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慕容雲鶴
墨竹推門而入，為她擦幹了汗，再用濕毛巾再擦了一次，帶著皂角香的毛巾讓人精神為之一振。再次換好衣裳，命紅袖進來為小姐梳好發髻。這兩個丫鬟，一個熟悉一個陌生，卻都是她的貼身丫鬟。
莊宛寧坐在那裏，喝著香茗，頓覺清心起來。她回頭問：“最近的日子可真是平靜。”
墨竹看著小姐的笑容，頓覺冷汗都要下來了。這段日子自然是清靜的，燈會以後，皇後與貴妃賜給小姐的東西都到了府中，連宮中貴人都賞臉給她了，人人都有眼睛，如今得勢的是莊宛寧，莊雨凝與沈姨娘又不是不長眼睛，自然也就消停下來了。
小姐當日做了什麽她這個丫鬟是不知道的，可後果她卻很清楚！
在形勢已經逆轉的情況下，墨竹覺得，那兩個從前欺負小姐的人，或許再也沒有辦法了吧。莊宛寧下一句就道：“能有好日子過是最好，紅袖，將今晚的菜單說給我聽聽吧？”
小姐什麽都好，就是愛吃了一點。她想。
紅袖已經習慣了清遠軒中的生活，如今聽見莊宛寧問話，就更是打了雞血一樣上來，用一種報花名的語氣報了菜名：“小姐，今夜的菜有麻婆豆腐，蟹粉獅子頭，四喜丸子……”
莊宛寧一一聽完，聽著都覺得好吃，隨後才讓紅袖下去。如今不過午後，她若再聽，就要命人上點心了。紅袖下去，卻很快又回來了。莊宛寧皺眉，“不是讓你下去做事了麽？”
紅袖搖頭，“小姐，有客人來了。”
“客人？”
莊宛寧這才想起，她一般讓紅袖守在門前，讓墨竹留在她身邊。她道：“是將軍府的大小姐，慕容雲鶴。”
慕容雲鶴。這名字她記得。當日劍舞之時，就是她為她吹笛伴奏。整場燈會下來，見了那麽多人，她唯一記得清的卻是她。她道：“她來了？”
“是的，”紅袖抓著她的袖口，看起來略微不安。“小姐要將她請進來麽？”
莊宛寧幾乎沒有斟酌，就應承了。不管如何，她對這個人的初印象不錯，至於認識以後她的為人怎樣，那是以後的事。而慕容雲鶴進來時候，穿的衣裳與初次見麵時候，已是大不一樣了。
她們合奏的那一日，她穿著一件黑色衣裙，大紅色的曼珠沙華在寬袖與下擺上綻放，沉靜又秀美。而今日，她穿的是鵝黃色衣裙，盡管莊宛寧對這個顏色有不好的印象，但不可否認慕容雲鶴將這個顏色駕馭得仿佛小家碧玉的清新。
打眼看去是如此，慕容雲鶴一進來就笑，手中提著一個盒子。那盒子並非食盒，卻打造得精美，白色盒子上雕刻著暗紋，看起來像是工匠雕刻的圖案，在每樣都是手工的古代，這樣精美的東西注定無法批量生產，是以格外珍貴。
“你來了，”莊宛寧大方道，“請坐。”
她並沒有特別地做些什麽，侍女倒茶，慕容雲鶴坐下後，才將盒子遞給她：“小小賀禮，不成敬意。”
莊宛寧接過盒子，兩人寒暄之間，她將它放下。一般送禮，不好在客人麵前打開，否則若是不喜歡，卻要強行說喜歡，那樣場麵就很尷尬了。是的，那樣好看的東西，於他們這些世家女而言，竟然也隻是用來送禮的罷了。
但莊宛寧尚且不大通曉古代禮節，這些細節處的講究，她並不大懂，是以不曾為此而驚豔。
慕容雲鶴，她早已知道這是薑國中的第一女將，如今尚未嫁人，反而是征戰四方。她出自將軍世家，將軍府這一代子女不多，唯有她一個女兒，環境熏陶，她三歲上馬六歲練習騎射，並不比男子差到哪裏去。
如今大薑，雖算不上外憂內患，然而依舊強敵環繞。薑國是一個極為繁華的國家，一直吸引他國人來居，但卻兵力頗為薄弱，一直有被外族威脅之機。兩人斟起茶來，聊了許久，卻未講到正題。
莊宛寧與慕容雲鶴說著話，但心中卻頗為疑惑，人自動上門，到底是為著什麽？
終於，慕容雲鶴再次開口時，說的就是這樣的話：“今日上門來，卻是唐突了。”
莊宛寧搖頭，應道：“不唐突，”她說完以後，卻不繞彎，她並不是很想和慕容雲鶴玩文字遊戲：“你來必然有你的事情，就算多說兩句話，也是無妨。”
她這就是讓她直說了。慕容雲鶴沉默片刻，隨後道：“姐姐聽說過一樣東西麽？”
她將手中茶杯放下，隨後攤開手掌，“一塊鳳形的玉佩，其中鳳凰的眼睛，是赤紅顏色。”
她在手掌上繪畫了那塊玉佩的大小，莊宛寧皺眉，“從來沒見過。”
慕容雲鶴終於徹底安靜了下來。她起身行禮，隨後離開了。到莊府門外之後，她坐上馬車，頗為留戀地看了一眼那匹馬。她身旁的侍女七七道：“小姐還是沒有找到？”
七七望著慕容雲鶴，但見後者垂下眼，一貫果斷的少女竟歎了口氣。她道：“還是沒有。”
她往後一靠。她本就是為了鳳玉而來，卻依舊是無功而返。她閉著眼，對七七說：“她說過要找到鳳玉，才能保這大薑安危。然而……哎，尋了這麽多年，我走遍了南疆與北漠，卻依舊不曾找到過。”
她低下頭，“如果是會劍舞的人，恐怕是知道鳳玉的存在的——到了如今，我也不知她是否在瞞騙我了。”
七七不應聲。
她看著的一向神采飛揚的小姐，卻每每在一塊玉石上嚐到失敗的滋味，這個時候，她並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甚至覺得如何安慰都是沒有用的。她隻得笨笨地說：“小姐累了。”
這是一句安慰話，但由七七說來，效果卻也不如何。慕容雲鶴忽然睜開眼，稚嫩的臉頰卻有著一雙明亮的眼睛，她忽然苦笑，用指背刮了一下七七的臉頰：“不，我不累，從來都不曾累過。”
七七依舊麵無表情，慕容雲鶴揚聲道：“怎麽還不走？”
馬車這才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