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狐狸麵具
不久,船夫似乎將那當街表演跳水的小夥子撈了起來。那邊一陣響動,救人的動靜很大,莊宛寧始終沒有過去看。
墨竹過去看了一眼:“小姐,人沒事。”
莊宛寧挑眉,“他都直接跳船了,能一點事情都沒有?”
墨竹這才慢慢說。她道:“那人說,他是與人爭執,爭執之下不小心掉進了水裏。他不會浮水,多虧小姐救了她。”
莊宛寧並不是很感激。“那他打算如何?”
她沒打算和人見麵,畢竟剛剛跳下來的她清楚看見那是個異性。她不怎麽保守,但救人,救的也不一定是好人,她不希望自己給自己惹了麻煩,所以不肯出麵。
最好不要跳下來的是那個展舒眉,她想。
墨竹道:“他要回自己的船上去,不過想來同小姐道謝。”
這也是人之常情。莊宛寧點頭,表示允許。傳了話以後,有人走進內屋,隨後聲音就從屏風那麵響起來。這麵屏風設計獨特,她隻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
船中燈光昏暗。
他道:“多謝船中主人相救,在下感激不盡。”
莊宛寧聽見這調子,就覺得有點奇怪。這人說話帶著口音,似乎不像是中原人士。但她卻依然沒有多問。她道:“無事,舉手之勞。你為何會掉下來?”
她的聲音本就不嬌媚,這時候隔著屏風傳去,屏風對麵人隻覺得中性。加上在他看來,中原女子多不會用這麽幹淨利落的語氣說話,下意識就覺得或許是男子。
他道:“與人爭執,在下技不如人,僅此而已。”
莊宛寧本不是會八卦別人情況的人。兩人沉默片刻,這時候那青年的船似乎到了。那是一艘畫舫,卻不多麽精致漂亮,若從船來判斷身份,可看出那青年若不是出身世家,就是富戶了。
她沒聽過這人的聲音,但見到這船,登時就明白過來。
她淡淡道:“回你的船上去吧。”
她不欲與對方多加糾纏,救人是好事,他不碰瓷她也很開心,但不代表她想交這個朋友。
但那青年卻問:“不知公子姓名?在下好日後上門拜訪。”
莊宛寧一聽公子二字,立刻知道,對方可能是將她當成男子了。明顯,他是被屏風誤導了,以為她和他是同性。
她張了張嘴,隻想吐槽一句:這就很尷尬了……
她想了想,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也不清楚有沒有解釋的必要。於是她折中的回答道:“我姓莊。”
她確實姓莊,而且在京城裏隻怕沒有第二個莊家了。青年若聽到,就知道了她出自哪一家族。但那青年卻似乎毫無反應,不清楚這京城中形勢一般。她也就不解釋。
隨後她隻是反問:“你姓名是何?”
那青年沉默片刻。兩人隔著一扇屏風,實則離得極近。良久,她才聽見青年回答道:“我名阿薩勒,乃異族之人。”
阿薩勒?從突厥來的那個阿薩勒?
她聽見這話就大驚,想要追問更多事情,但就在這時候,卻聽見青年已經上了自己的船,離開了。莊宛寧想問的話都噎在喉間,一個字都問不出來。船慢慢遠去,她才看見了那個青年的側影。
卻看不清容貌。
她知道他是誰,卻沒想過會在這裏碰上他。莊宛寧搖搖頭,沒有繼續深想。夜色漸深,她戴著麵具飲著酒,墨竹在一旁倒酒,望著她道:“小姐當真就像一隻到凡間來玩耍的狐妖呢。”
狐狸在人們眼中,形象不是那麽好,比如他們將狐狸稱作狐狸精,其中就可見一斑了。
但她不在意,她隻覺得狐狸狡猾,能夠自保,所以很好。她微笑,“是麽?”
墨竹點頭,“小姐喜歡狐狸?”
於是莊宛寧將她的理由說了出來:“能騙人至少代表不會被人騙,這是種善於生存的動物。”她說。
墨竹眨眨眼,她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的說法。她隻是默默地倒酒。夜色,美酒醉人,莊宛寧卻沒有醉,她靠在船邊上,眺望著夜景。即使夜深了,這湖上依然熱鬧,甚至有船販繞了過來,向她兜售小食。
“小姐還是打算留在船裏麽?”墨竹依然在糾纏這個問題。
她看起來,就像是誰都沒答應,卻又像在等著誰的樣子。這樣的情況,實在是有些奇怪。
莊宛寧點頭,勾唇一笑,麵具遮擋下隻看得到半張臉,“自然。”
她的回答,仿佛她同時拒絕了兩邊人的約,是很正常的一件事。然而很快,一個人影入了船,墨竹驚呼起來,“小姐小心!”
她慌忙攔住莊宛寧,卻在看到跳上船的那人時候,驚訝了起來。
她喃喃地道:“二、二殿下?”
來人正是展舒修。這時候,因為莊宛寧要清淨,船夫已經將船開到了比較偏僻的一帶。越湖能被那麽多人遊覽,自然很大,所以這僻靜處,幾乎沒有什麽船在。加上船裏本來人就不多,且都是些小廝、丫鬟、侍衛之類。
也不怪墨竹如此驚慌,這時候有人上船,看起來簡直是個打家劫舍的節奏。
展舒修微微點頭,卻沒怎麽和墨竹說話。
他慢慢走近。影子倒映在地板上。莊宛寧道:“你來了。”
這時墨竹已經躲到了一邊,獨留他們二人在。莊宛寧本來就是個膽大的性子,這麽單獨對上他也不怕。
他道:“找一個你,可真艱難。”
他說話一向簡潔直白,一步步走近,他們之間的距離在縮窄。莊宛寧道:“我一直在,待了一晚上了。”
她笑起來。
戴上一隻狐狸麵具,看起來就像狡猾的擅鑽空子的狐妖。燈火晃動,兩人的影子在船壁上越來越近。
展舒修知道,自己或許是又被耍了。——不久前,她派人送來了回帖,明言會去,但卻說兩人見麵的條件是,他找到她。如果他找到了就能見麵,若是一晚上都碰不到,那就不用見了。
這分明是在作弊。
但因為對象是她,所以他願意投入這一場,她定下規則他注定要輸的賭局。
“但你帶了麵具。”
展舒修挑眉,他本來就不是會繞彎的人,從一開始就命人關注著她的動向,然而她戴了那隻狐狸麵具,又故意到處亂逛,最後就撇下了所有跟蹤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