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雙喜臨門杯中飲
中秋節的前半個月,六皇子歐陽澈從南方邊境傳來捷報,說是且柔之圍已解,夏雲國帝王上官豪已經答應退兵,和書已經在路上,不日便會送到京都,聞此喜訊,帝心大喜,對六皇子連連稱讚,手捧六皇子從邊關呈上來的奏折,大笑不已。
此時,慕容瑾正站在皇上的身邊,聽著皇上與二皇子歐陽清談論邊關戰事,談論六皇子的功績,心中不免生出絲絲想法,擔憂更甚。
六皇子此番回京,手握南北兩方兵權,衛長河不在,禁衛軍也無人統領,陸家被滅,京中早已無可用之大將,若是六皇子想趁此機會做些什麽,那麽秋夜國的京都和皇城,豈不是危險至極?
難道,籌謀多年,等的就是這一日?
慕容瑾和歐陽清對視一眼,不動聲色地退下,心中卻已經起伏不定。
靜安師太對她有著養育之恩,七年的照顧之情,她沒有辦法忘記,也沒有辦法視而不見,但是,她的心卻早已經遺落在歐陽清的身上,她不知道,若日後歐陽澈和歐陽清對上,她要做的,是遵從自己的內心和對歐陽清的誓言,亦或是看在靜安師太七年照顧的份上,幫助歐陽澈。
時間匆匆而逝,十日的時間,歐陽澈早已從邊境回到宮中,遞上了夏雲國的和書,等著皇上的答複。
“慕容姑娘——”從內務府出來,卻聽到身後有低喚聲想起。
慕容瑾手中捧著茶葉轉身,卻見歐陽澈仍舊一身黑衣,站在離自己三步遠的地方,帶著清淺的笑意看著自己。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笑,往日見他,都是冷若冰霜的模樣,沉默寡言,可是今日……
“不知六皇子有何吩咐?”慕容瑾微微福身行禮,如此說著。
“沒有吩咐,便不能和姑娘說話麽?我此次能夠得勝歸來,也多虧了姑娘的凱旋茶,多謝姑娘了。”歐陽澈學著江湖人的樣子,朝著慕容瑾拱手行禮。
“六皇子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豈是奴婢區區一杯茶能夠決定的?六皇子過譽了。”慕容瑾若有所指地說著,再次躬身,“若是六皇子沒有別的吩咐,請恕奴婢先行告退了。”
說罷,慕容瑾便轉身,朝著承乾宮的茶房而去,再不理會站在內務府門口的歐陽澈。若這一切事情真的是六皇子所為,那麽這個人的城府未免太深了些,這麽多年不在京中,可是安排的人卻能夠洞悉一切,京中大小事情,皆能掌握在手中。
本來打算想辦法讓皇上把兵權移交到歐陽清的手上,可是歐陽清卻不如歐陽澈在軍中有威信,就算得了兵權,那些將士們也不一定會聽歐陽清的,屆時歐陽澈登高一呼,那麽整個皇城,還是歐陽澈的囊中之物。
可是慕容瑾卻沒有看到,當她轉身離去後,歐陽澈眼中那一閃而逝的愁緒。
泰興三十二年的中秋,就在這種懷疑和算計中來了,歐陽清得了皇上的旨意,和皇貴妃一起操辦中秋宴。
今年不同往年,南澇北旱的事情早已經被解決,秋夜國的糧食收成很好,民間也沒有傳出有任何不好的事情,更值得高興的是,六皇子歐陽澈帶領大軍,先後抵禦了北方冬雷國和南方夏雲國的入侵,秋夜國打了勝仗,並且成功讓其他兩國遞上了和書。
沒有什麽事情比這件事更加值得興奮的了,秋夜國雙喜臨門,也算是這麽多年以來難得遇到的高興事,皇上下旨大辦中秋宴,目的之一,就是為六皇子歐陽澈慶功。
“忙完了嗎?”當慕容瑾從架子上取下茶葉,遞給雨霜的時候,卻聽到歐陽清的聲音在茶房的門口響起。
“二皇子?不知二皇子找奴婢何事?”慕容瑾瞥一眼旁邊的雨霜,問道。
“左右無事,來找慕容姑娘聊聊。”歐陽清低笑,轉頭看著雨霜,“不知雨霜姑娘,可否借茶房一用?”
“二皇子說哪裏話,這茶房本就是人人都來得的,二皇子隻管與慕容說話便是,左右剩下的事情不多,奴婢一個人也可以完成的。”雨霜點點頭,眼中閃過一抹笑意,衝著慕容瑾神秘地笑了笑,如此說著。
待雨霜離開了茶房,歐陽清這才從身後拿出一壇酒,放在茶房的桌上,說道:“今日著實是個特別的日子,來茶房找你,卻是想和你飲酒,你願意陪我喝一杯嗎?”
“一杯可以,今晚還得籌備中秋宴,不能貪杯。”慕容瑾點點頭,說道。
“一杯便好了,今晚,我準備了驚喜給你。”歐陽清取過桌上的茶杯,卻往裏麵倒了酒,遞給慕容瑾,如此說道。
“驚喜?不知是什麽?”慕容瑾接過裝了酒的茶杯,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與歐陽清碰了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說了,就不是驚喜了。你且等著吧,今晚,一切都會結束,你也不必再在皇上身邊殫精竭慮。”歐陽清看著慕容瑾將杯中之酒飲下,如此說著,“隻是想和你喝一杯罷了,我走了。”
慕容瑾看著歐陽清離開的背影,細細琢磨著他方才的話,過了今晚,一切都會結束,是不是也就意味著,皇上會在今晚宣布冊立太子,按照如今的勢頭,歐陽清定然是當之無愧的太子人選,那麽,事情在今夜,就會塵埃落定。
還有他所說的驚喜,莫不是……心中兀自猜測著,慕容瑾甩甩頭,將腦海中的念頭拋在一邊,靜下心來,不管怎麽樣,所有的事情,等到晚上,就會有答案了。
關上了茶房的門,慕容瑾回到自己的小院子裏,卻見月明又在那裏等著,慕容瑾心中疑惑著走過去,問道:“月明姐姐怎麽有空過來了?不用服侍皇上嗎?”
“今晨我在皇上身邊伺候的時候,聽說了一件事。”月明臉色凝重,說著。
“什麽事,竟讓月明姐姐也這般嚴肅?”一般來說,月明不會輕易來找她,此番月明特意過來,臉色又帶著凝重,想來應該有大事發生。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隻不過關於你,所以才特意留心了的。”月明說著。
“到底是什麽事?”
“今晚的中秋宴,皇上會為兩年前選進宮的秀女賜婚。如今宮中隻剩下你、阮香羅和慕容珮三人,而恰好也隻剩下二皇子、三皇子和六皇子,你說,你今後的命運,會跟誰聯係在一起呢?”月明眼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神色,問道。
“你說什麽?賜婚?”慕容瑾腦海中閃過歐陽清方才說的話,難不成,他口中所謂的驚喜,就是這個?
皇上賜婚,別人怎麽樣她管不著,可是歐陽清與她,在宮中沉沉浮浮這麽長時間才走到今天這種地步,說到底也隻是為了今日的一道聖旨,若是能夠得成,那麽一切的辛苦和努力,也都沒有白費了。
怪不得他說過了今晚,一切都會結束,原來是因為這樣。慕容瑾在心中想著,娘親,你且等著,很快,瑾兒就會熬到頭了,過了今晚,一切都會不一樣,等瑾兒實現了自己的目的,你的大仇,也就能夠報了。
後來月明說了什麽,慕容瑾也沒有聽見,隻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久久不能回神,她沒有想到,當初一個天真的想法,兩年的時間,如今已經盡數實現,在宮中掙紮了這麽久,到底也是個盡頭了。
皇上的身體每況愈下,也是時候找一個繼承人,來接下自己身上的重任,如今這樣的情況,歐陽清和歐陽澈卻是兩個最好的人選,然而,歐陽澈常年在軍中,朝中並無多少人支持,所以歐陽清的勝算極大,若是歐陽澈憑著手中的兵力強行奪得皇位,那麽在秋夜國的百姓眼中,他就是謀逆,就是犯上,和當年的歐陽海如出一轍。
想到這裏,慕容瑾心下大定,安靜地等待著夜晚的到來。
兩年的時間,宮中大小宴會無數,所有的事情她早已經駕輕就熟,就在她打算換上得體的正七品女官服裝,去往水榭亭的宮宴處,卻見秋姑姑親自帶人前來告知,說是皇上下了旨,讓慕容瑾不必以宮女的身份在場中奉茶,而是以臣女的身份著正式的宮裝參加今日的晚宴。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嗎?
慕容瑾在心中低歎,不是以宮女的身份,而是以臣女的身份,她雖頂了慕容家二小姐的名頭,可是早已經和慕容家脫離了關係,到如今,她最終是要在這宮裏謀求一席之地,然後向慕容家,把欠她的,都討回來。
“多謝秋姑姑,慕容知道了。”慕容瑾朝著秋姑姑道了謝,捧了秋姑姑帶來的衣服,對秋姑姑行禮。
“好了,你也無需向我行禮,過了今夜,恐怕就是我對你下跪叩拜了。”秋姑姑搖了搖頭,便離開了慕容瑾的院子,眼神微微暗了暗,心中歎息。
終究是不平靜的一夜,笙歌燕舞,熱鬧非凡,昭示著這一年秋夜國的興隆和勝利,可是在這繁華的背後,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又有多少人在這華麗的宮廷失去性命,失去希望,失去這輩子唯一的寄托,誰也不會知道。
當慕容瑾換好了衣服,來到場中的時候,阮香羅和慕容珮還沒有到場,她一身淺淡的衣服,躲在黑暗的角落,不希望成為任何人注目的焦點,兀自打量著場中所有的人,當她的目光從慕容嘯的身上劃過的時候,眼中忽然迸發出的恨意,怎麽也掩飾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