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看法
「神界派差事給你了?」夢不知聞言反問道。
「沒有。」廉青失笑,「我不是在上清境就是在這裡,他們怎麼給我派差事?」
「這還差不多。」夢不知又品了一口茶水,「你生來尊貴,斷然沒有給那幫頤指氣使的效勞的道理。」
「上次被請去幫忙也就算了,若是他們敢趁著你爹娘遠遊支使你做這做那,老夫……」
「前輩。」廉青有些哭笑不得,「我也不是熟透了的柿子,誰想捏便能捏上一把。」
「就該如此。想當年你娘年紀輕輕,就能攪得神界不得安寧。你身為你娘的女兒,這份膽色理應傳承下來。」夢不知不聞瑣事不染煩擾,唯獨對這個自幼看著長大又志同道合的晚輩十分上心,有時甚至因為關心太過引起人家正牌祖父的不滿。
廉青幼時,二人為了博得更多的關注而掙得面紅耳赤那是常有的事。後來廉青表現出對陣法之道的濃厚興趣,可是讓夢不知喜不自勝,更是成了他日後數百年中和老友發生口角時用於取勝的利器。
「那你怎麼忽然想起來問這個問題?」夢不知還沒忘了正題。
「前些時日助渡界神捕獲一隻惡靈,但他觀之並非凶神惡煞之徒,反而容色善凈。」廉青道:「我篤信相由心生,因而向人問詢,得知其雖生為邪祟,但自現世以來一直謹小慎微,從未惹出任何禍端。」
夢不知看著廉青,示意其繼續說。
「而東方的離屬占者卻卜算出,那隻惡靈來日必將危害三界,屠戮五族眾生。所以,必須扼殺於微末。」
「依你看來,他是否該殺?」廉青說完之後,夢不知出言道。
「離屬占者位居神界第一占卜神數千年,從未出過錯漏。」廉青道:「這是他親自占卜得出的結果,並且為此耗費了半生修為。所以那隻惡靈將來成為三界禍患……幾乎能夠確定會成真。」
「說說你自己的看法。」夢不知道。
廉青一愣,低眉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一隻惡靈與五族性命,自然是要擇後者而棄前者。即便他當真心性純善,也難免日後生出變故。離屬占者為五族安穩甘願損耗半生修為……三界氣運,決不能存在任何隱憂。」
廉青話落,雲棲的話忽然縈繞在耳畔。
「怎麼?」見她欲言又止,夢不知問道:「還有什麼?」
「可是……占卜乃『只佔來日,不斷真假』之術。」廉青道:「即便是離屬占者,也不能保證……所卜的每一卦皆無錯漏。」
「此外,若是易地而處,換作我是那人的親近之人……」她頓了頓,接著道:「我……」
「你會如何抉擇?」見廉青久久不能定論,夢不知開口問道。
「我大約,只想盡全力護住我的至親至愛。」廉青說道。
「此乃常情。」夢不知接話道:「生靈皆懷私心,大義大道雖亘古不衰,但若當真落到每一個生靈身上,能做到舍私情而守大義的又有幾個呢?」
「而且你自幼長於不死國,無人想起來還要教導你這些。」他看向廉青,眼神中含著長輩對小輩獨有的寬容與慈愛,「所以在你心中,生靈便是生靈,你應當從未考慮過要如何將這兩個字划入高低貴賤各自的範圍。」
廉青點頭表示肯定。
「可是一旦出了這片地界,幾乎所有生靈都明白該如何劃分。」夢不知說道:「說句不好聽的實話,對此最為看重的,大約就是神族。」
「若你同他們交道打得勤,便會明白方才你問我的那個問題,在他們看來根本不該存有疑問。而關於生靈該如何劃分,想必隨意抓出來一個小童都能給你列出頭頭是道的一二三四來。」
「我的青青呀,就不該跟那群傢伙打交道,萬一被帶壞了該如何是好。」夢不知看著廉青,是當真心疼,「你現在這樣就很好,去到神界就好好在上清境中修鍊,自然無人敢去打擾。」
「前輩。」廉青笑得有些無奈,「你怎麼又把話題扯遠了。既然從前沒有說過,那你現在跟我說說,你是如何看待的?」
「還能如何看待?」夢不知道:「天地生萬靈,萬物以靈為聚。若是追溯到本源,都不過是無形無實的靈息罷了,又分個什麼高低貴賤?」
「妖魔之所以地位低下,說白了就是因為五族生靈氣量狹小,難有包容的氣度。不過是比人家早生了一個洪荒,能高貴到哪兒去?」
「不過妖魔為三界所不容,也屬正常情形。」夢不知話音微轉,接著道:「不是還有一句話叫先來後到嗎?如今三界五族劃分明確,各佔地盤互不干擾。」
「如若有朝一日第六第七個族類強盛起來,難道還能突然冒出個第四界來供他們佔用?到最後免不得一場或是數場浩劫爭端,然後不知道哪一方的地盤會被搶了去。」
「所以縱然五族之間也不見得就相親相愛,但是面對共同的威脅,他們自然會抱成一團同仇敵愾。如此一來,妖魔受排擠,也算是理所應當、情理之中的事。」
廉青點頭,表示受教。
又聽夢不知說道:「青青呀,你需要去做的只有你感興趣的事情,除此之外其他一切都與你無關。神族的瑣事雜事尤其多,你縱然與那邊有些牽扯,但與這些煩擾可是八竿子打不著。」
「前輩的關懷我都明白。」廉青道:「我上神界是為了拜師學藝,從未想過參與其他事情。」
「這就對了。」夢不知微微開顏,但隨即又想起廉青被請去幫忙的事情,遂叮囑道:「若日後再有誰以幫忙為借口讓你去給他們做苦力,你大可直接避而不見,就算是見了亦可回絕。」
「你的身份和輩分在那兒擺著,不偶爾拿出來用用反倒是容易叫人忽略。」
神族能和廉青說得上話請她辦事的,除了西方帝室還能有誰?
「我對他們那一大家子的長幼輩分不甚了解,還是從前聽你父母偶然間提過一兩句,只記得你父親在那裡的輩分算是極高的。」夢不知隨口問道:「上回聽他說西方天帝乃是他的子侄輩,便是與你同輩對吧?」
「前輩這是多久之前的聽說了?」廉青笑道:「你說的那是上一任天帝,西方如今的天帝是長肖,繼任天帝之位已經三百餘年了。」
「那豈不是比你還要小一輩?」
「是。」
如今的天帝是她的堂兄,如今的天帝長肖,自然是她的侄子。奈何這個侄子過於謙遜守禮,每次見面總要鄭重其事地喊上一聲「姑母」。殊不知他這一聲姑母,正是廉青極少踏足西方的重要原因之一。
長肖比廉青年長千餘歲,在她尚且在母親腹中的時候人家已經繼任了天帝之位。年齡的差距倒也便罷了,最為關鍵的是他這個天帝一開口,在場之人還有誰能不開口?
西方帝室枝繁葉茂,可廉青到現在為止算得上認識的也只有天帝天后以及他們的兩子一女。所以當上百直系旁系的帝室成員紛紛上前寒暄是,她的尷尬可想而知。
「那就更好了,他們神族最在意那些繁冗的禮節,小天帝自然要十分尊敬你這位姑母。」夢不知道:「他都要敬著,又有誰敢對你不敬。」
徹底放下心來,夢不知將杯中茶水飲盡,隨口問起了雲棲:「那個小子如今又去哪裡逍遙了,你可知曉一些?」
聞言,廉青搖頭:「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