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下水道
在工程機甲的協助上,那些裝著研究設備和儀器的貨箱很快都被搬到了“大力神”的貨艙裏,每一個箱子都被穩穩地卡入在了防震基座之中,上方再用緩衝吊鉤固定,以確保在飛行過程中不會出現搖晃或是磕碰之類的情況發生。
林啟明和諾裏森博士等人則是在幾名人美腿長的空姐引導下,進入了頭號座艙。林啟明剛一落座,一輛銀色的小推車就沿著兩排座位之間的過道推到了他的麵前。
“林先生您好,請問您要來點什麽飲品嗎?果汁還是酒精飲料?”空姐甜美的聲音響起,林啟明瞥了一眼推車,上麵放的幾乎都是清一色的高檔酒品,單瓶市場價就沒有低於一千信用點的。
“給我來杯咖啡,不要放奶也不要放糖——如果沒有咖啡的話,水就可以了。”林啟明對著空姐頷首道。
“好的,咖啡需要現磨現煮,請您稍等,馬上就為您送來。”空姐微微欠了一下身,然後推著小推車繼續往前走去。
林啟明稍稍側過頭,眯著眼睛盯著空姐的背影。
對方腳下踩著一雙六公分高的高跟鞋,纖細緊實的小腿上裹著一層淺灰色的尼龍絲襪,製服短裙的邊緣恰到好處地停留在膝蓋上方一指的位置——既不會顯得太過輕佻,又能將女性的魅力和姣好的身材完美地展現出來。
林啟明並不是LSP,他隻是隱約間覺得,這個空姐,似乎……有點奇怪。
在空姐右腿膝蓋窩的位置,灰色絲襪出現了一處十分明顯的勾絲痕跡,可照理來說,這個部位在日常活動中,幾乎不會和周圍的東西發生剮蹭,應該沒那麽容易受損才對。如果說是在穿著的時候不小心弄破的話,那換一雙就是了——像這種大財團旗下工作的空乘人員,形象可以說是十分重要的,隨身攜帶的手提包裏用來補妝的化妝品和備用絲襪這種東西肯定少不了,沒道理會穿著這麽一雙勾絲如此明顯的絲襪出現在乘客的眼前。
除此之外,這名空姐的高跟鞋的鞋碼似乎也有些偏大,以至於她每次抬腿的時候,鞋跟都會出現小幅度的滑落。
難道是因為這趟臨時任務時間比較緊急,所以拿錯了鞋子?林啟明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可他一時半會卻又說不出不對勁的地方在哪裏。
一股濃鬱的困意湧上腦袋,好不容易擺脫了那堆繁重的工作,他現在隻想靠在柔軟的椅背上,好好地睡上幾十分鍾。
然而出發前磕的那粒提神藥片卻還在持續發揮著藥效,哪怕他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發出疲憊的呻吟,但大腦卻依舊保持著清醒的狀態。
就算閉上眼睛假寐,一大堆和工作有關的東西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浮現在他的腦海裏麵……所謂休息,完全就是自欺欺人罷了。
伴隨著機艙內一陣幾乎察覺不到的震動,運輸機開始在跑道上滑行了起來。
“您的咖啡。”一隻精致的骨瓷杯子連帶著同款的碟子被放到了林啟明的麵前——盡管飛機正處在起飛階段,但是在動態平衡裝置的調整下,頭等艙將會全程保持著水平狀態,就算杯中的咖啡再滿一點也很難被晃到外麵。
“謝謝。”林啟明端起杯子,又瞥了一眼空姐的臉。
對方一直保持著微笑,但林啟明總覺得這笑別扭得很,有種皮笑肉不笑的感覺。
“這大概就是……職業性假笑?”他心裏嘀咕著,他乘坐民航飛機的次數並不多,和這類空乘行業的服務人員接觸更是少之又少……但今天他總覺得這些空姐的表情似乎有點不太自然……難道是因為飛機被征用的原因?
林啟明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深灰色製服——平民百姓看到安全局的人,多少都會帶有一些緊張情緒,按照這麽說的話,這群空乘人員的表現已經算是相當不錯了。
“頭疼……”
他抿了一口杯中的咖啡,現磨咖啡豆煮出來的咖啡的確要比他在辦公室裏自己用開水衝泡的速溶咖啡香醇得多,無論是初入口的滋味還是咽下後口腔內的回甘,兩者間的差距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以林啟明的工資水平,並不是喝不起這種高檔的咖啡豆,不過以他那種把咖啡當白開水喝的喝法,恐怕就算把薪水提高十倍也負擔不起買高檔咖啡豆的開支。
“回去還是繼續喝速溶咖啡吧……至少部門能報銷。”放下杯子,他隨手抽出了桌子底下的一本雜誌——作為葉氏財團的飛機,提供給乘客的雜誌其實大多都是他們自家的機甲廣告,隻不過林啟明手中的這一份明顯已經有些年頭了,不僅雜誌的邊角都已經泛黃翹起,封麵渲染圖選用的機體也都是幾年前的老型號了。
……
……
東二區,永安港。
穿著連體式防汙工作服的吉米·加裏根用手中的撬棍撬開了機場衛生間的下水道蓋子,頓時,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臭氣味從井下湧了上來。
“他媽的……要不是錢多,我早就不想幹這一行了……”吉米罵罵咧咧地將防毒麵具戴好,沿著豎井壁上的扶梯一步步地爬了下去。
他是負責方舟東二區地下排汙管道係統的工作人員,雖然工作證件上的寫的是“給排水工程師”,但實際上做的活兒,就和舊紀元的管道工沒什麽區別。
由於自律式機器人的存在,管道工這個職業已經在方舟上消失很久了,但這並不意味著人們可以完全將排水排汙係統交給機器來處理——整個方舟上的管道網絡錯綜複雜,其總長度加在一起估計可以繞阿爾法星數百圈……甚至有人曾這麽說過:如果單論複雜程度,方舟內部的管道係統完全不亞於一座A級遺跡內的迷宮。
再精密、再先進的機器,也完全沒法避免故障的發生——盡管這種幾率很低,但當整體基數足夠大的時候,幾率再低的事情也會變成每天上演的日常,這個時候,就需要像吉米這樣的工作人員出馬了。
“真是見了鬼了,四台自律式清疏機器人居然在同一個點全部卡死,卡死就算了,連自動檢修機器人也同時出故障……這也太離譜了。”
吉米一邊抱怨一邊舉著手電筒彎著腰往管道的深處走著,他全然沒有注意到,此時管道內正彌漫著一股濃鬱的血腥味——這股氣味在穿過防毒麵罩的濾芯之後就變得和鐵鏽味差不多了,完全沒有引起他的警惕。
“怪事,這軌道看上去挺新的,連鏽跡都沒有,應該一年內剛剛更換過,就算要卡死也不應該在這種新軌道上卡死……誰?誰在那裏?”
吉米往前走了大約五十米遠,手電筒的反光似乎照到了一個趴在地上的人影,頓時把他給嚇了一大跳。
“是活人嗎?喂?能聽見就就吱一聲!”吉米不由得攥緊了手中的撬棍,一點點地將手電筒挪到了那個人影上麵。
這是一個年輕的女性,身上隻穿著貼身的內衣,幾乎全裸地趴在管道裏麵,整張臉都泡在管道底部積下的汙水之中,一頭栗色的長發漂散在水麵上,一動不動。
“臥槽!”吉米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他都不用靠近去查看,就已經確定這個女人是一具屍體了——哪怕她身上沒有什麽致命傷,以這個姿勢把臉埋在水裏,用不了多久就會死於窒息……如果從自律型機器人卡死的時間來算,這個女人恐怕已經在這裏躺了有半個小時了。
“為什麽會有人跑到管道裏來?”吉米抓著手電筒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著,連帶著手電筒射出的光柱都跟著大幅度搖晃了起來——這不晃還好,一晃起來頓時將更遠處的管道也給照亮了。
像這樣的屍體遠不止一具……足有十多具屍體被丟在了排汙管道裏,其中幾具屍體已經被卡住的自律型機器人推到了軌道下麵,被碾得一片血肉模糊。
怪不得這些機器人會卡住,這些屍體都已經要把整個管道都堵死了,能不卡死才怪了!
這些屍體大多都是身材高挑的年輕女性,男性屍體大概隻有四五具,這些屍體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身上的衣服差不多都被扒光了,看上去,就像是那些被遺跡在垃圾堆裏的塑料人體模特一樣。
這些人死去的時間似乎並不算長,屍體上沒有出現屍斑,也沒有發生腫脹的現象,除去那幾具被機器人碾壓過的屍體之外,其他屍體都還保持著完好的狀態。
以前在網上和人吹牛逼的時候,吉米也曾說過“趁熱”一類的話題,可現在他卻壓根就生不起那樣念頭來,隻想拔腿就跑,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
吉米感覺自己的腿有點發軟,他扶著管道壁連連深吸了好幾口氣,才麵朝著屍堆的方向,一步步地朝後退去。
直到退出將近二十米之後,他才猛地轉身,也不顧腦袋在管道頂部重重地磕了一下,沒命地朝著管道口跑去。
這時候他已經顧不上什麽檢修工作了,在手腳並用地從爬出井口之後,吉米先是在原地呆愣了兩秒鍾,這才一頭撞開了衛生間的門,跑到了走廊上麵。
他本來是想要打電話報警的,可他很快意識到下水道裏的情況很難在電話裏用幾句話說清楚,與其報警,倒不如直接找到港口的安保人員,讓他們下去調查來得直接。
吉米環顧四周,正好看到一名身穿黑色保安製服的高大男子背靠牆壁站在走廊上麵,眼神似乎有意無意地在看向自己這邊。
“保安!保安!”吉米立馬像是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朝對方奔了過去,“出事了!下麵出事了!”
“出事了?出什麽事了?”這名保安轉過身,一臉疑惑地迎向吉米——但吉米沒有注意到,就在自己開口的那一瞬間,有一抹陰狠之色在對方的眼底閃過。
“下水道……下麵有屍體!很多屍體,是屍體把管道堵住了,機器人是被屍體卡——”
“卡住”的“住”他還沒有說出口,便感到一陣鑽心般的劇痛從腹部傳來,他低下頭,發現這名“保安”的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根金屬錐,刺進了自己的身體。
吉米不由得瞪圓了雙眼,他想要大喊,但嘴巴已經被對方給捂住了……以他那瘦弱的身材,根本無法和眼前這個人高馬大的“保安”所抗衡。
體力正隨著鮮血一起從體內流逝,他身上穿的連體式防汙服在這個時候反而幫了對方的忙——從傷口流出來的血液全部被防汙服給兜了起來,沒有一星半點沾到地上。
“你……唔……唔……”
吉米的掙紮越來越弱,喉嚨裏的聲音也越來越小,在他的視角裏,黑暗和寒冷正在逐漸占據整個世界……
而這名“保安”的嘴角,則是流露出了一絲殘忍的獰笑。
……
……
此時,“大力神”運輸機之上——
林啟明已經喝完了第三杯咖啡,桌子上的雜誌也被翻到了末頁——他其實對機甲一點都不感興趣,但這個時候他也隻能借此來打發一下路上的時間。
他環顧了一圈頭等艙,幾名空姐就坐在前後艙門邊的座位上,除了她們之外,外圍坐著的人清一色都是他手下危機處理科的外勤幹員,至於那些研究員們,則是坐在靠近中央的位置上。
這個位置排布,就像是把這群研究員在圍在中間一樣,不過他們似乎完全不在意這種小事,正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興致勃勃地談論著和研究課題相關的內容。
林啟明別過頭,一側正好是飛機的舷窗,他下意識往外麵望了兩眼,卻不由得皺起了眉。
運輸機此時正在朝著方舟的正北方向行駛……這並不是前往“亞古納可托爾”的方向。
這是怎麽回事?
林啟明眉頭微蹙,他站起身,朝著駕駛艙的方向走去,但卻被頭等艙門邊的空姐給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