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門牆之間
兩人就坐在那裏，寒暄了一會兒。
小蓮是國公府的家生子，但小時候就沒了父母，是以總是黏在陳嬤嬤旁邊，她說什麽她就做什麽。這下子陳嬤嬤淪落了，也隻有小蓮會經常送東西來給她吃，陪她說話解悶。一開始陳嬤嬤還是挺喜歡她的，但現在卻不耐煩起來。
陳嬤嬤自認快要離開這地方，不用繼續吃苦了；那就不願意繼續和小蓮這個窮丫頭說話，生怕她黏上來，搶了自己的機緣，讓她沒了離開府邸的機會。
陳嬤嬤這時候眼珠子一轉，卻想到了一個辦法。
她道：“小蓮，你在大小姐屋裏，過得怎麽樣？”
小蓮眨眨眼。她自然不懂得陳嬤嬤為什麽會這麽問，但她信任別人，自然就會回答。她說：“大小姐對我們還是挺不錯的，過了年，又加了月錢，我又可以多攢點錢了。”
她並不覺得大小姐是個凶狠人，即使她趕走了陳嬤嬤。陳嬤嬤點頭，隨後拿出了一個小包。小蓮望向那個小包，卻沒有接，隻是問：“這是什麽？”
陳嬤嬤笑：“這是給大小姐吃的東西。”
小蓮這才伸手接過來。她想打開它，但是陳嬤嬤卻道：“現在還不能打開！裏頭的那些粉末，你要下在大小姐的吃食裏，讓她身子一點點的好起來。”她彎起眼睛笑起來，小蓮點點頭，隨後將那紙包塞在了袖口裏。
她才隻有六七歲，懂得的事情不多，所以陳嬤嬤說些什麽，她就相信了什麽。見她跟著做了，陳嬤嬤就放鬆了一點：夫人交代她做的事情，她可總算是做到了。說完又囑咐了小蓮幾句話，才放她離開。小蓮提著食盒，回大小姐的宅子裏去。
她偷眼看了看紙包裏的粉末，盡管仍然是不懂，但她一向是聽陳嬤嬤的話的，於是也就不再在意了。
暮色四合，夕陽西下。而到了晚上，陳嬤嬤就到了沈姨娘的屋子裏。沈姨娘坐在後院，聽她說完今日發生之事後，方才笑起來：“做得好。”
這麽簡單一句話，但陳嬤嬤卻像聽見了聖旨一樣，隨後問道：“夫人滿意麽？”
“自然，”沈姨娘點點頭，她往後一靠，撚起桌上一塊切好了的雪梨，那雪梨晶瑩剔透，一看就知是當造季節種出來的雪梨。她懶懶道：“這莊宛寧，三番兩次不肯領情，還那麽侮辱於我們母女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機會，能叫她吃一回虧，那是再好不過了。”
這話說得得意，陳嬤嬤站在一旁，卻像是生疑一樣問道：“隻是夫人，那藥粉為何能讓她出事呢？”
沈姨娘冷笑，她也不看站在一邊的老仆人，自顧自的說著：“嗬，那藥粉你不知道，可是西洋來的好東西，平常還不容易拿到呢。這藥粉嘛，正常人吃了自然沒事，但如果她身上有傷，那就好玩了。”
“為何？”
主子說話，奴才應聲。沈姨娘道：“她身上不是受傷了麽？這藥粉能讓傷口遲遲不好，過了一段日子，傷口潰爛發炎，然後蜿蜒到身上，到時候下半身都不能動了，還會流膿變成爛肉，最後傳染全身。任她怎麽美貌，誰看見了她的腿，肯定都要把她當成怪人。”
這幾句話說得太陰森，陳嬤嬤聽了不自覺打了個冷戰，但想到這事情是應在那莊宛寧身上，忽然就覺得爽快起來了。
“要多久？”
沈姨娘這才正經地望了陳嬤嬤一眼。隨後笑起來。她生得很好看，即使這麽陰森森的笑，也帶出了三分豐腴的美豔來。她道：“你很好奇她能活多久麽？”
這在陳嬤嬤眼裏就是個人物，如今見她這樣，慌忙跪下來認錯：“自然、自然不是的。老奴隻是關心這事到底能不能成而已。”
沈姨娘也隻不過是習慣性的嚇她一下，這下見她也怕了，就不再繼續追問了。她也是得意的，這藥粉花了大價錢才買到，而且大薑朝，即使是宮中那些老太醫，也沒幾個能分出來這西洋藥的，就算莊宛寧發現不對，也沒人能救得了她了。
於是她道：“最快麽，三個月。最慢，也就一年而已。”
陳嬤嬤聽在耳裏，就成了她能離開國公府的預告。隻要在這屋子裏再熬一年，就能見到曾經害過她的人殘了，而且還可以安度晚年，在她看來，她這算盤打得再好不過了。於是說了幾句奉承話，她本來就是老油條，這麽說起來，沈姨娘也被她捧得舒舒服服，隨後夜色深了，才將她打發回自己的住處去。
自打出去了一趟回來後，莊宛寧的腿似乎好得更慢了。墨竹每日仍然是和她練習走路，今日繞過庭院走了一圈，她回到院落裏，卻已經是累壞了，再也起不了身，甚至有時候懶得自己吃飯，要讓墨竹來喂她。因為傷口在腿上，所以沒辦法浸浴，讓人給她換了一套衣裳，她靠在榻上，深深懷疑自己出問題了。
她一向勤於練習體術，現在因為腿傷所以沒辦法練；但她一開始覺得，腿傷總會好的，現在不好，僅僅隻是一時問題而已。但她前生受過槍傷，也還好得比這快，就算她當時疼暈過去了，總不該好得這麽慢。
莊宛寧摸了摸她的腿，這傷口已經結痂，她摸上去不會有模糊的血肉，但如果隱隱的按下去，總會有種又麻有痛的感覺，真的是酸爽。這時候墨竹走近來：“小姐怎麽了？”
莊宛寧隻一聳肩，“我在想，這腿傷怎麽還不好。”
墨竹笑起來，“小姐多心了，傷口嘛，那有這麽快好的？”她端來一道點心，放在桌上，“小姐多吃一點，說不定傷口就會好了。”
莊宛寧卻不說話。
她這一世從未受過傷，但前世卻受過。槍傷、刀傷，很多種不同的傷口，有一次甚至差點丟了性命，但也沒好得這麽慢的。何況這一次不過是大腿而已，受傷的人是她，她最清楚自己傷得有多重。即使是比這更嚴重的傷，也都好得比它快。但她最終卻拿起點心吃了一口，就沒有繼續往下想了。
或許真的是古代人身體比較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