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設計
那日神族兵士盡數命喪華胥國,唯有蓐收,借著芫蕪和陵游補救結界的機會逃竄出去。
不出所料,半月之後,神族捲土重來。大兵壓陣,包圍華胥國。
匿藏於國內的魔物以及華胥國主一同逃竄,於茫茫海上,隱了蹤跡。
……
「你們終於回來了。」見緣何跟琉珖回到船上,芫蕪懸在心頭的擔憂才散去。
「阿姐。」緣何安慰道:「不要擔心,留守在華胥國的神族並不多,我們並沒有遇到危險。」
「嗯。」芫蕪點頭,又看向琉珖,「成功了?」
「除非我身隕靈散,三界再也找不到華胥的蹤跡。」
「從今往後的華胥,真的是傳聞中那樣的樂土了。」其厭道:「子民沒有貪慾,內部和平安穩。外面無人能尋到,國度也就會被打擾。你的子民,可以在那片樂土,休養生息了。」
「你們需要我為你們做什麼?」琉珖看向芫蕪和陵游:「說吧。」
「同仇敵愾。」芫蕪道:「我們和神族,水火不容。我希望,你能和我們站在同一陣營。」
「你們要對抗神族?」琉珖不見驚訝,也並非嘲諷,「就憑這幾個人?」
「不是對抗,而是抗爭。」芫蕪道:「我們沒有野心,沒想過創出一番驚動三界的功業,更沒打算取神族而代之。想要擴充自己的力量,不過是想要搏一搏,替自己開闢出一片可以活下去的天地。」
「你也看到了我們如今的處境,三界十方,沒有魔的立足之地。我們想要做的,只是不用再四處流亡逃竄,有一片能安穩生活的地方。」
「三界當中,這樣的隱秘之處並不少。」琉珖道:「在無人知曉處安穩度過了千年萬年的,華胥國並非獨一無二。」
「是不少,只我們去過的,就不止華胥國一處。」芫蕪道:「可是就像你說的,華胥已經隱世千萬載,卻一朝引來殺身之禍。有些地方的和平安穩,只是因為那些地方和外界保持著一種看不見的平衡。」
「而我們一旦過去,這種不知多麼艱難才建立下來的平衡,很快就會被打破。神族誅殺我和陵游之心,能使他們甘願付出任何代價。」
琉珖沉默半晌。
其他人亦然。
「我答應你。」
芫蕪一笑,像是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答案:「自此之後,我們就算是盟友了。」
「他也是你們的盟友?」琉珖看向其厭。
「他是朋友。」緣何接話道:「盟友應當是我們之間這樣,同仇敵愾,共同退敵的。他,我只求他護好自己的命,別在關鍵時刻給別人添麻煩就行。」
琉珖看著其厭,似笑非笑。後者鎮定自若,但沒有像平時那樣,和緣何你來我往地嗆起來。
芫蕪也感覺到了奇怪,問道:「佯裝逃竄過程中不小心受傷了?」
「不會吧。」緣何說著就要出手檢查,「我帶著他,並沒有讓人近身呀。」
「我沒事。」其厭後退一步躲開。
「那你是怎麼了?」緣何道:「難道是嚇的?」
芫蕪聞言噗嗤笑出了聲,繼而斂容道:「並非有意,別在意。」
「我大約是暈船了,去躺一躺應該就好了。」其厭說完頓了頓,轉身往船艙里走。
走到艙門口,又忽然頓住了腳步。
此時緣何正好也跟了上來:「你暈船?怎麼之前沒聽你說過?」
「我有件事跟你說。」其厭卻看向芫蕪。
「什麼?」
「到底要說什麼?」見他欲言又止,緣何催促道:「你什麼時候染上了吞吞吐吐的毛病?」
「若是有人騙了你……你會怎麼樣?」其厭看著芫蕪,問道。
「你有什麼事瞞著我們?」芫蕪不疑有他,「從前不能說現在可以說的事情嗎?說吧,我聽著。」
其厭沒有說話,緩步上前,停在芫蕪和陵游兩步之外。
然後,他的面容忽然開始發生變化。髮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了烏黑,從髮根開始,變作銀白。
肌膚和眼瞳的顏色也變了,還有眉眼、唇色、鼻樑,除了外在的衣著,其厭儼然已經褪去了原本的書生模樣。
一頭銀髮,眼瞳淺褐,細梁薄唇,肌膚極薄,隱約透骨。
看到他這副模樣,緣何驚得瞪大了雙眼。
而芫蕪的神情經曆數番變化,最終在其厭的外貌定型之後,黑沉下來。
「你是誰?」
「祁風氏,魌魘。」
保持著原身模樣的上邪動了動。
「繼續說。」
其厭沉默了片刻,開始說:「我本名魌魘,生於鬼族祁風氏。五百歲時傷了神族之人,那人是顓頊帝室天帝之子,與我發生爭執,導致重傷殘疾。」
「顓頊氏向鬼族施壓,逼鬼界交出祁風氏全族。」
「其時我父親是祁風氏的族長,因我之故,他卸下族長之職,對外言說我們一家只是祁風氏的一個旁支。我在外胡作非為,親族並不知曉,藉以護住其餘族人性命。」
「因為我一人犯下的錯事,我的父母兄姊,全部受到牽連。父親因覺愧對祁風氏族親與先祖,自斷靈根,自散靈識。母親承受不住,跟隨殉情。」
「我和兄姊被鬼族交出,帶往神界問罪。」
「兄姊為替我搏出一條生路,以命相抵。」
「最終,罪魁禍首得以逃脫,隱姓埋名苟且於人界數十年之後,找到了沃野國。然後,繼續苟且偷生。」他看著芫蕪和緣何:「直至今日。」
「我們呢?」芫蕪問,「你還沒有說,這件事跟我們的關係。」
「沃野國中有巫族人,就是上古時期,占卜與咒術分離之前的那個巫族。我到了那裡之後,找到他們替我占卜,大仇何時能報。」
他頓了頓,呼出一口氣,道:「在你們去到沃野之前,我已經等了數百年。」
「繼續說。」
「……巫族人替我佔得,千年內三界會出現一異物,一異人,他們的出現,將會是神族的一場浩劫。屆時皆他們之力,我便可大仇得報。」
「你怎麼確定,我和陵游就是你要等的機會?」芫蕪問。
「我不確定。」其厭如是道:「所以需要試。彼時他身下被下禁制,我需要設法破除那道禁制,才能進一步判斷你們是不是我要等得機會。」
芫蕪瞳孔微縮:「然後呢?」
「然後,我設下契機,將你們引入賭坊,引出賭坊坊主,引陵游衝破他身上的禁……」
「你該死!」
「噗!」
其厭吐出一口血,支撐不住,跪倒在地,
「阿姐!」
緣何驚呼出聲,卻不知道該如何舉措。眼睜睜看著芫蕪拔劍出鞘,二人自甲板之上飛身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