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靈芊兒的示威
靈芊兒道：“我生辰那天到底出了什麽事？”
小多道：“你那天隱毒突然發作，子修大人趕來為你壓製，他讓我先去找明禎和其餘弟子，並且不準任何人出入蠶月軒，我們就在外麵焦急地守著，不料，天雷驟降……”
靈芊兒忙問道：“明禎師哥是妖神了嗎？”
小多道：“我不知道，當時有很多蒙麵的黑衣人殺了進來，我同其他弟子一起拚命抵擋，之後道道天雷劈下，蠶月軒內亂成了一團。後來我聽到了子修大人虛弱的聲音在喚我，我就回了萱草居，大人命我帶你走，先在人間藏起來。”
靈芊兒的眼淚啪嗒啪嗒地砸在了手背上，心道：“果然是我害了師父，不然師父怎麽會被子墨殺死呢？”
小多給她擦了擦眼淚，又問道：“我聽白道長說了來龍去脈，你怎麽還會殺人了？”
靈芊兒道：“我不犯病的時候，其實一直偷偷習武來著，很多劍法、棍法，我隻要看過一遍，就都能學會。”
小多道：“原來是這樣，你的確挺聰明的。”
這時，白煦走了進來：“氣色還好，出來吃點東西吧。”
靈芊兒道：“你們都沒事吧？”
白煦道：“我們都平安，下次遇到這種情況，你站在殘月身後就好，可千萬別再嚇我了。”
靈芊兒剛想說你們這些個凡人……可想了想，還是算了，應該早些離開，哪兒來的下次。
她在小多的攙扶下來到了院子裏。
絲瑤迎了上來，開心地說道：“小多公子真是厲害，不僅做飯好吃，還會蓋房子呢。”
靈芊兒回頭看到了新蓋的木樓，勉強笑了下：“樹妖就是這點好，給他一片空地，能蓋出一座宮殿。”
夜晚的空氣很好，吃過飯後，靈芊兒也沒急著回房間，小多又做了許多點心，還給大家泡了壺清茶。
靈芊兒抬頭看著繁星，長歎了一口氣，第一次離開靈山是因為賭氣，第二次竟然是逃命。
她心裏難過起來：“我如何鬥得過子墨，他是妖神，還特別討厭我，斷不會對我手下留情……”
結界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靈芊兒收了思緒。
一人道：“我可不往前走了，太晦氣了，這是什麽地方啊？”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不走了，不走了。”
“吳淵非說這方圓百裏內有靈芊兒的妖氣，可這都找了這麽久了，連個鬼影都沒看到。”
“可不，咱們還是趕緊回吧。”
“歇歇，累死我了。”
“那就都坐下歇會兒吧，這情報肯定是錯的。”
“哎呦，我的腿啊……你們說，咱們回去會不會受罰？”
“受她娘的罰，找不到人也不能拿咱們出氣不是？”
“靈芊兒如此囂張，將鹿婉、芸芯和汪瀚忠的徒弟全殺了，還讓那大肚怪將屍體吐到了子墨跟前，一共二十多具屍體整整齊齊地擺在那，剛剛你們是沒看到子墨大人的臉，他都要吃人了。”
小多看向靈芊兒。
靈芊兒歪嘴一笑，仿佛看到了子墨那張怒氣衝衝卻無可奈何的臉。
絲瑤有些怕了，抱著雙臂問她：“那些大肚子怪獸，是運屍體用的？”
靈芊兒道：“嗯，還沒完呢，接著是鹿庸、子墨，他們殺了我師父，還栽贓給我，這筆賬，總要慢慢算，還要算得有意思些。”
結界外的小妖看不見、也聽不見白芷觀內的一切，都盤腿坐在地上聊著妖界的這場變故。
“都說是靈芊兒殺了妖王，我卻覺得事有蹊蹺，既然是她殺的，那她為什麽還要殺了汪瀚忠和他的徒弟們呢？”
“你知道什麽啊？靈芊兒肯定是覬覦淩雲扇唄，聽說不僅淩雲扇在靈芊兒手中，連妖王暗室裏的所有奇珍異寶，也都在她那兒。”
“真的假的？”
“千真萬確。”
“不對不對，靈芊兒隱毒在身，沒了妖王，她肯定會死，難道會為了一把她根本駕馭不了的扇子，連命都不要了嗎？”
“這……”
“我聽說，那些東西都是妖王給她的，裝在一個能容納萬物的百寶袋中，就封印在靈芊兒的銀鐲上，誰也拿不走。”
“那為什麽連妖王代代相傳的扇子都給她？”
“也許靈芊兒喜歡唄，她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妖王也會給她摘來。”
“是啊，他們師徒感情深著呢。”
“你們說，萬一靈芊兒不是殺害妖王的凶手，那她的所做作為可就說得過去了，這明顯是要給自己的師父報仇啊。”
“難道汪瀚忠與妖王的死有關？”
“估計是唄，聽說汪臨義拚死將他師父從靈芊兒手裏救了出來，可汪瀚忠連暖室的大門都沒摸到，就死在了百草園，汪臨義瘋瘋癲癲的，幾位妖神大人輪番對他審訊，最後啥也沒問出來。”
“若真是這樣，那小丫頭不把妖界攪翻天才怪了。”
“不會為了複仇……回到靈山見人就殺吧？”
“誰知道呢，屍體的事，妖界都傳遍了，想瞞也瞞不住，之前就有傳言說他們師徒感情深，凶手不是靈芊兒，如今相信河暮雪的小妖更多了。”
“凶手是不是靈芊兒有什麽關係，妖界終究是易主了，咱們趕緊撤吧，我覺得這個地方好瘮人。”
“我也是。”
“我也是。”
“走走走……”
外麵安靜了，靈芊兒撫摸著銀鐲，突然有幾句話強行鑽進了她的耳朵裏。
“為了給你壓製隱毒，你師父才會被子墨殺死。”
“你是凶手，你該死！”
“你這個半妖，也配活著嗎？還不早點下去給你師父賠罪？”
小多見她神色不對，輕輕拍了拍她手背。
靈芊兒怔怔地看著小多，緩緩開口道：“小多，師父為什麽要將暗室裏的東西全都給我？為什麽還要給我淩雲扇呢？”
沒等小多回答，她突然情緒失控：“是我害了師父，為了給我壓製隱毒，消耗了大量妖力，所以才會被子墨殺死，小多，我這個凶手有什麽臉麵活下去？”
小多急忙安慰道：“你別瞎說？子修大人為了你，死多少次都是願意的，再說了，怎麽能說是你害了他，咱們明明是被人算計的。”
靈芊兒搖了搖頭，哭得梨花帶雨。
“我就是該死。”
靈芊兒起身走向大門口，準備闖出結界。
小多忙將她拽了回來：“你幹什麽去？回來。”
“你拽我做什麽？不如一刀殺了我來得痛快。快殺了我，給你主人報仇。”
小多越發不理解，這到底是怎麽了？
顧忌著她胸前的劍傷，隻好將她摟在懷裏，可是靈芊兒偏不聽話，使勁掙紮，小多也沒了耐心，怒道：“殺了你給妖王報仇？你這是什麽狗屁話？”
靈芊兒消失在小多懷中，又出現在殿宇門口，她拿出一把小匕首，對著手腕用力一劃，瞬間血流如注。
她口中喃喃道：“你下不了手，我來幫你。”
白煦忙上前點了她的穴，血止住了。
小多嚇得臉色慘白，心道：“妖王死了，對芊兒來說不隻是師父沒了，更少了位慈父、少了位家人，她心裏自然難受，我怎麽能吼她呢？”
他一邊給她手腕纏著繃帶一邊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中。
靈芊兒哭喊道：“我活著幹嘛？我害死了師父，我有什麽臉麵活著？”
小多忙道歉：“對不起芊兒，我不該凶你，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
殘月一手抱臂，一手托著下巴，看著如此反常的靈芊兒，總覺得哪裏不對，卻一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忽然，從門外蹦進來一隻兔子，接著變成了一位姑娘。
小多急道：“幽雨，你快來看看她。”
幽雨見靈芊兒麵色慘白、痛哭不止，於是帶著責備的口吻問小多：“她這是怎麽了？”
靈芊兒抽噎道：“幽雨，小多說你被子墨關在了牢裏，這些日子你受苦了，都是我，都是我害了你，你恨我吧？來，殺了我。”
幽雨生氣地問小多：“你是怎麽照顧她的？”
小多也很委屈：“我能怎麽辦？她對子修大人的死耿耿於懷，一心想以死謝罪。”
幽雨道：“那你就沒好好勸勸？你看看她的臉，哪裏還有一點血色？”
小多道：“我怎麽沒勸啊。”
幽雨道：“你要是好好勸了，她還會哭這麽傷心嗎？”
白煦將靈芊兒扶了起來，小多和幽雨還在忘我地吵著。
靈芊兒極其難過，一心想死，慢慢朝門口走去。
白煦上前拉她的胳膊，靈芊兒憤怒地甩開了。
眼前忽然閃過一個人影。
殘月擋住了靈芊兒的去路。
靈芊兒見狀，便轉頭問白煦：“道長，您喜歡我這張臉嗎？”
白煦慌忙擺手道：“在下對姑娘絕無非分之想。”
靈芊兒道：“那你為何攔我？”
白煦用老師教導學生的口吻說道：“芊兒，死是最容易的事，也是最不容易的事。有時候你覺得萬念俱灰，想一死了之，卻不知，這世上還有人會為了你的離去而悲痛萬分、生不如死。你平安地活著，對某人來說，就是一種慰藉。”
殘月覺得白煦好像看了自己一眼，抬眼看去，見白煦正盯著靈芊兒。
殘月搖了搖頭，剛剛許是錯覺，他想起了昔日在奈何橋上，白煦前來追趕他的一幕。
白煦打翻了殘月手裏的孟婆湯，不許他轉世為畜，硬是把他拉到這深山老林，更名改姓，結伴做起了逍遙散人。
白煦的話言猶在耳：“如今我家破人亡，隻有你了，求你今生陪我走到最後，等我遭遇不測的那一天，這碗湯，我再陪你一起喝，下輩子，咱們做一對親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