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臨走前
楚寧風是偏下午點才回來的。
那時衛姝正在跟二夫人商討著晚膳的菜單。
聽見外麵傳來丫鬟的問好聲，衛姝抬頭望去時，就看見楚寧風走了進來。
他的臉色並不算太好看，但見到二夫人也在這裏時，神色還是稍微緩和了些。
“將軍回來了。”衛姝微微笑道。
“大哥。”二夫人有些緊張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叫了一聲。
跟其他孩子一樣，她也有些怕楚寧風，尤其是她能感覺到楚寧風此時身上氣息有些不對勁。
“嗯。”楚寧風隨意應了一聲，“你們繼續。”
他沒多說什麽，抬腳進內室去換衣服了。
他一皺，二夫人就再待不住了：“大嫂，菜單沒問題的話，我就叫丫鬟去交給廚房了。”
衛姝也知道她是要走，便沒留，點了點頭：“好。”
二夫人連忙離開。
望著她那離去的背影，衛姝都有些想笑。
怎麽這府中人人都怕楚寧風，他又不是什麽會吃人的老虎。
衛姝起身朝內室走去。
綠蘿跟淩香正在替楚寧風更衣。
換上了常服，他身上那一抹陰戾才好似輕了許多。
衛姝與他夫妻多年，自然知道他此時是有些心情不佳的。
讓綠蘿她們都退出去後，她才走到楚寧風的身邊，抬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襟。
“這是怎麽了？”她溫聲問道，“在宮裏遇到什麽事了？”
“不是什麽大事。”楚寧風握住她的手，牽著她朝一邊的椅子走，“別擔心。”
衛姝抿了唇沒說話。
他越是這麽說的時候，就越代表著出什麽事了。
見她沉默，楚寧風輕歎，改了主意：“還記得當初齊王與北涼勾結的事嗎？”
衛姝微微睜大了眼睛，一時沒反應過來。
齊王的事過去這麽久了，他的屍體都涼透了，沒想到竟然還有再提起的一天。
“記得……”她咽了口口水，感覺嘴唇有些幹，嗓子也略略發
澀，“好端端的，怎麽提起他來？”
“當初齊王為了取得北涼軍的信任，將西北掖州的布防圖交了出去。”他低低地說。
掖州乃是西北關口的第一道防線，若是掖州城破，屆時北涼軍四下大舉入梁，便是再多的兵馬恐怕都抵擋不住。
北涼人天性凶悍生猛，別說是大梁的兵馬了，就是沿途百姓恐怕都會遭其毒手。
“這個混蛋！”衛姝知道掖州城有多重要，氣得她臉蛋‘噌’一下就紅了，忍不住罵，“沒腦子的玩意兒！他也不想想，跟北涼合作，到頭來是什麽結果？”
北涼這幾十年來都在妄想統治大梁，若非是駐守邊疆的眾將士們以血肉之軀抵擋住他們一次又一次的進攻，恐怕西北早就破了！
偏偏是這樣，齊王竟然還敢將布防圖交出去！
楚寧風少有見到衛姝這般言辭激勵的時候，他一時覺得好笑，但又克製住了。
隻拿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說道：“當初我們隻知道齊王與北涼勾結，並不知道他將布防圖都交了出去。今日宴會結束後，陛下傳我去了養心殿，掖州附近忽然多了許多兵馬，舉著北涼的軍旗。”
“他們還真是會挑時機！”衛姝咬牙。
眼看著便是秋闈跟選秀了，朝廷忙得不可開交。
北涼選在這時候動手，便可以給他們來個措手不防。
“我們與北涼打了幾十年的仗，誰都奈何不了誰。”楚寧風說道。
即便是當初他在西北的時候，能做的也隻是抵禦住北涼一次又一次的進攻。
這些年北涼似乎是修整過來了，又開始躍躍欲試，想要攻破西北防線。
“那陛下是什麽想法？”衛姝生氣歸生氣，但頭腦還是清醒的。
若是這場仗又要打起來，怕是軍中將士許多都要派往西北了。
而楚寧風作為曾經抵禦北涼軍的大將軍，屬他對付北涼最有經驗……
“中秋結束，便要點兵前往西北。”楚寧風握著她的。
不知怎麽的，衛姝的鼻尖突然一酸，她了解楚寧風。
了解
到哪怕他後半句話沒有說出口，都知道是什麽了。
她的眼睛紅了，有淚水盈於羽睫，她死死抓著楚寧風的手，嘴唇微張，想要說什麽，可心中實在鈍痛難忍，話全堵在喉間。
“陛下此次提拔了許多年輕將軍。”楚寧風抬手摸摸她的臉龐，手指輕輕拭過她的眼角，抹去那一抹晶瑩，“我要做的並非上戰場，隻需要當一個軍師的身份罷了。”
連陛下都知道他身上有多少舊傷，中秋過後的西北更是個苦寒之地。
他拖著那樣的身軀再上戰場，無疑是要他的命。
可為了護住大梁子民，縱使楚寧風還有一口氣在，他都必須趕往西北。
衛姝滿腹的話說不出口，隻有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她難得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這一走……要多久？”她哽咽著問，眼淚跟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怎麽都止不住，“謙哥兒明日也要走，不知什麽時候回來……您要是再一走……”
說到動情處，她忍不住低聲嗚咽起來。
楚寧風心疼的將她抱到懷中，下巴抵在她的發頂，雙手緊緊抱著她。
“這一次我無法給你承諾。”他輕輕說，“但我能答應你的，是我會回來見你。”
他知道自己很自私，在他心裏，國永遠大於家。
這也注定了衛姝會永遠望著他的背影，等著他回來。
隻是如今不同的是，她有三個孩子，還有寄托在。
“可是……你還沒有聽到孩子們叫你一聲爹呢。”衛姝揪著他的衣服，哭得渾身都在不斷顫抖，“要是將來孩子們會走路了，你都還沒有回來，那該怎麽辦？”
她怕孩子們問她，爹爹去哪裏了？爹爹什麽時候回來？爹爹……還會回來嗎？
一想到這些可能性，衛姝就忍不住哭，她幾乎哭得喘不過氣來。
“對不起。”楚寧風單手輕輕撫著她的後背，低聲，苦笑著說。
他這一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懷中的衛姝了。
她豁出命去給他生了三個孩子，可他僅僅是連陪在他們身邊的能力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