第三百三十章 殺出重圍
她甚至不記得,她是怎麽殺出重圍的。
她右肩帶傷,按理來說,她根本連劍都握不住,但是最後,她卻依然握住了那把劍,而且站起身,一刹那引開了齊洛的視線。
齊洛的身影那一刻在她眼裏,是那麽慢,讓她甚至覺得,勝利是如此輕而易舉。
“你……你怎麽可能站起來?”他惶恐地反問她。
是嗎?
不應該嗎?
莊宛寧甚至沒有回答他。她為什麽不能贏?如果連所謂的戰神都會死,那麽她現在的所謂失常,也其實很正常不是麽?
她詭笑起來。
曾經有人說她是個瘋子,而現在她的行為,正在印證這句話。她臉上的血染紅了臉頰,一道道血痕交錯在白皙的臉上,一雙桃花眼裏是盈溢的殺意,她的劍是那麽快,而她的對手根本就招架不住。
齊洛驚愕,在一個錯手之間,她的劍和他擦身而過,如果不是他躲得夠快,那他已經命歸黃泉。
“你……你比他還可怕!”
剛剛展舒修隻不過和他打了一個勢均力敵,而現在站在哪裏的她,卻儼然是碾壓,一點水分都沒有。他滿頭大汗,好幾次就要被她殺掉,而現在,他知道他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可怕麽?
聽見這個形容詞,她心裏卻一點都不覺得難過。是啊她知道的,如今她早已失去了選擇的權力,她唯一應該做的,隻有殺。
她想起是她堅持要去找阿薩勒,也是她將他拖進水裏來;從一開始到最後,都是她在牽線,她厭倦這個時代的古板,她不喜歡京城裏的規條,千方百計,也要離開京城,逃到這裏來;
而那時候,她才剛剛和他建立起屬於戰友的默契,她本應助他登上皇位,但展舒修卻死在了這裏。
是因為她麽?
她不想知道答案,理智或許能夠告訴她,事情真相並不是那麽殘酷,但此時此刻,在感情上,她無法說服她自己。
為什麽?為什麽死的人不是她,而是陪著她一起來的那個人?
她想問,可是她找不到一個人,來回答她的問題。
於是她唯一能做的,是殺掉這個傷害了他的人;在她已經沒有辦法彌補她的天真,她的錯誤的時候——她隻能繼續揮劍,繼續殺戮。
戰鬥這個詞徹底主宰了她,她知道她撐不了多久了,她必須要更快,才能打敗齊洛,為他報仇。
報仇?——是,報仇。
可是在那之後呢?
她想不到:如果展舒修死了,接下來她還要做什麽?她要回京城去麽?向所有人承認,是她害死了他?
不,她不想。那麽她就隻剩下一個選擇了。和展舒修一起,陪他死在這裏。
她淒然一笑,她的笑容很美卻也很悲傷,她揮劍的速度很快,而與此同時,她的血跡也在染紅她的衣袖;她本來應該撐不住了的,她知道再殺下去,她的右手就要廢了。
可是她不會停,直到眼前人死去的那一刻為止。
她甚至沒有仔細去想,她心裏可能有的那種感情是什麽——因為在她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的時候,展舒修就已經聽不見了。
汗流過已幹透凝固的血跡,然後,就像她曾經看到的那樣,她一劍深入了齊洛的心髒。
她一直都是不喜歡這個男人的。直到他開始遷就她的那一刻為止。
莊宛寧閉了閉眼,她剛才清楚地摸到,展舒修的脈搏已經停止,她不可能將他救回來了。而在那之前不久,他還對她說,他聽她的意思,他會信任她——直到她離開他。
而她才想起來,她從一開始,就沒有在意過自己的傾向,甚至沒有想到,孤身一人前來突厥,是件這麽危險的事情。
她很抱歉。
很抱歉、很抱歉——而現在,即使是道歉,都顯得那麽廉價了。
她看著倒下的齊洛。
烏發雪膚的少女站在那裏,手持長劍,劍上血跡斑斑,染得一室髒汙。她知道,這一切已經結束了。
齊洛死了,展舒修也死了,而她……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她閉了閉眼,眼前重新浮現出展舒修對她的微笑,還有他們的一次又一次親吻……
她很抱歉,當時她太任性太天真,沒有珍惜這一切。如果她有,如果她不是那麽大膽,她不是那麽輕而易舉地看輕了這個時代,那麽他們根本不會來這裏,而他也不會死在她麵前。
京城太多規條麽?可是,那裏也遠比這裏要安全。
有眼淚滑下來。
她甚至沒有想到,這是為什麽。
“你……”
身後有人走近來,似乎想要安慰她。可是她聽不見,像是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停止旋轉。她回頭望向展舒修,她還想再看他一眼,哪怕隻是一眼也好。
“你不要過去……”
為什麽不要?
她根本不想知道,下一刻,她就伏在他身上,痛哭了起來。她哭得很難過,就像是她失去的不是一個朋友,而是她的整個世界。哭聲漸漸沙啞,直到最後,她終於哭不出聲音,可是眼淚依然不聽話地流下來。
她很難過啊——他為什麽要先走,她不想聽他的道歉,她不想聽!
為什麽他不能爬起來對她說,這隻是個玩笑,讓她乖乖聽話,就像他可能會做的那樣?
但沒有用了,展舒修已經死了,再也不會回來。甚至於,以後也不會有人記得他了。那麽她呢,她要怎麽辦,怎麽接受他是死在了她麵前的事實?
她抱著他。第一次主動。——在她已經失去他之後。
她不想起來,她已經不知道她的路該怎麽走了;無論他從前怎麽對待她,而現在,她很清楚,是她欠了他一條命。
然而就在此時,事情終於有了變化。
心跳。
她愣住。
就在她哭的時候,她忽然聽到了心跳聲。那種聲音她並不陌生,過往在無數次急救裏,她曾經聽到過。但是下一刻,她就意識到了,這代表的是什麽。
她愕然。
可是她分明聽到,他的心髒還在跳動;就像從未停止過一樣。
是休克嗎?
她睜大眼,立刻去探展舒修的鼻息;而很快,她明白了一件事。
展舒修還沒有死,他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