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織夢
「主人！」
第三掌把屏障破開的時候，上邪和鬼蘭的聲音重合在一起。
可是她們沒能擺脫糾纏，反而因為分神，雙雙被對手重傷。
沒有了保護，渾濁的白色光芒直擊芫蕪面門。
「阿芫！」
陵游目眥欲裂，周身的黑氣頃刻加重數倍。劈向他的戮靈被生生鈍開，葶苧為之一驚。但是並不慌亂，隨即收勢再發，再次把陵游纏住。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白色身影閃現，在常隳的破壞之力到達芫蕪身上之前，擋在了二者之間……
芫蕪從入定中醒過來，張開眼眸看到的是前方一片陰影，一個白衣人朝著她，緩緩趴倒過來。
她沒能看清這人是誰，卻也沒有想要躲避，而是下意識地去接……
「……雲棲？」
雲棲趴倒在芫蕪身上，張了張口，她卻沒能聽到他說了些什麼——同一時間常隳繼續進攻，她不得不帶著他飛身躲避。
「雲棲，雲棲！」直到此時，芫蕪才完全反應過來。
她顧不得躲了，停下來把手放在懷中人的額頭上，調動身上所剩不多的靈力蓄注過去。
這時常隳被另一人擋住了——原本設法把一眾被琉珖用幻術困住的兵將喚醒的卿莘，過來擋住了他……
「別忙了。」雲棲握住芫蕪的手腕，他手上的皮膚開始開裂，就像是衛落當初在建木樹下洗鍊濁息一樣，皮開肉綻，隱約見骨。
「別說話。」
「小丫頭……」
「別說話！」
「小丫頭。」雲棲沒有力氣再去阻止她了，「這一回，恐怕真的是見你最後一面了。」
……
雲棲忽然受傷，除了葶苧和陵游，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上邪、鬼蘭和琉珖一起退回到芫蕪身邊。
眾人在天塌地陷的至華境內，出現了詭異的「靜默」。
「靈識還剩最後一縷，」琉珖來到芫蕪近旁，半蹲半跪，把手伸向雲棲。片刻后，收手，發聲：「救不回來了。」
芫蕪沒有回應。
琉珖嘆了一口氣，再次看向雲棲。停頓了片刻，雙手翻動，紫白相間的光芒從指間溢出，緩緩飄向前方，將對方籠罩。
「情義兩全者有，但你算是我見到的第一個。雲棲，我送個美夢給你。」
……
直到懷中人最後一絲氣息消失，芫蕪緩緩把人放下，從地上站起來。她形容憔悴，左邊眼角下的黑色印記卻忽然發出詭異的光亮。
「主……主人？」鬼蘭被她的樣子嚇得頓住了上前的腳步。
「主人。」上邪卻格外鎮定，就在方才，她感覺到身體里的靈息以及血脈，都和芫蕪產生了前所未有的緊密聯繫。
「主人，你怎麼了？」
繼不久之前和戮靈相應和之後，蠻荒中的建木神樹再一次有了反應。
「我去殺了他們。」
「上邪自當追隨。」
「主人你的身體……」鬼蘭的話沒能說完。
她看著上邪化身成劍，被芫蕪握在手中一同飛身離開了至華境……
神族眾人見狀想要追上去，卻又有一道墨色的身影顯現。
「你們親手製造了這些，說離開就能離開嗎？」其厭出現在芫蕪離開的路上，銀白的長發肆意翻飛，話落之後發出了邪魅的笑聲。
繼而大片的濁息從他身上溢散出來，墨色的身形和濁息融為一體，銀白的長發更加突出。
「咒術！」常隳等人驚呼出聲。
其厭伸展雙臂，像一隻巨型的鷹鳥懸在空中：「應變無停，引靈縛魅。以我之血，普告萬靈……」
至華境被毀，再次讓他回到了數百年前——他親眼看著族人被屠，雙親被殺。兄姊以身軀做祭，擋住神族兵將，為他開闢出逃生的路。
他是懦夫，是害死親人，害了整個家族的罪人！
「……報仇訴怨，方得安寧！」咒語驟停，他的十根指頭同時從指腹處破裂，十根鮮紅的血線飛向空中，羅織成網。
血液和靈力混合在一起，黑霧中有紅網籠罩下來。
隨即，又有無數只似實似虛的手臂從地底鑽出，握住了神族兵將的腳踝。
他們原本被琉珖困在幻境中，然後在毫無意識的情況下，紛紛被拉入了另一個世界，一個再也不會和生有任何關係的世界。
「鬼族咒術！」卿莘高呼，「速速離開！」
「我來助你一臂之力！」鬼蘭飛身立於高處，衣袖飄飛間，眾人所處的天地頃刻改變——碎石戈壁變成了濕地沼澤，群山拔地而出，密林像是生了腿腳，從遠處跑向中心。
「你們該死，統統該死！」其厭操控血線，像漁夫撒網一樣撒下。
那些被幻術困住的神族兵將早已不見蹤影，剩下的常隳、卿莘、靈秋、蓐收、藺啟及有蘇純狐等人各自出招解困。
這一方名為至華境的殘破世界，又添了一筆殺戮之色。
……
「你的父親途徑蠻荒，順手從建木神樹之上摘下了一朵花。返回不死國途中，這朵花掉落人間，入了晉楚皇室皇后腹中。」
雲棲躺在地上，琉珖半蹲半跪在他身旁，喃喃細語自朱唇飄出，飄入他耳中。
「十月之後，皇后誕下一名女嬰，取名晉楚芫。」
「後來有一玄門修士在山下遊歷，將晉楚芫收為弟子，帶入青衿門修鍊。」
「再後來，她及笄之年下山探望雙親，你們二人在街市相遇。你從小販手裡買下了一盒胭脂，送給了她。這是你們的初遇。」
「歷經種種，你渡她成神，她嫁你為妻。」
「你們照著人界的習俗舉辦婚儀，洞房花燭夜，雙親在場，高朋滿座，含笑送上祝福。」
「你們住在不死國，她喜歡竹子，你親手為他種下一片竹林，你們的居所就在竹林中央。」
「院子里架了鞦韆，種了叫不出名姓的奇花異草，打理著幾片菜畦。你們每日同休同住，同修同游，就像你的父母那樣，不受任何羈絆，是一對兒三界皆羨的眷侶。」
「你疼她愛她至深，她為你誕下子嗣。」
「你們會一直這樣，一直幸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