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說服蘭香
蘭香睜大眼,她不明白,“奴婢……奴婢和二小姐,很不一樣?”她壓低聲音問。
就好像她自己從來沒有意識到這件事。
莊宛寧肯定地點點頭,“你和她不太一樣,呃,”她皺了皺眉,仿佛是在選擇用詞,“你比她更內斂,也要成熟一些,蘭香,你想的事情要更多。”
從她見到她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更確定這件事了。
蘭香是個很沉穩的人,也許不如紅袖那麽聰明,但和墨竹一樣,她的好處是忠心,而且她考慮得比墨竹還要多一些。
莊宛寧心裏其實有些緊張,她能不能說服蘭香,是計劃裏很重要的一點。
不過,她也一點沒表露出來。
說白了,說服人這件事,她必須得顯得胸有成竹,隻要她越自信,她答應她的機率就越高。
她道:“從今日這件事就能看出來了——蘭香,你自己想一想,如果坐在這裏的是她,她會怎麽做?”
如果今日是莊雨凝來闖書房,而不是她讓蘭香來——莊宛寧對這個問題的答案,幾乎不能再熟悉。
她可以肯定,她絕對不會像蘭香這麽安靜。她肯定早就鬧了起來,無理取鬧,說自己才是對的;這就是她的慣常行徑,即使被抓住了,她也不會想別的,隻會想自己要做的事情。
她們都知道。
蘭香終於露出了疲憊的表情,她點點頭,雖然不知道她的想象是怎麽樣的,但她已經接受了莊宛寧的說法。“既然如此,那大小姐是什麽意思?”
她已經很累了。
這是隻用眼睛都能看出來的事實。
蘭香自己也說不清楚原因——或許因為她被莊雨凝指使來做這種事情,違反了她自己的意願,所以她很累;亦或者,是因為她被大小姐發現了,卻無從為自己辯解?
無論如何,但結果就是如此。
她現在就像一根被扯緊了的橡皮筋,再多扯緊一些,她就會斷掉。蘭香低下頭,一個字都沒有講。
她的確是莊雨凝的貼身丫鬟,但同樣的,她不那麽認同她做事的方法。但如果放在平時,不認同還能怎樣?至少在蘭香看來,二小姐還在那裏,這就足夠了。
而至於勸她,她也從來沒想過,因為這是不應該的。
而人總會有感情,所以蘭香會覺得累,因為她不得不繼續維持現狀,但她什麽都做不了了。
莊宛寧仔細地看了她一會兒,“蘭香,我大膽的問一句——你是不是從來都不覺得,莊雨凝做的事情是對的?”
就在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蘭香的眼神忽然警醒了起來,她防備地盯著莊宛寧,仿佛想從她眼裏,看出什麽來。但她也很快意識到,這句讓蘭香覺得冒犯了她的話,證明了一件事:
她是對的。
蘭香知道這一點。
而丫鬟和小姐之間本來就地位懸殊,所以她的自我防備,隻維持了僅僅一瞬間。見到這樣的蘭香,莊宛寧有些慶幸也有些感慨,但她還是要繼續做她想做的事。
良久,蘭香終於點頭,“是的,大小姐。”
她的眼神裏,帶著一種疲憊和失落,就好像承認了某個,她早已知道卻從來不曾宣之於口的事實。
夜色已深。幽暗的書房中,唯有一盞油燈點燃,燭火明明滅滅,亮白夾雜著淺黃,包圍了中間僅餘的一點幽幽淺藍,不斷閃爍,光影之間她看不清大小姐的表情,因此一切顯得神秘。
她猶猶豫豫:“我……”
蘭香甚至沒有意識到,那一瞬間她用的自稱不是“奴婢”,即使這幾乎成為她的習慣。
但莊宛寧也不會介意這個。
見蘭香如此,她並沒有多麽激動,她隻是很平靜地繼續說:“既然如此,蘭香,你沒有想過另一條路麽?”
另一條路?
蘭香眨眨眼。
這是剛才她就說過的話。
蘭香皺眉,她已經有些被說動了,但卻依然不明白莊宛寧的意思。
莊宛寧道:“如果能讓她知道,這一切才是錯的,那會如何?”
而蘭香和莊雨凝關係裏的這個缺失,成功被她抓住了。她或許該慶幸,至少莊雨凝的院子裏,還有一個可以說上話的正常人。
但現在,她自己隻能暗地裏抹一把冷汗——其實在她自己看來,勸是一點用都沒有的,就算勸了好了,她也不會改。但現在她是在對蘭香說話,所以她也隻能這麽說了。
要說動一個人,首先,她要站在她的立場上。
“大小姐想做什麽?”蘭香問,她還是不太明白,莊宛寧的意思。她一瞬間又回到她當丫鬟時候那副,既沒自信,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更覺得隻要跟著小姐就好的樣子。
她不信任她自己。
莊宛寧歎了一口氣,她招手,讓蘭香走近來。蘭香皺著眉走過去,很快她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莊宛寧的聲音壓得很低,但因為她們很近,所以她聽得足夠清晰。
蘭香一下子就愣住了,“大小姐……”
她完全沒想到情況會是這樣!
現在的情勢,簡直脫出了蘭香的想象。她來這裏,本來做好了被發現的準備,但卻沒想到,在被發現了以後,莊宛寧居然拉攏了她,而不是直接責罰她;她本來以為自己能離開清遠軒,就算是不錯的了。
但剛才,莊宛寧說的話,終於暴露了她的意圖。
顯然蘭香並沒有意識到,這件事有多難。她張了張嘴,一時說不出話來。
莊宛寧點頭,“你要是不願意,那也無所謂。”
但她剛才說的辦法,已經勾起了蘭香的心。她歎了口氣,沒說話。
莊宛寧也就不繼續了,她點點頭,“出去吧。”
蘭香這才推開門,離開了清遠軒。她想了很久,到底要不要按照大小姐說的話去做——因為她確實是被說動了,但她的個性讓她根本就沒辦法當麵答應大小姐。
聽大小姐的話,跟著她去做;還是繼續聽二小姐的,將這一切告訴她?
但現在,這件事情應該有個答案了。
她套上丫鬟的衣裳,最後對窗——這就是丫鬟能用得起的鏡子了——整理了一下儀容打扮,心裏已經不再猶豫,因為她想到她要怎麽做了。
天色已然漆黑。
她這麽想,然後才離開了偏屋,慢慢往臥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