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置之死地而後生
禦膳房莫名其妙的大火，就在蘇雲前來稟告南宮玨，說是慕容瑾會給他一個驚喜的時候，這樣突如其來地發生了。
沒有絲毫預兆。
驚喜，隻怕是，有驚無喜。
南宮玨眼中閃過一絲慍怒，看著對麵的歐陽澈，冷聲問道：
“這一切都是你們商量好的？”
“在下和小瑾說話的時候，陛下身邊的展護衛一直在場，陛下大可問問，在下與小瑾，有沒有商量過這件事。”歐陽澈一臉神情淡淡，嘴角露出微微笑意。
“來人，下令全城搜捕，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南宮玨看著歐陽澈的樣子，心中憤怒，可是卻對他無可奈何，便隻能如此下令。
他知道慕容瑾的能耐，想要離開這皇宮，頗為容易，隻是她想要逃過盡是他眼線的皇城，卻沒那麽容易。
“你還是不夠了解小瑾。”歐陽澈將桌上的茶水端起，輕輕地呷了一口。
“你說什麽？”南宮玨轉頭，怒視歐陽澈。
“我說，你還是不夠了解小瑾，她不願意做的事情，誰也沒有辦法逼她，誰都不可以。她的性子，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若非她為了秋夜國的百姓和子民，心甘情願跟著展護衛來到冬雷國，你以為你還能再見到她？如今她既然已經鐵了心要離開，你何不放她一條生路？”歐陽澈說著。
“放了她，讓後讓你們雙宿雙飛？”南宮玨那雙妖嬈的鳳眼一眯，看著歐陽澈。
“她不會來找我，她這輩子的心願，就是離開皇宮，找一個山清水秀的自由之地，過著與世無爭的平淡日子，若我想與她一起，隻能我去找她。南宮玨，你若舍得下這萬裏江山，或許還可與我一爭。”歐陽澈說著，起身，再次開口，“既然小瑾已經不在冬雷國的皇宮，那麽我也沒有留在這裏的必要了，南宮玨，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很多事情不是你以為做的天衣無縫，就沒有人知道的。”
歐陽澈說完，便離開了禦書房，朝著冬雷國的皇宮外麵走去。南宮玨看著歐陽澈的背影，若有所思，想起歐陽澈方才說過的話，眼中的狠戾一閃而過。
禦書房裏的秘密，這麽多年沒有人知道，但是歐陽澈神通廣大，竟然知道了禦書房裏的事情，並且還能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全部道出，這樣的能力，讓他怎麽能不忌憚？如今，還不到撕破臉的時候，不過，待到不久的將來，便是他和歐陽澈決戰的時候。
“皇上，閔大人已經調動了禁衛軍，在京城各處搜尋……”
“撤了吧。”
“啊？皇上，這……”
“撤了，以後這冬雷國皇宮，再也沒有慕容瑾這個人，封後大典取消。”南宮玨閉上眼睛，最終還是幽幽的說出這句話。
“遵旨。”來人詫異的看了南宮玨一眼，最終還是領命而去。
南宮玨靜靜的一個人呆在禦書房裏，想著他和慕容瑾為數不多的記憶，心中卻不知是什麽滋味。
歐陽澈說他不懂慕容瑾，或許他真的沒有了解過，慕容瑾聰明謹慎，清淺從容，可是這些，都是她在那秋夜國的皇宮，被逼出來的。若是可以，誰不願快樂簡單地活著，做一個平凡簡答的人，淡然地過一輩子，非要在這種爾虞我詐的生活中，將自己迷失。
所幸慕容瑾並沒有在宮廷迷失了自己，她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他曾經不了解，可是，她走了，他卻因為歐陽澈的一席話醍醐灌頂，然而如今，他已經不想再去追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了。
或許，歐陽澈和慕容瑾，才是最應該在一起的，畢竟歐陽澈，能舍得下秋夜國的皇位，舍得下萬裏江山，而他不能。
就如同當年歐陽澈為了慕容瑾，在邊關常年不回宮一樣，隻是因為慕容瑾認定了歐陽清，她要幫著歐陽清，所以歐陽澈便自動退出，將機會讓給歐陽清。
歐陽澈從冬雷國的皇宮離開，便對手下的人吩咐了什麽，騎著馬，朝著秋夜國的方向，再一次疾馳而去。
他本想，若是慕容瑾被困在冬雷國的皇宮，他需要做的，就是讓南宮玨自動放了她，可是沒想到，他才剛剛安排好一切，慕容瑾便選擇了這樣一種方式，從冬雷國的皇宮離開，一如當初在秋夜國皇宮一樣。
歐陽澈對慕容瑾十分了解，他知道慕容瑾若是此番從冬雷國出來，定然是去找慕容珂，畢竟她最在乎的親人，那個被她稱呼為寧姨的婦人，便是讓慕容珂的人送出京城，找地方安頓下來的，若是慕容瑾一心想離開京城，那麽一定會去詢問慕容珂，寧姨到底在什麽地方。
想到這裏，歐陽澈便快馬加鞭，朝著秋夜國的方向而去，希望趕得上在慕容瑾再次離開秋夜國京都之前，見到她。
且說慕容瑾置之死地而後生，從冬雷國的皇宮出來，先是看到街上滿是搜尋的禁衛軍，而沒過多久，這些禁衛軍又全都撤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她知道，南宮玨撤消了搜尋她的人，這一定和歐陽澈有關。
心中對歐陽澈露出絲絲感激的情緒，隨即整理好行李，打算再次回到秋夜國。
當年為了不連累寧姨，為了不讓別人知道寧姨和青竹到底在哪裏，她自己也沒有問慕容珂，她們到底在哪裏安頓，可是如今，在秋夜國，慕容家算是敗了，在冬雷國，一把火就當她燒死了，她沒有任何牽掛，她可以去尋找寧姨了。
當慕容瑾回到秋夜國京都的時候，正是兵部尚書府和丞相府被抄家滅族的時候，皇上念及兩家勞苦功高，特赦，雖然保全了性命，但是卻要永遠發配邊境，永遠不得回京。
“瑾兒妹妹？”慕容瑾依舊一身白衣，站在丞相府的大堂外，看著府中丫鬟仆人拿了錢財四散開去，樹倒猢猻散，心中不免閃過一絲悲涼之感。
原本以為，她看到如今的慕容府，心中會有一絲快意，會覺得慕容府弄成今天的局麵完全是咎由自取，可是沒想到，當她看到一向榮寵盛極的慕容府如今充滿了蒼涼，心中卻沒有絲毫報複的快感。
“我是來問你，寧姨的去向。”慕容瑾也沒有多說什麽，就算心中悲涼，也不是為慕容坤，也不是為慕容府，隻是為這個盛衰的悲劇，為慕容珂，為死去的慕容珮。
“青竹帶著她去了南方的慈竹鎮。”慕容珂看著慕容瑾，說道。
“多謝你，大哥。”慕容瑾笑了笑，轉身欲走。
“瑾兒，你和六皇子……”慕容珂想了想，最終還是問了出來。
“我不適合皇宮，也不想呆在那個華麗的牢籠，所以我想去找寧姨，也許就在慈竹鎮安頓下來，和她們一起過日子。”慕容瑾淡笑著，說道。
“這樣也好，也許有一天，我們能在江湖上遇到，那個時候，或許我們也可以圍爐下棋，閑話家常。”慕容珂說著，似乎並沒有因為這次發配而有任何不快。
慕容坤和朱敏柔站在慕容珂的身後，臉色複雜，卻始終都沒有開口。
慕容瑾看著這兩個人，一個是對自己不聞不問的親生父親，一個是曾經那樣對待自己的嫡母，如今，她好好地，成功的將他們加諸在她身上的痛苦還了回去。
“你們多保重。”慕容瑾最終還是說了這樣一句話，轉身離開。
這句話，已經是對慕容坤最大的安慰，慕容瑾有多恨他，多恨朱敏柔，他心裏清楚，他也沒有指望這輩子能從慕容瑾的口中聽到一句原諒，如今慕容瑾肯說出這句保重，他已經別無所求了。
七月的天氣，秋夜國的京都暑熱難擋，就連街上叫賣的小販也少了許多，然而那一襲白衣勝雪的女子卻絲毫沒有任何皺眉，絕色傾城的容顏在陽光下越發明亮。
腰間的玉笛晶瑩剔透，慕容瑾從丞相府出來，竟然未曾稍作休息，直接離開了京都，朝著慕容珂口中那南方的慈竹鎮而去，寧姨和青竹在那裏，或許，她以後的人生，也該是在那裏。
這是她一直期待的夢想，泛舟江湖，過著閑雲野鶴的日子，幾年前，當慕容坤在京郊那小院子裏對她說出要她進宮的時候，她本以為，這一輩子這個願望便再難實現，可是沒有想到，她最終還是如願以償。
慕容瑾嘴角泛起明媚的笑容，沒了世俗的牽絆，她覺得格外輕鬆，告別了過去，離開了這紛紛擾擾，從來也沒有覺得，人生是如此美好，或許，娘親期待的正是這樣一種生活，可是一直沒有辦法實現，如今，她能夠掙脫枷鎖，過上自己期待的日子，想必娘親泉下有知，也定會為她高興吧。
“駕——”慕容瑾一聲嬌喝，手中馬鞭揚起，從來沒有覺得哪一刻，天高雲淡，處之泰然。
她的身後，是高高的城牆，秋夜國的京都，她是帶著一顆仇恨的心回來的，她想帶走娘親，可是如今，娘親已經去世多年，她也在那個沉浮的宮廷經曆了一番生死，在沒有什麽，能夠阻擋她離開的腳步，她的人生，不輸於宮廷，隻屬於江湖。
“小瑾……”忽然間，空氣中傳來一絲若有似無的低喚，慕容瑾的腦海中想起那個從來也不苟言笑的男子，一身玄色衣袍，看起來冷然而高不可攀，可是去隻有她知道，那個男子，是何等地心細如發，並待她始終如一。
歐陽澈，再見，你會是個好皇帝！
慕容瑾並未回頭，策馬揚鞭，朝著前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