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共食
夏禾突然就想起高三那會兒日以繼夜的埋頭苦幹，一天到晚背誦，做題，做到麻木。
就如同現在，她的雙手麻木的敲打著鍵盤，她的眼睛機械的瞪著電腦屏幕，可她的腦海，卻在思考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兒。
都說一心不能二用，她卻一心不知幾用了。
夏禾記得那會兒做過測試，她是智商高於情商的人，那時不懂智商和情商的區別和聯係，以為智商高就一定是學習好。
她因此而暗暗竊喜，以為自己學習好完全歸功於自己的智商，也正好將自己的不善言辭歸咎於自己情商低，越發不想去搭理那些不必要理會的男孩子。
倪可的存在，便替她擋去了許多不必要的爛桃花。
那天清晨的陽光似乎也和今天一樣熱烈。
那人嘟著嘴衝她撒嬌:“小苗苗啊，你吃一口嘛……”
她看著她咬過的火腿腸，心裏一陣嫌惡，她從來不吃沾上別人口水的食物，哪怕是親人，也是不會的。
夏禾嫌惡的瞪了倪可一眼，攤手道:“我不餓，我不餓，你吃吧，謝謝，謝謝啊。”說完低頭繼續沉醉在手中的《青春物語》裏。
“吃嘛吃嘛，就一口……”倪可故意嗲了音，倪可自是知道她吃軟不吃硬，而且最受不了別人衝她撒嬌。
“倪可，你給我好好說話……”
嬌嬌柔柔軟軟糯糯的聲音傳入耳中，內心一陣惡寒。
夏禾無可奈何，求饒式抬頭看她，她是真的最怕她來這一招。便見她嘟著嘴，大大的眼睛盛滿期待，可人嬌俏的容顏著實讓人不忍拒絕，可她還是選擇殘忍拒絕:“髒死了……你看你咬的地方全是口水……”
“你嫌棄我……”倪可故作可憐的看著她，“人家不就讓你吃東西嗎？喏，給……”
她將咬得隻剩半截的火腿腸遞到她麵前，閃著大眼期待的望著她。
“……”夏禾無奈，擋不住她撒嬌的口氣，眼見著她水汪汪的大眼裏蒙上一層霧，眼看就要有淚珠吧嗒掉下來，夏禾猶豫半天，最終還是張口咬了一小口。
倪可便開心的將剩下的一口氣吃完，那樣子可ai極了。
果然，女人是因為可ai而美麗，而不是因為美麗而可ai……夏禾咽下嘴裏那一口沾著對方粘液的火腿腸，急忙擰開杯蓋喝了一大口水，壓下自己內心的不適。
“你們女生真的好惡心……”鄰桌的男生看著她倆咋舌，實在難以理解女生間的各種親密動作。
“沒情商的家夥！”倪可低低開口，又衝她笑道:“好吃嗎？”
“呃……還可以……”似乎也沒有多反感了……她還以為自己的潔癖很嚴重的，結果發現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嗯，老公真棒！”倪可甜甜的笑開，卻雷住了夏禾，一口水嗆得她說不出話來:“咳咳咳……”
“你倆搞g？”鄰桌的男生聽到後又從數學題海裏抬起四眼，鏡片反著驚訝的的光，誇張的撐圓了嘴。
“眼鏡兒，別胡說。”夏禾咳了好一會兒，滿臉通紅，微惱開口吼道，她擦了擦眼角咳出的眼淚，尷尬的掩飾著自己剛剛的出糗。
外人眼裏，她像極了確有其事被人說中後的氣急敗壞。
她總是拿倪可沒辦法，從小到大，她都抵不過她撒嬌耍賴。
“搞什麽基，我們這叫百合花，怎麽的？不服你也去搞一個瞧瞧。”倪可卻嬌笑著撐著下巴笑看著鄰桌。
低領的短袖，將她玲瓏有致的胸前景色半展在人前，隻要她一個俯身，必定一覽無餘。鄰桌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扭頭又埋進題海裏，小麥色的臉頰卻泛著異樣的紅暈，好像是變得紅撲撲的了，夏禾已經記得不是很清楚。
夏禾自嘲的笑了笑，怎麽最近總是想起這個人呢？明明都……
她記得自己當時看著倪可滿不在乎，或是毫不知情的樣子，皺了眉。
身在理科班，周圍男生本就多，她們就像是草叢裏的繁星一點，平日裏哪怕是披散著頭發都要被男生們評頭論足一番。於是她們班的班規便是:女生不可穿裙子，不可披頭發進教室，男生不準穿棄膝蓋以上的闊腿褲，不可穿背心進教室。
青春期，老師比學生還要擔心。
而這個年紀，又都是青春期對異性充滿好奇的時候，男生們自然是恨不得多看幾眼的。
夏禾看著倪可轉身又和後桌嬉笑起來，板著臉拉過她。
“怎麽了？”她的眼中笑意未退。臉頰潮紅，迷茫的看著她。
“拉拉衣服。”她尷尬著小聲的開口。
“哦。沒事兒。”她低頭看一眼，並不以為意。
“什麽叫沒事兒？”她突然怒了，板著臉站起身將她拉到牆邊，背對著眾人遮住她，將她的衣服理好。本就是夏季炎熱的天，大家都是一件短袖，好奇一些的男生，總是會盯著班上漂亮的女生發呆。倪可那麽漂亮，本就是男生們視線追逐的對象。
夏禾將倪可的衣服往上提了提，見隻看得到她秀美的鎖骨了，這才滿意的回到座位坐下。
“你們站牆邊幹嘛呢？”後桌跟過來好奇的問。
“沒什麽，我老公想對我幹嘛就幹嘛唄。”倪可嬌笑著回到座位乖乖坐下。
夏禾則黑著臉不再理會旁人。倪可和夏禾從小學開始，一直像是被命運綁住了彼此。
無論是小學還是高中，他倆都進了同一個班，除了初中那會兒，夏禾去了重點班，倪可在普通班，二人見麵的機會才少了些，但是多年來她倆也不是沒有吵過鬧過，隻是隨著長大，好像離了對方，就缺少了些什麽。
她們是兩種性格的人，夏禾有時候會想，她倆大概就是因為互補關係，才會要好了那麽多年吧。
那時候，夏禾經常被同學們誤以為是同性戀，雖然所有的玩笑都出自倪可，但倪可的身邊從不缺異性，甚至還有一個一直默默陪著她對她千好萬好的閔文辰。
倒是夏禾，本身看著高冷，清秀的臉蛋也是耐看，卻沒見她談個戀愛，高中校園裏的花叢樹蔭下，何處不藏著一兩個偷吃禁果的學生？
可夏禾卻不和男生交往，班裏的女生隊伍裏和她關係較近的，也隻有倪可一個，倪可約會的時候也一定會帶上夏禾給她把風。
這樣的女孩子，外人看著格外另類，雖然她成績優異，但是在那個青春萌動的花季裏，大家都不約而同的覺得，她一定是有特殊嗜好的。
一開始的時候，夏禾還是會紅著臉辯解，後來解釋得多了，她也就不解釋了，反正都是越描越黑。
況且每次倪可故意惡心她時，她也都拿她沒辦法，久而久之也就由她去了。別人眼中的她們如何如何又有什麽關係，隻要她們兩個人不以為然不就好了。
原本以為這樣鐵的關係，會是一輩子。
如今，斷了聯係，還真不知道她過得如何，不過，想必也沒什麽變化吧。
她早該意識到，她們注定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日光透過窗戶刺著眼，明晃晃的，耀得眼睛有些酸澀，夏禾回過神來，上午已經過半，手頭的工作還有一大堆未完成，她站起身來，拉上窗簾，光影的變換，讓她覺得有些恍惚。
她回到座位，搖了搖頭，這才發現，自己不知打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字，隻得刪掉重打。
你看，生活從來不會因為過往捆綁住一個人，就讓她止步不前，相反的，它會讓她帶著過往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快到來不及思考，來不及喘息，前方的路那麽長那麽遠，還有那麽多不確定，誰若還停留在原地，就要被無情的淘汰了。
夏禾已經被牽絆得太久了，也逃避得太久了，回憶的泥沼不由得讓她越是掙紮，卻是越陷越深。
也許他們正過得風生水起，就她還在原地踏步止步不前，她早該明白，生活一直都是自己的，不該因為自己放不下就繳械投降了。
她手上的動作越發快起來，也許隻有忙碌，才是對充實的正解。也唯有充實，才會讓過往如煙消散。
“夏禾，這份文件也馬上要用，你準備一下。”不同的人指揮著她做著同樣的事，哪有那麽多時間去矯情回憶？
不再聯係的人，本就不該再回憶，更不該在留戀，倪可是，那人如是。
那就，都算了吧。
“在忙？”
微信提示音響起，夏禾無暇顧及，但還是用眼角餘光掃了一眼，一個陌生的頭像。
“如果有時間，不如改天再一起去趟城東中學？”對方又發來一條信息。
是邵堇年。夏禾停下手頭的動作，她心想，既然要忘掉過往，那自己總要開始自己的生活，讓活在回憶裏的人淡出自己的記憶才對。
也許多些朋友，一切都會更好。
“好啊，有空的時候又說吧。”她快速打了字發送過去。
“那你有空的時候call我，我電話……”
夏禾見對方發來一串號碼，遲疑了片刻，作為禮貌，也發送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