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大難
至華境中,天穹像是遭受了重擊,發齣劇烈的聲響。響聲落在境中生靈的身上,草木頃刻化為齏粉,靈力低微的妖魔抱頭痛呼。
「轟隆!」
「乒!」
「啪!」
數道雷電擊打在天穹,終於把它劈裂開來。它先是一分為二,然後雷電繼續朝四面八方蔓延,不過頃刻間,整個天穹像是一塊布,被撕成了碎片。
天光瞬間消失大半,無星無月,不辨晝夜,取而代之的是沒有邊際的混沌昏暗。
巨石從山頭滾落,冰雹混著火與血從裂縫中砸下來。
綿延的群山毫無預兆地自燃,眨眼之間被吞入烈火之中。然後烈火燒斷了它們和大地的聯繫,迅速傾覆,滾滾沉入湖海之中。水火交融,發出刺耳的鳴響,直鑽心肺。
大地先是像天穹一樣裂作數塊,然後自裂縫處開始,向里塌陷……
生靈躲閃不及,沒有來得及呼救,已經被下泄的塵土裹挾進深淵當中。
「啊!啊啊啊……」
「救我!」
「嗚嗚嗚……娘親……」
「啊啊啊啊救命救我救我……」
「救命啊……」
無數的慘叫聲被山河傾覆天地陷落的聲響掩蓋住,從上方俯視,只能看到像螞蟻一樣的黑點兒落入大地的裂縫、被狂風吹向燃燒的群山、被裹著血水的冰雹砸入土中、被從上方落下的天火燒成灰燼……
廉青和子乙趕到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幅場景。
「這是……」他們在蠻荒中現身,看到是已經破碎的至華境。慘烈的場面上演在荒漠的風沙之中,像是海市蜃樓的幻影。
可是廉青明白,這不是幻影!
「等等!」子乙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臂,讓她沒能動身,「你做……」
可是一句話未能問完,他的手已經被甩開,眼前晃過一抹青色的虛影。
「……」他再次望向黃沙中的慘烈場景,駐立片刻,發出了一聲被風沙吹散了的嘆息,隨即也跟著隱沒了身形。
鬼蘭在至華境中開闢了數道出口,廉青憑藉陣法之上的造詣,推算到了它們的位置。然後一個一個地去找,找那個已經許久未見的人。
可是目之所及皆是生靈塗炭,山河湖海混雜在生靈的血淚中同歸於盡,只能看到水、火、血和死亡,她找不到要找的那個人。
「緣何!」廉青喘息著停下了腳步,仰天嘶吼。
雙手翻動,青色的光芒在身前畫下令人眼花繚亂的符咒,然後雙臂伸展,符咒化身無數只蒲扇著翅膀的靈蝶,四散開來:「去找緣何!」
在原地等候的時間,四周的瘡痍愈發深刻地刺激著她的五感六識。
她看見稚童失措大哭,又膽怯又慌亂地喊著:「娘親,娘親……」
忽然一顆火球從天空飛速砸下,前一瞬還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兒,等她把手臂從眼前拿開再去看,只剩下被火球砸出的坑窪中的一灘不甚清晰的血跡。
然後地面塌陷,血跡也沒了……
廉青伸出去的手懸在半空,整個人呆立在火光飛塵當中……
那一雙瑞鳳眼中出現從未有過的獃滯。
某個一瞬間,似乎有一些固定了許久的東西被打破了——成於亘古,碎得無聲無息。
獃滯的目光一直在持續,但是方才四散開來的靈蝶迅速返回,把這份獃滯瞬間點破,以至於她還沒有來得及思考,到底是什麼破碎了。
……
時間退回到兩年前,西方天帝長肖親自呈拜帖,來到上清境。
「姑母不喜被庶務纏身,長肖不敢勉強。」年輕的西方天帝謙遜有禮,「但眼下有一要緊事,只能請姑母能出手相幫。」
「何事?」
「破解一個陣法。」
「什麼陣法?」
長肖拿出一捲圖紙。
「此圖並不完整。」看了片刻之後,芫蕪道。
「姑母慧眼。」長肖道:「正是殘缺之圖,只有涵蓋了一個完整陣法的一部分。」
「這是哪裡的陣法?」
「此陣便是下界妖邪藏身之處,十方妖魔匯聚其中。」長肖道:「因為有它庇護,三界合力圍剿,卻久不見成效。」
「還請姑母助我神族破開此陣。」
「你從哪裡得來的陣法圖紙?」
「此事不便告知姑母,還請見諒。」
廉青自回歸以來,一步未踏出過上清境,卻也知道如今妖魔二物漸成氣焰,三界五族已經聯手,欲除之而後快。
「我已經說過,不再參與任何戰事。」廉青揮手,將圖紙捲起。
「姑母且慢。」長肖道:「再聽長肖一言。」
「長肖明白,姑母一心尋求大道,無心參與諸多紛爭。所以戰神之職,一直在尋找合適的人選接任。」
「此次前來也是要將此事告知姑母,新任戰神,已經有了人選。」
「西方新任戰神,便是雲棲神者。」
「你說什麼?」廉青以為自己聽你錯了。
「是雲棲神者主動請纓,願代表不死國一脈,同三界一起斬妖除魔。」長肖緩聲道:「聽聞不死國亦有高人擅長陣法之道,不知姑母是否和那位高人相熟?」
廉青沉默地看著長肖。
後者極有耐心,靜坐於榻。
「廉青有一問。」
「姑母請說。」
「打開此陣之後,計劃是什麼?」
「姑母是說對於其中妖魔的處置?」長肖道:「自然是誅殺。他們本就不該存在於十方之內,只有消失,三界方能重歸安寧。」
……
她用了一年零八個月的時間,從殘缺不全的圖紙中找到了一個缺口。
兩個月之後,西方占卜神子乙將拜帖送到上清境。
「下界即將大難。」子乙是雲棲的好友,她自然也識得。二人算是點頭之交,如今見面,對方卻沒了從前的客氣。
「是你替他們破開了陣法?」
「你一個人安居上清境,為何要再插手外界紛爭?」說到此處,子乙顯然已經有些激動,「你明明能置身事外,你不該插手的!」
「何出此言?」
「送你一句話。」子乙鎮定下來,冷笑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你想叫他活,他就能活下來嗎?」
廉青面上的從容出現裂痕。
「什麼意思?」
「既然已經明白,何必多問。」子乙甩袖,補了一句,「雲棲此戰,亦是大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