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玥本就不困,聽見安然這句話越發來了精神,伸手支起身子,又端了青花繞指的杯子在手裏,興趣濃厚的說道:“你說出來朕聽聽,想不到你還有這樣的才能?本以為你隻是知曉天下大事,想不到詩詞也懂。”
“我懂的多著呢,”安然俏皮的一笑,露出潔白的小虎牙,一瞬間看得人有些晃神,“你可聽好了啊——是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墨玥聞言,不由得一愣看向安然,呆了半天方才笑著說道:“這不通,現在天色還早,怎麽說晚?”
安然端起茶杯,擺出端茶送客的姿勢,微微一笑說道:“前朝還有許多政事要處理,你快去吧,得了空再來看我也是一樣的。”
墨玥聽見這話,看向外麵的天色,愣了一下方才笑著說道:“朕還真有些不習慣,以前都是別人上趕著留著朕,你倒是第一個趕著朕走的。”
“國事為重,”安然淡淡一笑,又看向墨玥,說道,“趕緊去吧。”
墨玥臉上露出一絲不高興的神情來,他瞥了一眼安然,重重的將手中的杯子放下,冷哼了一聲。
一邊正在整理衣服的安然見墨玥這樣的神情,頓時有些發笑,但還是忍住了,笑著戳一戳墨玥,溫柔的將他的衣服整理好,好聲勸道:“你先去吧,我一會兒讓人做些糕點給你送過去,怎麽樣?”
墨玥聞言,臉上這才稍微好看了一點:“哼,這還差不多。”
說罷,頓了一頓又揚聲喚道:“李德貴,外麵預備下轎攆。”
“是。”外麵的人應了一聲,趕忙準備去了。
墨玥則瞧一瞧安然,也不說話,隻是閉眼往床上一躺,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安然見狀,心中知道這是要自己為他穿衣,卻不想發火,依舊是溫柔的一笑,俯身撿起地上的外衣,一麵整理好一麵說道:“現在冷,怎麽就穿這麽一點,李德貴也不提醒你?”
墨玥“嗯”了一聲,算是應了,然後翻個身鑽進被子裏,呆呆的過了半天,方才懶洋洋的說道:“他就一個人,哪裏能想得到那麽多?”
一麵將衣服抖開,安然一麵笑道:“你是一國之主,後宮佳麗三千,怎麽還沒人想著這些事兒?”
安然本想著隻開個玩笑,也沒有細想便脫口而出。不料墨玥聞言,卻變了一種悲傷的神色:“皇帝本就是孤家寡人,談什麽讓別人想著。”
安然自知失言,墨玥的話更是讓她心有戚戚,於是半晌也默默不說話。許久之後,安然方才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勉強笑著說道:“不過是一句玩笑話,惹得你這麽傷心,傳出去又說我不好了。算了,你趕緊去吧。”
見安然也有些不好受,墨玥心中暗自懊惱不該惹她生氣傷心,於是也依言起身去了。
看見墨玥出去了,安然方才神色黯然的走到美人榻一邊坐下,一邊隨意吃一些桌上的瓜果點心,一邊默默想著:千古皇帝就算別人看著再怎麽風光,可是身在其位謀其政,辛苦定是免不了的。
這個位子這樣高,天下至尊,那麽多人眼紅著,想來墨玥坐的也是辛苦。白天需要提防著前朝的大臣們生事,晚上還要與嬪妃們在枕畔之上小心周旋。
安然默默歎了一口氣,禁不住想到了自己。誰又不是有著太多牽扯和無奈呢。罷了罷了,後宮這趟渾水自己還是獨善其身的好。
想到這裏,她禁不住又想到了李月秀。她其實也是個美人,氣質也算是溫婉出眾,之前不過是因為林貴人的打壓,墨玥才沒有發現她,現在她既然已經得了墨玥的青眼,還將她遷出了蘭亭殿給了芙蓉館,想必林貴人必然是看不慣的。
安然禁不住歎了一口氣,看那李月秀的樣子,多半是要爭上一爭了。隻是自己在這些事兒上沒有心思。算了,到時候能幫上一把也是好的。
正在安然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聽見外麵有人通報:“賢妃娘娘到——”
安然心中一驚,接緊著便是納悶:自己雖說與賢妃交好,但是並不常來往,彼此宮中更是少去,不知道現在怎麽過來了?
但是畢竟賢妃是妃位,自己還是守著禮數的好。這樣想著,安然便喚進了阿朱,囑咐她親自去招待賢妃,自己則急忙梳洗打扮一番,方才出去見客。
等到安然到前廳的時候,賢妃已經喝完了兩盞茶。安然慌忙上前幾步,笑著行禮說道:“臣妾來遲了,娘娘恕罪。”
賢妃一身月白色的繡金色牡丹長裙,雙眉淡掃,神韻間越發見仙風道骨。見了安然行禮,她趕忙虛扶了一把:“妹妹不必多禮,顯得咱們姐妹生分了。”
一麵說著,賢妃一麵笑著說道:“妹妹坐,我今天來是有件事想與妹妹商量的。”
安然聞言,心中納罕,但還是端正做好,笑著說道:“姐姐有話吩咐就是了。”
賢妃微微一笑,透露出些許清冷:“今日我去太皇太後那裏請安,聽見老人家說起來後宮不可一日無主,想要立一位皇後給皇上,妹妹覺得這事兒如何?”
那安然聽見這話,心中不由得一跳,手中的茶杯也有些拿不穩。安然深吸了一口氣,沉思了一下,方才抬頭笑盈盈的說道:“按理說皇上也該有個皇後。太皇太後說的有理,隻是不知道姐姐們是什麽個意思?”
其實聽見這話的時候,安然心中已經有了些不好的預感,她緊緊地盯著賢妃,心裏七上八下,但是麵上卻不露一點神色。
果然賢妃愣了一下,臉上有些不好看,她微微歎一口氣說道:“隻看皇上的意思吧。太皇太後老了不能管太多,現在朝中有多事,隻怕……”
隻怕什麽,賢妃並沒有說,但是安然向來聰慧,又見賢妃今兒降尊紆貴親自來了蘭亭殿,又說起朝中的情形,已經明白了大半。
安然略微凝神,盯著地上的雙耳獸紋彩銅爐慢聲說道:“這事兒本不是咱們該管的,隻是皇上願意誰就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