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緣滅
淩纖荷慌忙看向莫離，這一切都被靈芊兒看在眼裏，她心裏歎道“幾年的光景，靈山已經易主了，我也再不是從前的我了。”
莫離問道“我走後，每月至少兩封家書寄回去給你，三年來從未間斷，你可有收到？”
靈芊兒冷冷道“那個啊……好像收到了，不過，要麽撕了要麽燒了，從未拆開看過，你寫了什麽我一概不知。”
莫離歎道“看來你確實怨我，三年前怨我，直到如今也是怨著的。”
靈芊兒這麽記仇的人，怎麽可能不怨呢？被一直信任的師哥戲耍了，若不是經曆了這許多的事讓她成長了不少，早就衝上去給他一巴掌了。
霜少突然想起了什麽，慌張地問她“你為什麽非要嫁給黑蟬？難道你們有了肌膚之親？”
此話一出，淩纖荷的臉唰地紅了，莫離捂著胸口不自然地咳了一聲。
沈熙沅麵色不改，靜靜飲茶，瓏玉麵色緋紅，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這樣的事拿到台麵上說，實在有傷風雅。
但是霜少想了解個清楚明白，所以問得很坦然。
靈芊兒不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反問道“什麽親？”
霜少一字一句地重複道“肌膚之親，他有沒有親過你？”
靈芊兒想了想，回道“有啊，親過手背，還有這裏。”她指了指自己的額頭。
霜少還是不放心，追問道“沒了？那他有沒有脫過你的衣服？”
靈芊兒搖了搖頭，不解道“脫我衣服做什麽？怎麽有了肌膚之親就一定要嫁給他嗎？”
霜少道“是啊，你要跟所有男人保持距離，知道了嗎？”
靈芊兒剛想接著問，就看到胖墩墩的劉半仙和跟在他後麵的小徒弟絲瑤正快步朝這邊走來。
劉半仙見到沈熙沅，費力地鞠了一躬，呼哧帶喘道“鄰鎮的時疫基本控製住了，閣主安心。”
沈熙沅點頭道“先生辛苦了，匆忙來此，可是要給芊兒診脈？”
“正是正是，走了三天，很是擔心這丫頭的病情。”
劉半仙似乎心情不錯，捋了下花白的胡須，開始在這纖細的手腕上輕輕按壓。
過了一會兒，劉半仙收回了診脈的手，斟酌片刻，問道“丫頭，這幾天你不吃安神藥，就睡不著嗎？”
看似疑問，語氣中卻帶了幾分苛責。
靈芊兒敷衍道“不過吃了一點兒。”
“一點兒？昨天晚上你吃了多少？你是想睡覺，還是想長眠不起？”
靈芊兒低頭裝傻。
劉半仙對沈熙沅作揖道“閣主，在下無能，再好的醫術，我也醫不好一個想死的人。”
說著便起身要走，徒弟絲瑤勸道“師父，你在鄰鎮治時疫，半刻也沒休息，不就是為了快些回來，好給姑娘瞧病嗎？這怎麽就走了？你要是不管她，她可就真沒活路了。”
靈芊兒倒是一點兒也不在乎，若無其事地抿了一口茶，誰知還沒等咽下去，耳邊就傳來了劉半仙的咆哮，嚇得她嗆了一下也不敢大聲咳嗽。
“好你個臭丫頭，就這麽作踐自己，就這麽想死？怎麽地，人活在世上還不能受點委屈了？還不能遭點罪了？還不能經曆幾次生離死別了？誰不是這樣一邊捂著傷口一邊踉踉蹌蹌地往前走，很多人就是爬也爬過了荊棘，最後站了起來。你怎麽了？是缺胳膊斷腿的殘廢？還是一臉大麻子沒法見人了？我不是說了嘛，你體內的毒我給你想辦法，實在沒轍了，我帶你雲遊四方，找我一起學醫的師兄弟去，我師父還是天界的藥仙，咱們總會有希望的。”
靈芊兒咬著嘴唇，眼淚就在眼睛裏打轉，一句也沒有回。
劉半仙緩了口氣，接著說道“你若是恨什麽人就去殺，殺他不解恨，就滅他滿門，想見什麽人就去見，忘不掉就別忘，狠狠記在心裏。做不到心如止水，就別勉強自己，將負麵情緒通通發泄出來。你還活著，你的愛恨情仇是你夜不能寐、種在心口的蠱，是毒也是念想，你若是死了，你的愛恨情仇就是別人茶餘飯後的閑話，怎麽？天橋底下說書的缺故事了，你急著要給添一個？”
劉半仙寫了張藥方往桌子上一拍，就氣哼哼地走了。
紅姝聽完劉半仙的指責，好言勸道“你多幸運啊，就算不回妖界，也有沈閣主照顧你，還陽三尊給你醫治，你就好好配合他們，活下去不好嗎？別再想什麽鬼王了。你看，咱們妖界出了這麽大的事，那黑蟬都沒有出現過，他才不在意你的死活呢。”
靈芊兒無話反駁，心道“黑蟬為什麽沒來找我？妖界的變故，他怎會不知？”
話鋒一轉“你們去西北，查到什麽怪異邪祟了？”
淩纖荷道“吸血蝙蝠妖，晝伏夜出，行跡詭異，也找不到它的老巢，更奇怪的是，那裏沒有無間使。”
靈芊兒不解道“無間使不是遍布人間嗎？”
莫離道“西北之地多荒漠，人煙稀少，妖怪更少，沒有無間使也不奇怪。最為詭異的是那隻蝙蝠的修煉方式，似乎是通過吸取妖珠來強大自身的。”
靈芊兒剛想開口，莫離便知道她要問什麽，緊忙道“跟鹿庸一樣，我聽明禎說了。你放心，我會再去西北的。”
淩纖荷柔聲道“我和你一起去。”
莫離點點頭。
靈芊兒見他二人卿卿我我，便以身體不適為由先離開了。
晚上沈熙沅設宴招待莫離一行人，靈芊兒也沒去，隻要求他們走的時候，一定要把紅姝帶上。
第二天，霜少見靈芊兒執意不肯回妖界，又見她在沈熙沅這裏過得也算逍遙自在，便不再勸說。
臨行前，霜少不舍道“小多讓我告訴你，等他整理好蠶月軒的一切就會來找你，妖神們說了，蠶月軒除了你和小多、幽雨，不會讓任何人住進去。你若是想回去了，隨時歡迎，在人間要是遇到什麽麻煩，就來找我。”
靈芊兒點點頭，這一別，不知道下次什麽時候還能再次相聚。
“師哥，多謝你。”靈芊兒戀戀不舍道。
“傻丫頭，跟師哥客氣什麽。”霜少笑道。
莫離和霜少跟沈熙沅道了謝，就帶著紅姝一起回了妖界。
沒了紅姝在身邊，靈芊兒感覺清淨多了，但是想起她說的話，不免多心起來。
她撫摸著黑蟬送的簪子，實在不想再繼續等下去，就趁著沈熙沅去見他師父的時候，一個人偷偷跑出了肅雍閣。
南海的太陽好似一個大火球，肆意烘烤著靈芊兒腳下細軟綿長的沙灘，她抬手遮在額前，舉目四望，碧海藍天渾然相接，植被茂密，鬱鬱蔥蔥。
海風陣陣，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一黑衣男子將暗器藏在袖中緩步走向她，卻在靈芊兒轉頭的一瞬卸下了防備。
“姑娘是誰？怎麽會來這僻靜的海島？”
“我叫靈芊兒，是來找黑蟬的，這裏的傳送符也是他給我的。”
“靈……靈芊兒？”黑衣人吃驚不小，“姑娘快隨我進來吧。”
他伸出手打開了結界，靈芊兒倏地鑽了進去，她頂著烈日一路小跑，迫不及待地要告訴黑蟬，她的妖珠沒了，終於可以和他同途同歸了。
黑蟬聽到門外的腳步聲，很是不悅，正準備斥責下人，卻發現站在小院中的不是別人，正是靈芊兒。
她麵對幾間廂房，不知道該進哪一間，正在猶豫。
黑蟬出去迎她，靈芊兒一見他，就跑過去撲進了他的懷裏。
黑蟬緊緊摟著她，卻沒有說一個字，默默領著她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又吩咐仆人煮些蝦蟹來。
靈芊兒四下觀看，莞爾道“我還是第一次來你的房間呢，幹淨整潔，挺好的。”
黑蟬心事重重，不言語。
靈芊兒深情地望著他，羞道“我想你了。”
黑蟬眉頭微皺，欲言又止。
他這冷淡的態度，著實讓靈芊兒感到意外，她問他“你不高興我來找你嗎？”
黑蟬總算擠出兩個字來“不是。”
靈芊兒問道“妖界出了些事，你知道嗎？”
黑蟬道“知道。”
靈芊兒怔了一下，心道“你果然是知道的，那你為什麽沒來找我？我差點死了呢。”
她握緊了小拳頭，沒有問他，來回踱了幾步，心開始慌起來，最後還是強作鎮定笑眯眯道“之前妖界那麽亂，你不來找我也是對的，不然，難免會被卷入其中，三界本就互不幹涉。”
黑蟬道“我不找你，有別的原因。”
靈芊兒擺手笑道“沒事，我明白的，你是鬼王，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忙，我今天來，是要告訴你件事，我體內的……”
靈芊兒說不下去了，呆呆地望著從門口走進來的女人。
來人正是鬼王女羅。
女羅來到黑蟬身邊，柔聲道“我還奇怪呢，下人們都在廚房裏忙什麽，原來是有貴客到了。”
靈芊兒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女羅反問道“我怎麽不能在這裏呢？”
黑蟬道“我來跟她說，你先出去吧。”
女羅點點頭，臨走前還摸了一下黑蟬的手。
靈芊兒徹底淩亂了，心道“這兩人的親昵舉動是什麽意思？黑蟬對我這不冷不熱的態度，難道是因為她？”
一股錐心的痛向她襲來，漸漸從胸口蔓延到了全身。
黑蟬上前幾步，遞給了靈芊兒一張喜帖。
鮮紅的喜字有些灼眼，靈芊兒沒有接，怔怔地看著黑蟬。
“我和女羅，要成親了，你若是得空……”他停頓了片刻，還是艱難地說了下去，“就賞臉來喝杯喜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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