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君子一諾終身誤
慕容瑾的離席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主意,畢竟她不過是一個庶女,更何況,慕容丞相對這兩個女兒的態度誰都知道,當初她重傷昏迷不醒,也不見慕容嘯進宮探望,可慕容珮不過一點輕傷,卻讓慕容嘯著急不已。
然而,在慕容瑾離開水榭亭後,歐陽澈也跟著走了出去,尾隨著慕容瑾來到禦花園,看著女子單薄的背影,在中秋月光的清輝下顯得那樣孱弱,心中便湧起一股莫名的疼惜。
當年,是那般笑意盈盈的女子,可是如今,卻落得這般地步。
歐陽清……
原本為了她,他可以不爭不搶,隻是靜靜守護,可如今,她的幸福已經蕩然無存,那麽,他還有什麽理由,放過那個傷害了她的人?
“慕容姑娘……”歐陽澈終是忍不住低喚。
慕容瑾身形一震,默默回頭,看著月光下的歐陽澈,一身玄衣依舊那樣挺拔張揚,可是,她卻已經沒了任何心情。
“為什麽是我?”慕容瑾淡淡地問著。
她從來不會以為,她與歐陽澈有什麽很深的交集,左右不過是說過幾句話而已,若是為了她的麵子和她的心情,歐陽澈大可不必這般,那麽,到底是為什麽呢?
“沒有為什麽,因為你隻是你罷了。”歐陽澈搖了搖頭,並未說明原因。
有些事情,隻能放在心中便可,歐陽澈心中低歎,即便身在邊關,卻也日日看著宮裏的人稟告她的消息,關於她的一切,看著她做了什麽,想了什麽,經曆了什麽,看著她從當初那個清欠從容的女子走到今天這一步。
“六皇子殿下,原來您在這兒——皇上急召——”卻在這個時候,張泰的身影從黑暗中慌忙跑過來,看到歐陽澈,躬身行禮。
“知道了,這就去。”歐陽澈點了點頭,轉身隨著張泰走了兩步,最後才回頭看了站在不遠處的慕容瑾一眼,意味不明的神色,淹沒在這個漆黑的夜裏。
“這是從剛剛從北方邊境傳來的急報,你且看看——”
當歐陽澈剛到達水榭亭,便聽到皇上如此說著,叫張泰遞了一份奏折給歐陽澈。歐陽澈疑惑著接過,拆開,看到上麵的內容,心中驚疑不定。
為何?北方冬雷國為什麽要這麽做?戰事剛剛止息,冬雷國已經戰敗,兩國的和書也已經簽訂,可是為什麽,冬雷國卻要甘願冒天下之大不韙,在兩國剛剛簽訂了和書的時候,再次興兵來犯呢?
那急報上並沒有多餘的內容,隻是寫著冬雷國三十萬大軍再次壓境,蠢蠢欲動。
“澈兒,依你看,此事該當如何?”皇上見歐陽澈已經看到急報上的內容,便再次開口問著。
“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兒臣總要去看一看的,冬雷國兵力強盛,況且南宮琪和南宮玨都不是善類,此番違背和約,也屬正常。”歐陽澈看著信上的字,思忖片刻,再次開口。
對戰夏雲國沒有他可以,但是對戰冬雷國沒有他親自在場卻是不行,就如同他所說的,南宮琪治理國家井井有條,南宮玨沙場征戰經驗豐富,兄弟兩個聯合,誰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樣的情況,若是不親眼去看一看,誰也無法輕易下定論。
“朕也如此想,但是今日剛剛為你賜婚,本打算讓你與清兒一起擇日完婚,如今看來,卻是不能了。”皇上再次說著。
“完婚的事情暫且不急,家國天下,國家安危遠比兒臣私事要重要的多,兒臣相信,慕容二小姐知書達理,定然會明白這其中的緣由。”歐陽澈說著,轉頭看向慕容瑾的方向。
卻不知什麽時候,慕容瑾早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看著皇上和歐陽澈一問一答,說著邊境的事宜。當她的眼神劃過歐陽清臉上的時候,卻見歐陽清的嘴角泛起一抹微微的笑意,像是……得意的笑。
沒錯,就是得意。當場中所有的人都在為這突如其來的戰事而擔憂的時候,當場中的氣氛因為這一場始料未及的戰爭而凝素的時候,歐陽清偏偏在笑。
她很像跟六皇子歐陽澈說,不要去邊境,這分明就是歐陽清設下的一個陷阱,可是,她卻沒有任何資格任何立場說這種話,於公,邊境有難,六皇子身為秋夜國子民,皇上的兒子,自然是要去的,於私,六皇子身為秋夜國為數不多可獨當一麵的大將,就更加非去不可了。
正想著,卻見歐陽澈朝著自己走過來,慕容瑾的心神頓時一凜,卻不知道歐陽澈到底要做什麽。
隻見歐陽澈走到慕容瑾的麵前,從身上取下一塊玉佩,緩緩交到慕容瑾的手中,再將慕容瑾的手握緊,說道:
“慕容姑娘,這玉佩是母後去時留給我的,如今我轉送給你,有此玉佩為證,待日後我平定北方變亂歸來,便是我們的成婚之日。”
歐陽澈說完,便再次朝著皇上行禮,深深地看了慕容瑾一眼,轉身離去,再沒有絲毫遲疑。
慕容瑾緊握著手中的玉佩,心中一片淒然,事情是怎麽發生到這一步的呢?她原本認定的良人,如今要娶的人是她姐姐,原本以為的陌生人,卻即將成為自己的夫君。
到底是天意弄人,還是命運安排?慕容瑾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隻覺得,她的心已經痛的無法呼吸,心中一窒,看著歐陽清的臉,賭氣似的將玉佩掛在自己的脖子上,朝著六皇子的背影說道:
“慕容瑾等候六皇子歸來。”
本來也不是什麽正經的大家閨秀,又深得皇上信任,她說什麽,眾人也不覺得奇怪,見六皇子離開,眾人也紛紛落座。
“這第三件事,便是朕已經決定,以後的朝堂,由二皇子監國。”見六皇子離開,皇上便語不驚人死不休,說出這樣一句話。
隻是簡單的一句話,卻讓場中所有的人,都瞬間變了臉色。
二皇子監國,隻不過是短短五個字,慕容瑾的心裏,便掀起了滔天巨浪。終於還是走到這一步了嗎?他終於得到了他想要的,監國……
這場中秋宴,已經沒有任何讓她期待的地方了,原本以為能和歐陽清一生一世一雙人,就算是熬出頭了,可是卻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不理會場中眾人的歡聲笑語,慕容瑾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撫摸著脖子上的玉佩,心中一陣淒涼,六皇子,你這樣,讓我情何以堪?
慕容瑾心中起伏不定,緊咬著嘴唇,她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怎麽回事,她很想問一問歐陽清,曾經說過的話難道都忘記了嗎?那她這兩年多算什麽?她在宮裏步步為營,為了他殫精竭慮,為了他輾轉反側,到底算什麽?
如此想著,慕容瑾心中氣急攻心,嘴角邊溢出絲絲鮮血,眼中閃過強烈的恨意,緩步走出院子,來到茶房。
在這樣的時候,也隻有一壺清茶,才能夠讓她平心靜氣,當初在慈雲庵,也是這般熬過來的,當她每次想起過去的十年痛苦,想要為娘親討回公道,想要為自己複仇的時候,靜安師傅就會讓她泡一杯茶,凝神靜氣。
洗壺,取茶葉,煮水,探溫……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動作熟練,卻如同一個木偶,完全沒有感情,心中已經冰涼,沒有任何知覺。
歐陽清,你負了我……
“慕容瑾,怎麽樣,這種滋味,不好受吧?”慕容珮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嘲諷,帶著蔑視,帶著一絲不屑一顧。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所以那天,你才會跟我說那樣的話?”慕容瑾轉頭,看著慕容珮臉上得意的表情,頓時想起那日她追上慕容珮之後,慕容珮對她說過的話。
“怎麽,如今才知道?慕容瑾,枉費你一向自詡聰明,可是怎麽也沒有想到,這一切,都是我和爹設好的局,不管你怎麽選擇,你最終,也隻有這個下場。”慕容珮微微一笑,說著。
“慕容珮,你憑什麽以為你現在能在我麵前說這樣的話?要知道,我現在大可以殺了你,然後逃出宮去……”
“你逃不了,若我沒猜錯,如今你連武功也使不出來了。”卻就在這個時候,歐陽清的聲音在慕容珮的背後響起,不帶一絲感情。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慕容瑾身形一頓,忽然間,眼中乍然迸發出一絲寒光,看著門口歐陽清的方向,口中的恨意再也掩飾不住:
“歐陽清!”
“我今日給你喝的那一杯酒,裏麵下了藥,是托人從江湖上帶回來的,服下此藥,三日之內武功盡失,內力全無,所以此刻的你,和慕容珮沒有什麽兩樣,隻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罷了,你若殺了人,絕對逃不出去。”歐陽清淡淡地解釋著,卻讓慕容瑾的心,更加如墜冰窖。
“下藥?哈哈——你竟然在酒中下藥,我是那麽相信你,還在為我自己曾經懷疑你而後悔,可是沒有想到,你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慕容瑾難以置信地後退幾步,搖了搖頭。
“你沒想到的事情還多著,如今,我不防一件一件地講給你聽,反正老六這一去回不來了,你也不要指望有人回來娶你,而你知道了我這麽多事情,我沒有不殺你的理由。”歐陽清眼中的殺意更甚,看著慕容瑾,沒有絲毫表情。
往日的溫聲細語和柔情似水,都像是一場夢境,換不來隻字片語的提及,如今,他們兩人,便隻剩下了背叛和利用,還有那抹不去的滔天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