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無辜頂罪心中寒
四皇子和敏貴人的事情在宮裏變成了一場禁忌,就像當年的大皇子叛變一樣,自大皇子伏誅以後,宮裏便再也沒有人提過他的名字,就連皇後娘娘,也不曾有人提及。
如今,又是這樣。
宮裏無人情,人心寒涼,這是慕容瑾早就知道的事情,可是她卻沒有辦法逃離這一切,不管怎麽樣,她已經不由自主地被牽扯進來,就由不得她退縮。
泰興三十一年七月,敏貴人和四皇子夥同刺客,刺殺皇上,意圖謀反,敏貴人褫奪封號打入冷宮,四皇子削去爵位貶為庶民,不同於多年前大皇子的叛變鬧得人盡皆知沸沸揚揚,可是結果卻一樣,因為帝位,容不得任何人有任何一絲的褻瀆。
慕容瑾又回到了奉茶宮女的本分上,每日與雨霜一起在禦前奉茶,似乎這一切都不曾發生,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午夜夢回,她有多麽懊悔,悔恨自己的不小心,被人鑽了空子,利用了自己,可是她還不自知。
“張公公,奴婢有事請教。”慕容瑾見雨霜在禦書房奉茶,便從偏殿的側門出來,見張泰一個人站在外麵,走上前去,如此說著。
“慕容姑娘有何事,直說便是。”張泰看到慕容瑾,臉上立即露出笑容,說道。
對於這個女子,張泰無疑是十分欣賞的,他在皇上身邊當差幾十年,見慣了來來往往諸多女子,想要一心向上爬的,想憑著自己的姿色成為主子的,可唯獨隻有她慕容瑾,一直清淡如水,始終記得她剛剛進宮的時候自己對她的提點,勤謹小心,手持有度。
而慕容瑾,也的確做到了很多人做不到的,就是一直將皇上當成唯一的主子,後宮中拉幫結派並不是什麽罕見的事情,可是慕容瑾卻不為所動,她在承乾宮裏,占據著極為有利的地位,卻能始終如一地堅持心中的信念。
對於張泰來說,宮中形形色色的人,卻沒有誰比慕容瑾還要聰明。當然,這隻是張泰看到的慕容瑾。
“張公公,你不要怪慕容多嘴,慕容隻是想知道,之前的敏貴人,現在的罪妃阮氏,被關在何處。”慕容瑾思忖片刻,終覺得張泰不是個多嘴的人,所以還是問了這個她一直想知道的問題。
“你問這個做什麽?慕容,要知道,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其他的事情,你不必要再多問,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張泰聽了慕容瑾的話,臉色頓時就變了,敏貴人和四皇子,是宮中眾人不願再提及的存在,可是慕容瑾如此聰明的一個人,卻偏偏要問這個問題。
“奴婢知道了,多謝公公提點。”慕容瑾低頭,恭敬地說著,她知道,張泰這意思,定然是不願告訴她了。
向張泰告了辭,轉身離開,回到自己的院子,慕容瑾陷入沉思。如果這一切都是別人安排好的,想要將事情推到四皇子身上,那麽,會不會四皇子和敏貴人也是其中的受害者呢?慕容瑾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特別是那個叫做阿華的孩子,自從敏貴人和四皇子落罪之後,便再無蹤影,似乎宮中從來沒有出現過這個人一般。
想來想去,慕容瑾心中還是不安,總覺得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才讓敏貴人母子出事,更何況,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是她按照線索一步一步查出來,才會順理成章地推測到敏貴人的頭上,所有的一切,敏貴人和四皇子從來沒有承認過,到現在,她除了能確定侯朝宇的刺殺與四皇子有關,其他的事情,說到底也隻不過是自己的推測而已。
然而,她卻將自己的推測講給皇上聽,讓皇上對四皇子有了懷疑,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很難消除,而這個叫阿華的少年出現,便是一個導火索,一個將四皇子的勢力一網打盡的導火索。
想到這裏,慕容瑾頓覺自己還是該去看看敏貴人,或者現在該成為罪妃阮氏,至少聽聽她是怎麽說的,也好讓自己對現在的狀況,有一個更深的了解。
現在,沒有人會幫助自己,唯一可能知情的人,可能就是月明了。
心中想著,慕容瑾便去了旁邊的院子,找到月明,此刻月明和碎玉正在縫製一些夏天的衣裳,天漸漸熱了,內務府份例的衣裳有時候不夠穿,她們便自己做些衣裳,見到慕容瑾到來,月明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轉瞬即逝。
“月明姐姐,上次你說教我織絡子的,不知你今日有沒有空?”慕容瑾不動聲色,看著月明,說道。
“有空,左右在房間裏也是縫縫補補,沒什麽要緊事,我這便到你院子裏教你就好了。”月明點點頭,放下手中的布,便隨著慕容瑾走了出去。
慕容瑾隨機應變,月明也配合的天衣無縫,兩人默契十足,邊走還邊談論著絡子應該怎麽織才好看,一點也沒有讓房間裏的碎玉懷疑,直到到了慕容瑾的院子,月明這才變了臉色,看著慕容瑾,問道:
“你不會無緣無故找我的,說罷,什麽事?”
“我想去看看阮氏,你一定知道她被關在哪裏,你告訴我,也隻有你才會告訴我。”不知為何,麵對月明,慕容瑾選擇了相信,比起碎玉,月明的確更加讓人信任。
“你想去見一見她,求個心安?”月明一語道破慕容瑾的目的。
“是,不管這件事情過了多久,我心中總是不安,你也知道,上次出宮被人鑽了空子利用,我心中實在不甘,我並非多事之人,可是我卻不想自己這麽不明不白地活著。”慕容瑾說道。
“好,我告訴你,阮氏如今被囚禁在臨近棲凰宮東南方向的那座冷宮,除了阮氏,裏麵還有二十幾年之前被廢的慶妃娘娘。”月明說著,“我知道我攔不住你,我所能做的,就是將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棲凰宮是先太後的寢殿,自先太後仙去之後,沒有人居住,隻有兩個老嬤嬤守在那裏。東南方向地方偏僻,沒有多少人經過,隻在子時的時候會有一對禁衛軍巡邏,你若要去,自己把握時間。”
慕容瑾靜靜地聽著月明的話,心中波瀾起伏,半晌之後,她才開口:“月明,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什麽人,你的背後,又是什麽人。”
“我早就說過了,現在還不到你知曉的時候,等到適當的機會,我自然什麽都會告訴你。好了,我也該走了,時間太長了碎玉該懷疑了。”月明朝著慕容瑾淡笑著,說完便轉身離去。
慕容瑾從月明處知道了敏貴人被囚禁的位置,便不再猶豫,早日見到敏貴人,早日解決心中的疑惑,那也能早日安心,於是她等到晚上夜深人靜,各處宮門都落鎖的時候,換上了一身暗色的衣服,帶了一些吃的東西,用包袱裝好了,便出了院子的門,朝著棲凰宮的方向而去。
她是習武之人,目力不錯,即便是在黑暗的環境中,也能夠看清楚周圍的情況,所以慕容瑾並沒有打燈籠招人懷疑,而是悄悄地繞過禦花園,選擇從當初存放雲羅錦的倉庫那條路,施展輕功,飛過那片湖,沿著林中小道來到醉霞殿,從醉霞殿後殿繞過,便到了棲凰宮的偏門。
根據月明說的方向,慕容瑾很快就找到了囚禁阮氏的冷宮,還沒踏進冷宮,慕容瑾便聽到裏麵傳來一陣幽深的哭泣,嗚咽著,在寂靜的夜裏顯得分外詭異。
慕容瑾見四周無人,便悄悄進了冷宮。果然不愧是傳說中的冷宮,慕容瑾在心中感歎,四處都是頹敗的磚瓦,蜘蛛網遍布在各處,院子裏的荒草快要長到她的腰部,雖然是夜裏,可是借著月光,她卻清楚地看見,冷宮斑駁的牆壁。
尋著聲音,她來到一個破舊的房間前麵,透過破爛不堪的窗子,看向裏麵,之間一個蓬頭垢麵的女人抱著一個枕頭一邊哭,口中一邊低喃著什麽,聲音模糊,聽不清楚。
雖然看不清楚這個女人的麵容,可是慕容瑾卻憑著身形知道,這不是敏貴人,一定是月明所說的二十幾年前被廢的慶妃娘娘,想來也是個可憐之人,或許她真的犯錯,也或許她是被人陷害,可是一個女人一輩子最美好的年華,卻耗費在這個淒清冷寂的宮廷。
心中雖然無奈,可慕容瑾卻無能為力,轉身,朝著另一個有動靜的房間走過去,這冷宮中隻有慶妃娘娘和敏貴人兩個,既然這個不是敏貴人,那麽另一處,定然是敏貴人無疑了。
如此想著,慕容瑾逐漸地靠近,和之前一樣,透過窗子看向裏麵,燭火搖曳,果真是敏貴人住在裏麵,也不知道敏貴人在想什麽,隻是用手托著自己的頭,安靜的沉思著,眼中時而閃過的悲哀和無奈,卻讓慕容瑾觸目驚心。
想了想,慕容瑾還是推開門,走了進去。
她開門的聲音驚動了敏貴人,敏貴人從沉思中抬起頭,看見是慕容瑾,眼中閃過一抹恨意,開口說道:
“是你,你來做什麽?”
“敏貴人,我隻是來看看你。”慕容瑾說著,將背後背著的包袱放下,放到敏貴人的麵前,打開,裏麵都是一些吃的。
“慕容瑾,不要以為我會相信你有這麽好心,你已經將我害到這般境地,就不要再假仁假義地來我麵前假好心。”敏貴人的話依舊尖銳,眼中的恨意大盛,怎麽也掩飾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