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珍珠的遺體被送出去了,安然又命阿朱送了些銀錢給珍珠辦後事,方才有心思出宮走一走。
今天的天氣很好,許久沒有出來,安然逛了一會兒卻不累,倒是越發興致盎然了。楚宮裝飾精美,紅牆綠瓦琉璃燈,顯得威嚴但是又不失趣味,更難得是依山傍水,隨處都有江南趣味。
前世的安然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戰場上度過的,很少見到這般美景,現在倒是有心思好好看看。
阿朱見安然心情不錯,心想要是這樣能讓安然開心一些也好,於是便笑著對安然說道:“娘娘,前麵有個荷花池,據說是用宮外的溫泉水引進來的,現在還有荷花睡蓮什麽的呢。”
“哦?”安然聞言,頓時喜出望外,“真的?我一直覺得荷花睡蓮好看,咱們現在就去看看吧。”
說著,兩人便繞山轉水,走到了一處水源。再往前一看,便是荷花池了。
這荷花池名叫做王母台,修建的也算是別有趣味。大理石做的台階直通到池水中央,漢白玉的欄杆上刻著八仙,幾塊岩石做成的汀步通到了池水中央,池水中央修建了一處小亭子,精巧別致。
池水散發著像玉一般溫潤的光芒,而池麵上則浮動著各色的蓮花,幾株荷花在其中亭亭玉立,越發顯得流光溢彩。安然看得高興,禁不住隨口說道:“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這可不是什麽西湖,”話音還未落下,便聽見身後一個慵懶的聲音響起,“你見過西湖麽?”
冷不丁的一個聲音冒出來,阿朱被嚇了一跳:“誰在鬼鬼祟祟的?”
“什麽鬼鬼祟祟,”安然回頭望去,見一個青衣男子手持一把玉扇,靠在湖邊的石頭上,神色不恭,“說句不好聽的,我在這皇宮裏想去那就去那。該說冒犯的是不是你們?”
一麵說著,男子一麵打量了安然幾眼,語氣中全是嘲笑:“你不是皇兄最喜歡的雅貴人嗎?怎麽穿的這麽小家子氣?”
阿朱聞言,頓時像隻炸了毛的小貓:“你說什麽呢!”
“皇上才登基不久,現在諸事都不穩定,”安然的聲音卻顯得溫厚又淡然,“本宮也是能省一點就省一點,略盡些綿薄之力罷了,再說,左不過是衣服,穿什麽不一樣?”
那男子挑了挑眉:“你倒是看得開。”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安然淡淡的說道。
男子一愣,仿佛沒想到安然會說出來這樣的話,半天之後方才往安然身邊靠近了一點,笑著說道:“你去過西湖?”
“去過。”安然不動聲色的拉開兩人的距離。
“哦?”男子更是意外,“本朝女子少有出遠門者,西湖離這兒甚遠,怎麽你去過?”
“與你無關,”安然瞥了一眼那男子,淡淡的說道,“若是沒什麽事兒,我就先走了。”
“娘娘,”正在兩人說話的時候,阿朱卻突然拽了拽安然的袖子,臉色發白的說道,“那邊是不是林貴人?”
“嗯?”安然眯著眼看過去,果然見湖那邊的柳樹下一個穿著豔粉色的宮裝麗人匆匆走過,神色間很是匆忙,果然是林貴人。
讓林貴人看見自己與一個陌生男子交流,可不是什麽好事兒。安然微微向後一頓,轉身便要同那男子告辭,卻發現一個身影已跳上一棵樹,隻聽見聲音:“今日我從未遇見過你,那邊林貴人行蹤神秘,我先跟過去看看,說不定能發現什麽。”說完,便不見了蹤影。
安然微微一笑,心中暗自想道這人卻有意思,剛才看他那一身裝扮,雖然簡單但是做工精良,想必也是宮中的要緊人物。至於他送給自己的那句話,安然輕笑一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安然凝神片刻,便對身邊的阿朱說道:“走,跟過去看看。”
再說這邊。林貴人孤身一人,甚至連貼身的竹青都沒帶,神色匆匆,向禦花園的後角門走去。
安然帶著阿朱,一路上利用還沒有完全落葉的樹躲躲閃閃,倒是也勉強跟的上。走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林貴人突然停下,警惕的向四周看了看,沒有發現別人,方才放心的走到亭子裏麵坐下。
亭子旁邊是一座小假山,安然找了一處山洞,勉強將自己跟阿朱藏進去。這山洞既能讓兩人藏身,又能讓安然聽見兩人的談話,還有一處小縫隙,能隱隱約約看見外麵的情形,安然很是滿意。
走了這麽久的路很累,正在安然準備休息一下的時候,突然聽見頭頂斜上方樹上有人輕輕吹口哨,安然嚇了一跳,趕忙向林貴人看去,生怕她發現了自己。好在這時候林貴人正焦急的等著什麽,並沒有發現安然。
安然鬆了一口氣,方才向樹上看去,卻見剛才在湖邊的那個少年正一臉驚愕的看著她,用口型輕聲問道:“你怎麽來了?”
安然白了那人一眼,用嘴型回道:“別管我。”
那人無聲一笑,安然這才發現,原來他笑起來跟墨玥一樣好看,都是桃花眼。她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感慨:果然,古代的美男子就是不一樣。上輩子接觸到的都是些神經大條的士兵,有幾個長得好看的都是荷爾蒙的美,倒是麵前這種,溫文儒雅更得自己的歡心。
正在安然犯花癡的時候,亭子中突然傳來林貴人緊張的說話聲:“都準備好了嗎?”
安然心中納悶,便透過那小縫隙向外麵看去,隻見一個黑衣人坐在林貴人對麵,盡管蒙著麵,但是依舊顯得貴氣逼人,不怒自威:“放心。”
相比之下,林貴人就顯得有些慌張和不穩重:“這次不會出什麽差錯了吧?”
“不會,”黑衣人冷冷一笑,語調平靜的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就算那個有武功的逃得掉,沒武功的必定會死。要是這次成功了以後就省事兒了,要是不成功,最少你不也會解氣嗎?”
“那就好,”林貴人聽見那人這樣說,好像是送了一口氣一樣,緊接著便對那人訴苦,“你不知道這段時間我受了多少委屈。”
“再忍忍,”黑衣人的目光盯住了林貴人,其中好像還含有威脅的成分,“這段時間你不要動什麽手腳,防止出現意外,懂了嗎?”
“不急,”林貴人的語調凶狠起來,“我除掉一條白眼狼,就不動手了,如何?”
“隨你。”黑衣人淡然應了一聲,起身便要走。
安然心中一動,現在林貴人權勢極大,宰相府也是權傾朝野,林貴人是宰相府的嫡女,敢這麽跟林貴人說話的人,是誰呢?
再看那個黑衣人,身體輕盈,但是身形壯碩,眉目之間隱隱含著殺氣,一看便是練家子。身上還帶了一塊成色清純溫潤的玉佩,身家絕對是城中數一數二的。
安然默默地想著,卻看見那人輕輕一躍,便飛到了圍牆外麵的山腰處,不過眨眼間便不見了蹤影。
等到林貴人走後,樹上的少年才跳下來,快步走到安然身邊,語氣不明:“你怎麽來了?”
“好奇。”安然打量了他幾下,知道他沒有壞心,輕笑一聲說道。
“你,”少年無語,薄唇緊抿,半天才說道,“你有沒有發現什麽?”
“沒有,”安然不喜歡這種被人審問的感覺,尤其是她不認識的人。她眯起眼看了看天色,想盡快結束這場對話,“本宮回宮了。”
“喂!”
身後的聲音頗有些氣急敗壞,安然不理,款步走開了。
少年半散的墨發在空中輕輕飛揚,過了許久,他才喃喃吐出幾句:“你別害怕,我就是想告訴你,我不是壞人……”
想多了。要是安然聽見這話,準會告訴他,誰害怕你,隻是不想理你而已啊。
深秋的風有些硬了,安然披一件青色的披風,坐在蘭亭殿中獨自喝酒。她看著麵前金黃的落葉,突然想起,再過幾天便是墨玥的生辰了吧。
那天宮裏大概會很熱鬧。安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這幾天林貴人也是安靜的出奇,什麽麻煩也沒給自己找。一切都顯得異常的平靜。
不過安然知道,越是平靜的水麵下,便越是暗湧流動。林貴人那天說的那番話和那天的場景,還在她腦海中不斷地重現,她卻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找到。
“荷花釀,”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安然這次連頭都沒回,“你又自己喝酒不叫朕?”
墨玥一身便衣,黑色的綢緞上用金線繡著一條龍,栩栩如生,很是唬人。安然撇撇嘴,將酒壺拿的遠了一點:“我辛辛苦苦的釀的酒,憑什麽給你喝?”
墨玥一愣,笑道:“才規矩了幾天,現在又跟朕的滿口你我起來了,真是喝醉了?”
“以後我都跟你說你我,”安然歪歪頭,綢緞一樣的她頭發傾瀉而下,像一匹上好的綢緞,“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