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幻夢
神界永遠是白茫茫的一片,此時又起了白霧,把周遭都圍了起來。
那些霧氣越來越濃,萬籟俱寂,芫蕪閉著眼的時間久了,慢慢升起一股困意。
「主人,主人……」
上邪一直在喊她,她想要回應,卻在每次開口之前都被困意壓下去。
「主人,主人……」
「阿芫……」
還留有最後一絲清明之際,另一個聲音傳入耳中。
誰?
她忽然就有力氣睜開眼睛了。
「阿芫。」
「……」芫蕪趴在地上,頭側枕著手臂,朝著聲音的源頭追過去。
「阿芫。」那人又喊了一聲,然後一個模糊的影子出現在霧氣里。
又過了片刻,影子的輪廓逐漸清晰。再走近一些,她看見了黑色的靴子、絳紫的衣衫、垂在身側的手臂、烏黑的頭髮還有黑白分明的眼瞳——裡面映著她的樣子。
陵游來到近前,半蹲半跪在芫蕪身邊:「你怎麼又把自己弄成了這副模樣?」
他伸手,似乎是想要撫摸她的面頰。可是大概是上面細密的口子太多,他伸到一半,又要把手收回去。
然後忽然被另一之後攥住,攥得極緊。
「我總是擔心,也最害怕危險過來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讓你只能一個人去闖。」
芫蕪把手攥得極緊,卻不動也不說話。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面前的人,聽著他說話,慢慢地泛紅、濕潤……
「阿芫。」陵游頓了頓,「可是我今後都不能再守在你身邊了……」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愛惜自己呀。」
「遇到事情的時候要把自己的安危放在首位。」似乎是想到了這句話成真的可能性,他輕笑了一下,「你的脾氣……」
「可是我最大的願望就是這樣,你就當是為了我,不要再把自己置於危境了好不好?」
「……」芫蕪只是不停地流淚。
「阿芫聽話,不要讓我擔心,好嗎?」
……
如此甘美的夢,芫蕪不敢動作,不敢出聲,不敢回應。怕略微驚動,夢就會被驚醒。然後碎成一片一片,消散成煙,再也找不回來……
可是它還是碎了,瞬間消散,片息不留。
「陵游?」手掌忽然抓空,明明剛才還蹲在自己身邊說話的人忽然就消失了,一絲一毫的徵兆都沒有。
「陵游,陵游……」芫蕪再也承受不住,「陵游!」
「啊……」她像是被雙親遺落在外的稚童,蜷縮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無助又可憐。
「不要走……你不要走……你不能走啊……」
十三年了,闊別沃野,已經給十三年了。
如果這十三年都是在那裡度過,如果我們現在還住在那裡……竹林深處的那座院子是不是已經長滿了花木?要是當時我們一起重的那些種子都能成活,應該會開出好多種不同的花。
緣何的模樣是不是該變了?其厭是不是還和以前一樣話多?雨歸和雨屋的那位前輩呢?
……
陵游,你到底在哪兒?
我怎麼才能找到你?
我想回沃野國了,想和你一起回去。
……
沃野國。
「你怎麼過來了?」緣何剛剛踏出房門,就看到迎面走過來的其厭。
「我有話對你說,去賭坊匯合就不止你我兩個人了。」其厭開門見山。
「哦。」緣何應了一聲,揮手帶上了房門,「有什麼話要說,說吧。」
「你是不是對青衣對了情愫?」
「……」緣何怔住,繼而用「你很奇怪」的眼神打量其厭,「你這是受什麼刺激了?」
「先別管我,你只回答我的問題就是。」其厭和緣何說話,早已經過了把「客氣」二字放在心上的的階段,「你和她才認識多久,從初遇那日算起的話,滿打滿算也不超過三年吧?可已經同出同進一年有餘了。」
「同出同進?」緣何聞言不禁覺得好笑,「什麼時候同出同進了?你未免有些誇大其詞。」
「什麼時候沒有同進同出?」其厭反問,「近一年多,你們哪一天不是一起進賭坊,在裡面打上一天的架再一起出來?」
「原來是這個同進同出。」緣何又笑了一聲,然後抬步往前走,「該出發了。」
「緣何。」其厭轉身跟上去,「你還沒回答我。」
「沒有。」其厭道:「你多心了。」
其厭閃身攔到前面:「那為什麼……」
「因為合作共贏。」緣何道:「我知道你擔心的是什麼。她不是心懷叵測,也沒有刻意接近我。況且,我有什麼地方,值得別人刻意接近呢?」
「你又用幻術。」
「用不著幻術,你想說什麼,全都寫在臉上了。」緣何往一側繞了繞,繼續前行,「我探過她的記憶。」
「探過?看到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如她所說,一片空白。」緣何道:「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還能有什麼其他的目的?」
「她自願讓你探查的?」其厭又問道。
「你這是……」緣何轉身看向他,「要不你來試一下,看我探得準不準?」
「不必。」其厭立刻拒絕,「大可不必。我就算懷疑自己也不會懷疑你的幻術會出差錯。」
這傢伙在修鍊幻術之前就有窺探人心的能力,後來修為飛速進步,每次施展那種邪性極大的術法更是自帶一股讓人敬而遠之的邪氣。
「怎麼,你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怎麼……怎麼可能?」
「你緊張什麼?」緣何忍不住看了其厭一眼,這人一身有十分本事,八分都長在了嘴上,說話打磕巴實在是不常見的稀罕事兒。
「嘴瓢了。」其厭說著,不自然地甩了甩扇子,「有這麼好笑嗎?誰還沒有嘴瓢的時候?」
「別人經常有,可你不該有。」聞言,緣何索性也不忍了,直接笑出了聲。
「我不過打了一個磕巴,你可是都把人領回到家裡過了。」其厭迅速重振旗鼓。武力上已經不抱期望了,打嘴仗再輸了可就真的要被這多小百花嘲笑不知道多長時間了。
此話一出,緣何的笑聲果真停了下來:「我那是為了給她不愁果。」
「如果換了一個人找你要,你會初次見面就帶她回竹林小居嗎?」
「你想說什麼?」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何故多問我一遍?」
「……我沒有失去理智。」緣何頓了頓,答道:「沒有像你想的那樣,把她當成阿姐。」
「阿姐事阿姐,阿青是阿青,我分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