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下界
花月忽然伸手把上邪的帽子攏了上去。
「你幹什麼?」上邪以為他有意戲弄,隨即出手拍打。
「禁聲。」
「有人過來。」
花月和芫蕪同時開口。
二人話音剛落,便有一人,準確來說是一隊人馬出現在花月館前方。
上邪此時也察覺到了異常,保持著方才的姿勢沒再動作。
這群人的裝束,芫蕪和上邪不能更熟悉——他們身穿甲胄,手持形制統一的斧鉞,正是北方顓頊氏的兵士。
而為首之人,芫蕪雖說沒有交過手,也絕對不會不熟悉。
「戰神可是稀客,今日怎麼有空來花月館了?」花月上前兩步,同來人寒暄。
「奉命行事。」常隳拱手,兩人相對致禮。
「哦?」花月笑了笑,道:「既是如此,便請館中一敘吧。」
對方點了點頭。
「請。」花月微微側身,和芫蕪以及上邪站在一側,讓出對面的路引常隳進去。
後者穿著烏青色的斗篷,裡面是玄色衣袍,並沒有和那些兵士一樣穿甲帶胄。頷首致禮之後抬步前行,並沒有生出疑心。
芫蕪和上邪並肩而立,花月側身,正好擋在了上邪前面。
常隳路過,花月正想抬步,他卻忽然停了下來。
花月神情出現瞬間的停滯,在前者轉身的同時開口道:「戰神有何事?」
「這二位是?」他的視線從芫蕪掃到上邪,最後又回到芫蕪身上。
「她們嗎?」花月笑道:「怪我禮數不周,忘了介紹。」
「她們是我族中親眷,過來傳達姑母的口訊。」他又轉身介紹道:「這是北方戰神,常隳神官。」
花月話落,芫蕪轉身面向常隳,微微頷首致意。上邪緊隨其後。
「原來是花月神者的家眷。」常隳反應之平和,不禁讓芫蕪兩人驚了一驚,「失禮。」
……
「主人。」離開花月館很長的距離之後,上邪還沒能從驚訝中完全緩過神來,「咱們居然這麼順利就從他面前逃脫了。」
「花月的家族很厲害嗎?為什麼常隳一聽說是他的家眷,就格外寬容?」
「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他好像從來沒有提過他的親眷。」芫蕪沒有應答,也不妨礙她繼續發表感想,「我一直以為他是孤家寡人一個呢,原來還有家族嗎?」
「也對……他和我不一樣,當然該有父母親族。」
「不知道他的父母長什麼樣子?他是醫者,父母也是嗎?還有,為什麼他有家人還一個人住在花月館?」
……
一個沉默不語,一個絮絮不停,這就是芫蕪和上邪在一起尤其是趕路時候最常見的畫面。
上邪話密的本性在她化身成人之後愈發得到釋放,即使芫蕪不作出任何回應,也斷然不會影響她繼續說下去。
圍繞著花月以及他的家族,她從離開花月館開始,一直說到了建木神樹處才結束。
上一回在這裡發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她們兩個險些雙雙葬身於此。然而這一次,也沒有那麼好過……
「這裡時候時候來了這麼多兵將?」上邪望了一眼前方枝繁葉茂的樹以及圍在樹周圍的大群兵將,喃喃道:「這麼多人圍著一棵樹,他們可真是閑得發慌了。」
她自然清楚這些兵將為什麼會駐守在這裡,不過清楚歸清楚,卻絲毫不影響她奚落。
其實這些兵將守在這裡並非一日兩日的事情了,而是已經守了七十餘年。起因便是七十三年前,水神玄冥和渡界神庚辰險些喪命於此。
後來這些年,芫蕪意識到整個神族對於追捕她的事情都更加上心,但是沒想到連建木神樹都圍了起來。
不是說此樹對於神界安穩至關重要嗎?那忽然派駐兵將守在這裡又要怎麼解釋?
「主人。」上邪問道:「咱們要怎麼過去?」
沒等芫蕪回答,幾個人形出現在她們前方,向著兵將而去。是四名穿著淡紅衣裙的女子,看樣子是從東方而來。
她們往前走了一段,原本正對著的是白衣銀甲並且穿著斗篷的北方士兵,卻中途轉彎繞到了另一邊青衣金甲的隊伍前方。
四名女子停在東方的守兵前方,然後紛紛低頭,片刻后從身上翻找出令牌一樣的東西抬手展示。
繼而,東方的守兵自動向兩邊靠,讓出一條過道讓她們通過。
「她們拿的是什麼東西?」上邪和芫蕪一起隱在暗處,見狀轉頭髮問道。
「應該是證明身份的東西。」
「那咱們怎麼辦?」
芫蕪默了一會兒,抬眸看向上邪:「你變回原身。」
她說完之後掌心攤開,上面出現一個看不出材質的牌子,正好覆蓋她半個手掌。
上邪眸光亮了一瞬:「是之前為了見花月偷……拿回來的牌子!」
「嗯。」芫蕪應了一聲,催道:「變回原身,我帶你過去。」
當年隨手拿過來的牌子,後來並沒有起到她想要的作用。可是陰差陽錯之下卻忘了丟掉,沒成想隔了七十多年再次派上了用場。
「不行。」上邪卻出言反駁,「他們認得我的原身。」
「主人別急。」見芫蕪又要開口,她搶先道:「我也有辦法。」
……
一黑一白兩個人影走向北方守兵,出示身份象徵,兵將讓路,前行,身影消失在建木之下,事情在兩人的擔心之下進行的格外順利。不過轉瞬,已經是兩界之隔。
大漠、黃沙、青葉紫莖的古樹。光陰荏苒,卻沒能在蠻荒留下痕迹。
「呼……」上邪緊繃的身體在腳底穩穩地踩在黃沙上之後才徹底放鬆下來,手中的東西被她拋起又接住,「沒想到花月不在,還能借他脫困。」
她手裡拿著的是也是一塊牌子,方才就是用它通過了神界兵將的圍守。
「花月的東西?」
「不是。」她把牌子展示給芫蕪看,「是他徒弟的。主人你昏迷的時候我一個人太無聊,就只能自己尋找有意思的事。」
「這是從他徒弟那裡拿來的,後來忘了還回去,就一直帶在身上。」
芫蕪雖然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但是卻心知肚明這牌子上面,恐怕又是牽扯了一樁無聊的鬥嘴。
上邪把東西收起來,見芫蕪忽然向一旁扭頭。
「怎麼了?」她跟著看過去,絳紫的樹榦進入眼帘,過往的場景立刻湧入腦海,「主人!」
「……」上邪的驚呼把芫蕪從出神中喊了回來,她出聲安撫道:「我沒事,不必擔心。」
說完之後,她再次看向樹榦——方才明明有一雙眼睛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