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破碎回憶
墨竹深吸一口氣,隨後道:“夫人失蹤了三日,屋中所有人都在找她,”誰聽到她說的話,都會知道她是在複述,“三日以後,夫人在一處空屋中被人發現,夫人她……她是自縊的。”
自縊。
聽上去就是個不詳的詞。
莊宛寧很冷靜,她依舊溫聲問她:“怎麽知道的?”
她一個主語都不曾提起,墨竹自然而然就會將她聽到過的話說出來:“夫人當時已經……過世很久了。”
她皺緊眉,好似想象到了什麽糟糕的情景:“人人都說夫人就是那麽死的,夫人下葬以後,也沒人敢提那時候的情況。”
自然也不會驗屍。
過了這麽多年的案子,無論在古代現代,都同樣蹺蹊難查。即使在這方麵,她也是半個內行人,都一樣。
莊宛寧順著想了想,倘若當時人已經死了很久,那麽墨竹不肯直說也是正常的,畢竟這於古代人而言是件需要避諱的事,而且太過邪門——墨竹能聽到這些已算不容易,一個瘋子死了,人人恐怕都恨不得閉緊嘴巴,撇清和她之間的關係。
如果她不是家生子,她可能連這件事都不知道。
莊宛寧點點頭,“夠了。”
聽見這句話,墨竹像是忽然清醒過來。她眨眨眼:“小姐?”
莊宛寧客觀地說:“不必繼續想了,那件事已經結束很多年了。”
在她看來,確實如此。墨竹有些戰戰兢兢,她東張西望,又動動手腳,似乎忽然不知所措,連她的身體都不聽她使。
她正要往外走去喊人進來,“小姐。”
“嗯?”
她已經陷入沉思,但被墨竹一喊,還是抬起頭。
墨竹一向懵懵懂懂,這一回喊她,卻是臉色刷白,仿佛聯想到了什麽很不好的事情。
“小姐,”她很擔心,“等一下奴婢出去,會不會碰見什麽不幹不淨的東西呀?”
不幹不淨的東西?
莊宛寧愣了一刹那,才明白墨竹的意思。看著緊張的墨竹,她憋住笑,盡可能冷靜的說:“不會的,你出去吧,這裏人那麽多,不會有事。”
說完這句話,她忽然想起什麽,半開玩笑的說:“如果你晚上緊張,就去找紅袖陪床,她會很樂意的。”
墨竹應了一聲,還是不太明白小姐在說什麽。她這才出門,去喚人進來,伺候小姐。隨後半日,墨竹堅持抓住紅袖,要與她同進同出,僅僅因為,她在害怕。
紅袖不解:“你整天粘著我做什麽?”
墨竹搖搖頭,“我剛提起了不該提的事情。”
紅袖則完全不明白,隻得任由她粘著。
自然都是後話了。
莊宛寧見有人進來,不說墨竹,她自己也是鬆了一口氣,她也是會緊張,不過不如墨竹那麽誇張罷了。她命人拿來一杯果子蜜,慢慢地飲著。
這時代已有果飲,街頭巷尾都有,紅袖自然也會做。
喝著好喝的,她就慢慢冷靜下來了。
她想:兩人所說,唯有一個過世情景有所不同。
莊宛寧記得,莊羽說的是病逝,然而墨竹所說的卻是自縊。這兩者雖然都是自己死了,但當中還是有太多的不同。
但很明顯,墨竹所言要更詳細一些,細節也更多,這就體現出男女不同了,莊羽說事情隻勾勒出一個大框架,然而墨竹卻更在意細節,因為她統統記得住。
就在想到這裏時候,莊宛寧忽然感覺頭痛欲裂,好像有一個鐵錘壓在後腦勺,而且有人正用著那鐵錘,一下一下打擊她的腦袋。這樣突如其來的劇痛,讓她簡直無法適從。
她手中的杯子掉到桌上。
黏膩的果飲瀉出來。流了一桌。
莊宛寧靠在榻邊,她頭痛的厲害,甚至需要大口呼吸,才能感覺到活著的感覺。她一直在掙紮,外界在那一瞬間離她遠去。
就站在旁邊的紅袖震驚地睜大眼睛:“小姐——?”
她問出口的話,連音調都是顫的。
可是小姐沒有回答她。紅袖幾步上前,去摸小姐的額頭,見她不停冒汗,立刻命人過來,讓大小姐平躺在榻上。一人捧來被褥蓋在大小姐身上,一人收拾果飲,紅袖則將大小姐的腳抬起來擱在榻上。
這是小姐無意中教她的一個法子,說是能讓氣血回到脖頸上,讓人恢複精神氣。
而莊宛寧,在頭痛欲裂中,猛然看見了一個場景。
仿佛是很年幼的她,搖搖晃晃地往某處走去。夢中的她,連跨過門檻都很費力,於是她沒有跨過。她隻是站在門外,看著門裏的人。
陳舊的畫麵與色彩。
隻是剛剛會說話的她抬起頭來,望著屋子裏的女人。那人離她很遠,但她清楚,夢中的自己該喊她娘親。隨後,有個人進來了。那個人很陌生,穿著樸素的衣裳,但麵容卻怎麽也看不清。
她想看清楚的,但她沒有。
進來之人,手中捧著一碗藥,濃濃的,一看就知道很苦。
那人走近床榻上的女人。床上的女人不知道在反抗什麽,想推開她,但她力氣太小,什麽都沒有做到。最後進來的人,將那碗藥,灌進了女人口裏。
夢中的她很害怕,但卻依然在看著。她躲在牆角,看到那個女人慢慢沒了聲息。
畫麵散開來。她什麽也不記得了。
莊宛寧這才睜開眼睛。
她望著熟悉的屋梁,縱然心理強大像她一樣,還要過好久,才在旁人的呼喚中回神。她回過頭,才明白她是在現實,她的清遠軒裏。
紅袖盯著她看,這才鬆了一口氣,“小姐,你……你醒了。”
她問:“過了多久?”
每次醒來,她都會問這麽一句。紅袖回答:“小姐,一刻而已。”
看來她昏迷了不是很久。莊宛寧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榻上。她就幹脆道:“讓我在這裏再躺一會兒,我不會睡著。”
紅袖應聲,命人搬來屏風,拉下布簾,屋裏一切登時暗了下去。
她在榻上曲起身子,開始想自己剛才看到的一切。
不……太混亂了,毫無章法,而且,一想起來,她就頭痛。
而她若要查這件事,卻不能單單問幾個人就算數。
她先要知道,有可能之人是誰。最好多問幾個人,或者設一個局,抑或,無論是什麽法子都好。
然而這一切的前提是——
她能離開這宅子。
想到這裏,莊宛寧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