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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鬥獸場

  “對了,還沒仔細跟你們解釋這裏的對賭要怎麽做呢。”其厭走了兩步才想起來,於是接著道:“定輸贏的方法就不用解釋了,就是雙方對戰,直到分出高下,這輸贏自然也就出來了。”


  “再者便是賭注,這才是此行的目的。”


  “阿芫的解藥?”陵遊瞬間提起了精神。


  “恩公所言極是。”其厭讚了一句,接著道:“在賭坊,什麽東西都可以被拿來當賭注。不論是一根雜草還是自己的性命,隻要找到願你跟你賭的人,賭局便能做成。”


  “不過解釋這個呢,是為了運氣好做準備。若是真的能把欒木之果一並找到,這芫蕪美人身上的毒即刻便能接觸。”


  “這話怎麽說?”芫蕪聽出了疑問,“什麽叫為運氣好做準備?”


  “就是萬一碰到了欒木之果,對賭便是必經的步驟。”其厭露出神秘的笑,“但是取三株樹葉,便用不著這一步了。”


  見他這副神態,剩下三人立即預測接下來會有好消息。於是紛紛屏息以待,卻忘了這廝的天性。


  “三株樹葉長在別處,隻能出海尋得。但是你們也了解旋龜的厲害,老七的船倒是做了不少,可是真正能出去還能回來的獵手卻百中無一。所以短則幾十年,長則數百年,才會有一批外來物被帶到沃野國中。”


  “像三株樹葉和欒木之果這樣能救命的藥材,自然是供不應求。能將它們帶回來的獵手,說句豪不誇張的話,幾乎能換來任何他們想要的東西。一次出海,餘生便能無憂。”


  “而上一批三株樹葉,是九十多年前被帶回來的。早先幾年還能時常見到它們的蹤影,後來出現的頻率便越來越少。”


  “據我所知,近二十年間隻有一顆現過世。就在數月前流入了賭坊,最後到了九姑娘手中。”


  “那是誰?”耐著性子聽他嘮叨半日,終於聽到了一句有價值的話,於是陵遊立即發問。


  “是一位心善的姑娘,原身是……”說到此處,他忽然打了磕巴,“誒……是一件靈器。之所以被稱作九姑娘,是因為她第一次來到賭坊,便連挑九位名聲在外的高手。一戰成名,自那之後在賭坊定居,直接享受坊中極高級別的供奉。”


  “靈器?”比之那位九姑娘的驚人戰績,這個詞顯然更加能引起芫蕪的關注。她看向手中的上邪,靈器竟也能修煉成妖!

  是了,她自幼便知道玄門有靈器一說——普通的兵刃因長時間沾染主人的靈息,進而生出認主的本領。


  是她習以為常所以自動忽略了,這“認主的本領”實則是器物能自主做出選擇。略微多想一步便能明白,這和生出靈智有什麽區別?

  又想起在上麵遇到的阿石姑娘,芫蕪隻覺自己淺薄的認知被打碎重塑——能修出靈智、靈識的,不是隻有活物!

  萬物以靈為聚,是有靈則生,而不是生才有靈。


  她瞬間生出一種極為奇妙的感覺,連她自己也分不清是真實還是虛幻。恍然間似乎感覺到體內靈力和靈息都不再平靜,如平滑如鏡的水麵落下一根羽毛,看似波瀾不驚,卻終究生出了不同。


  一瞬間,某道存在已久的屏障出現了裂紋,一個念頭闖入她的腦海。一霎時,石破天驚!

  眼尾處又黑又長的睫毛輕顫兩下,本就格外明亮的眸子甚至要放出光來。


  而以上諸多變化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芫蕪借以窺見了另一片洞天,對於旁人而言不過是兩個眨眼。


  “正是靈器,而且和芫蕪美人手中的這件,應該算是親戚。”


  其厭的聲音將她飛到三界之外的神識拉回來,芫蕪暗暗定了定心神,將方才所有暫壓心底。


  “親戚?”她抬起上邪,“那位姑娘的原身是一柄劍?”


  “正是。”其厭點頭,麵露笑意,“而且和在下頗有淵源。”


  芫蕪此時的反應出乎意料地迅疾,瞬間想通了“心善”二字因何而來。


  “既是你的故交,那這次取三株樹葉是不是會容易許多?”她問道。


  “美人絕頂聰明!”其厭笑意更甚,不知道是激動還是自得,“別說是三株樹葉這樣的稀世珍寶,就是一根枯草,隻要在賭坊有了主人,都絕非你說取走便能取走的。”


  “可是當物品的主人是九姑娘的時候,就要另當別論了。既不需動手,也不用破財。唯一的難點是九姑娘的居所在最裏麵,咱們需要穿過整個賭坊才能到達。”


  ……


  從最後一塊石板上下來,便到了血湖的另一側。前方是一片廣袤的荒地,不見邊界。因為沒有了血湖的映照,暗淡光源中便隻剩下了飄飛流竄的黑色濁息。


  一腳踩下微滑微軟,芫蕪低頭看了看,見靴子已經微微陷進泥裏。心道這裏畢竟是在地下,連土都是濕的。


  其實荒地隻是概述此處的地貌,而非全貌。若是再算上處於上方的生靈,這片區域則更像是一大片特意開辟出來的鬥獸場。


  她初次下山曆練的時候在街上見過鬥雞賭錢,兩隻被挑選出來的公雞在中間你咬我啄,一群人在周圍助威呐喊。


  眼前這片荒地上便有數十場這樣的角逐和圍觀,慘叫聲不絕於耳,喝彩聲此起彼伏。


  “啊!”緣何運氣不太好,剛剛從石板上下來沒走幾步,便見證了不遠處正對著他的一場賭局分出勝負,敗者的頭顱被另一方一腳踢了下來。


  帶著半根脖子像球一樣騰空而起,畫出一個半弧之後落在他剛剛邁出去的右腳之前。正巧是脖子接地,爛肉紮進了濕泥裏。


  這是一顆人的頭顱,從腦後翻到前麵的頭發蓋住了麵容,同時也蓋住了緣何的半隻腳掌。


  他猛地跳起,連連後退。直到被一隻手掌托住後背,才算結束了一係列的應激反應。


  陵遊自然看見了方才的場景,扶著緣何的肩膀將其推到了身後。


  “讓你逞強。”芫蕪轉身拍了拍緣何的腦門,“若不是你非要走在前頭,誰不能替你把那東西攔下?”


  緣何正欲說話,抬頭卻見芫蕪的視線已經從他身上離開,移向了正前方。


  原來是賭局結束之後圍觀者紛紛散開,卻有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朝他們這邊走來。


  大的那個又高又胖,全身上下每一個部位都隻能用滾圓來形容。床單一樣的衣裳披在身上,隨著他蹣跚的步履,左右兩側的肥肉交替鼓動。


  小的那個則是極細的一條,若非還有一層鬆散枯幹的皮隔在中間,極容易讓人看成一副會動的骨頭架子外麵裹了衣裳。


  但是這兩個還是有一些相同之處的,那就是一頭兩手、雙腳接地——都長了一副人的形狀。


  “喲,原來是厭公子呀!”矮瘦的那個一聲驚呼,看著其厭道:“遠觀幾位神清氣正,幹淨極了,我當是頭回過來的新客呢。”


  他麵皮比樹皮還糙,簾子一樣耷拉著險些將五官全部遮住。但發出的聲音卻是未及弱冠的少年人才有,溫潤且稚氣。


  可是和這張臉、這副軀體搭配起來……


  芫蕪是發自本能地皺起了眉。


  她從小看著衛落的臉長大,便覺得所有男子的模樣都該是和他差不多的標準。


  後來見得人多了才發覺這個認知是錯的,青衿門上下數千弟子,除去洛清漪以及她門下的女弟子,竟是所有人都沒能達到這個“標準”。


  玄門弟子因為有靈力加身,姿容氣質本就要高出普通人一大截兒。再後來又逛了一遭塵世,她才發現自己錯的離譜。


  而關於女相,標準則是見得最多的半夏和洛清漪,結果自然和上麵完全相同。


  可是認知和觀念可以改,她可以將“標準”一降再降。但是自幼養成的習慣卻已經長在了身上,她這雙眼睛確實更喜歡看美人。


  用雲棲的話來說,就是她喜好美色,以貌取人。


  以貌取人絕對是那家夥誇大其詞給她扣上的帽子,但是喜好美色,芫蕪自認無言反駁。


  眼前這二人的形容絕對已經超出了美醜的範圍,隻能用駭人來形容。芫蕪看了第一眼之後,便立即在心中將“不能以貌取人”默念數遍。


  這邊默念剛剛結束,對方一句話出口,便將她暗中的努力全部抵消。。


  “新結識了幾位朋友,帶他們下來逛逛。”其厭和那人寒暄,“二位特意尋過來,是有什麽事找在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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