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麵聖
林詩茵迷迷瞪瞪的揉了揉眼睛，頗為不解，“怎麽了？”
話一出口，那聲音沙啞的可以，嗓子裏也癢癢的，她抬手摸上額頭，甚至有些發燙。
封寒笙早在聽到林詩茵的聲音的時候就下地去倒了一碗薑湯過來，讓林詩茵就著他的手喝下去了，這才抱著她緩聲道：“半個時辰前，有車隊趕到驛站，我見他們神色慌張且身上都沾著泥點，有幾個人下半身仿佛在泥裏泡過的，就上前問了一句，卻得知我們從台州過來的一處必經之地，山石滾了下來，混雜著大量的泥土，將他們車隊小一半人淹沒了。”
他聲音竟有些難過的道：“驛站的人剛去那處去救人，也不知道被淹的那些人會怎樣。”
林詩茵大驚，“怎麽會？”
封寒笙搖頭，“今年秋季多雨，前兩日也一直在下雨，也就昨日天剛放晴。”
他伸手緊緊的環住了林詩茵的腰，仿佛要將她融化到自己的身體裏，“還好你催我早些來驛站，不然我們……”
他後麵的話還沒能說出口，就被林詩茵給環抱住輕輕的吻上去了。
封寒笙抱著懷裏的小妻子，心裏有些慶幸。還好那時候茵茵想要他快些趕馬車來到驛站，而他看著茵茵麵色難看身體很不舒服的樣子也想要早些到驛站，讓她好好的休息一會，不然如果遇上了半個時辰前到驛站的車隊的那樣的事……
他們車隊是跑商的，都是年輕力壯經得起顛簸的，這樣還有躲閃不及被泥埋在裏麵的情況。
林詩茵見封寒笙情緒平複了一些之後，輕輕的扯了扯他的衣角，“時辰不早了吧，咱們去用晚膳吧。”
封寒笙點頭，照顧林詩茵洗漱之後，讓丫鬟們將晚膳送了過來。
飯菜剛過來，兩個孩子也被送了過來。修哥兒在二翠懷裏直往林詩茵的方向伸胳膊，二翠見了笑道：“夫人，小少爺適才睡了一覺，吵著鬧著要來見您呢，奴婢就帶著小少爺過來了。”
而章哥兒則自己一個人穩穩的走過來，仰頭看自家母親，道：“娘！”
封寒笙將兩個兒子抱到椅子上，與林詩茵一起用膳，等她吃飽了之後，又去外麵打探那個商隊的人是否安全被救回來。
而林詩茵吃飽喝足後，卻發現身上來了葵水，明白了白日裏自己情緒的變化，換了衣裳進了烘暖和的被窩裏且不提。
……
這場雨，又持續了兩天，第二天中午那會，雨中甚至夾了冰雹，砸在人身上生疼。
夜間聽著外麵呼嘯的風聲，偶爾傳來的“撲通”樹木被刮倒的聲音，讓人也跟著緊張起來。
直到十一月二十一日，天晴，封寒笙和林詩茵準備離開驛站。
辰時，車隊上路，林詩茵看著外麵倒在路邊上的樹和路中布滿的積滿了水的水坑，搖頭道：“這官路成了這樣子，駕馬車的時候當小心一些才是。”
封寒笙看著那積水頗深的水坑，麵色肅然的跟充當車夫的護衛們交代了一些。
因為時間緊湊，一路上隻在越州和杭州空出半日的時間拜訪了林詩茵的大姑一家和林詩茵的外祖父母，直到十二月下旬，一行人才抵達京都。
……
京都林府。
林詩茵送回來的回京都的信，也就比他們回來的日子早上不過十日。
弟妹錢氏生了孩子後身體不是很好，張氏這些日子跟著大嫂忙活家中事務和年前的人情往來，整日裏忙的團團轉，得知女兒來信了，也隻到了用過晚膳的時間才有空閑時辰拆開來看。
信件的前幾行，林詩茵就寫明了他們到達京都的確切時間，張氏看著看著眼睛不知不覺的溢出了淚花，“茵茵終於能回來了，可憐我千嬌百寵的女兒，連續生下兩子我都不在身邊。”
王二家的見狀勸慰道：“大姐兒就要回來了，且姑爺坐上了首府的知府，您該欣慰才是。”
張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花，“你說得對，且估摸著時辰讓廚房備上佛跳牆，待茵茵回來了也能吃上。”
王二家的又道：“大姐兒跟姑爺回來之後，定是要先回封家的，待第二日才能帶著兩位小少爺來娘家。”
張氏瞪她，“你這老貨，就會潑我冷水！”
王二家的笑笑，轉而道：“咱們姑爺可是有出息的，這才不到三十呢，就能坐上正三品的位置，在滿朝俊傑中那也是一等一的。”
張氏點頭，“這話說的是極。前日我去置辦府上的瓷器，遇到了高夫人。她自持兒子乃是探花郎，卻沒想到這位探花郎得了妾室之後隻重女色，聽聞後院日日吵鬧不休，那正室又隻是小官之女，身份壓不住，導致他到現在也沒有個嫡子，正事也沒心思做，官職一直上不去。”
王二家的想了想，也跟著道：“前些日子老奴去藥店拿滋補的藥材，恰好遇到了梁府的下人。”
張氏聽到梁府二字，當即蹙了下眉，卻也沒打斷王二家的，隻看她一眼。
王二家的心裏有了底，繼續道：“梁夫人之前作主為兒子娶了司農卿董大人的小女兒，繼室所出閨名董明珠的那位閨秀。”
張氏點點頭，司農卿乃是從三品的官職，當初梁傳書婚禮定下的時候那邊還給她送了請柬呢，被她直接扔了。
男方那麽對待她的茵茵，女方還是心大的謀算別人的未婚郎君的，蛇鼠一窩，都不是什麽好的。
王二家繼續道：“這位董
小姐是位性子比較傲氣的姑娘，偏偏梁公子喜歡那書院先生的獨女倩倩姑娘，見娶其做妻沒了可能，竟然在三朝回門那日將倩倩姑娘納為貴妾。”
張氏驚呆了，“這董家能忍？”
王二家的道：“聽聞董小姐的母親上門來鬧了，但是董大人似乎什麽都沒說。”
說著，她也很不解的道：“董小姐嫁進來之後與那倩倩姑娘鬥得後宅雞飛狗跳的，隻她母親偶爾來給撐個腰，父親那是從來都不聞不問的，也不知是何情況。梁公子偏向貴妾，董小姐也頗有手段，那下人去藥店便是找大夫開給那女子小產後養身體的藥的。”
“亂糟糟的，還是我兒有眼光。”張氏皺眉。
另一邊的封府，收到了封寒笙的信後，封大哥大喜，讓妻子安排好了，要及時去接弟弟回府。
待到封寒笙和林詩茵到的那一日，車隊剛到京都城城門口，卻見林府的管家上前來，“可是小姐和姑爺回來了？”
林詩茵撩開車簾，看向下麵站著的管家，笑道：“正是，是母親派你們來的嗎？”
說完，她往周圍看看，眉頭微微蹙起。
管家點頭，猶豫了一瞬，又道：“前兩日封府的管家與小的一起在城門口等的，但見小姐和姑爺久久沒回來，昨日便沒來，今日似乎也……”
林詩茵怒極，對他點點頭，簾子放下後就跟馬車裏的封寒笙控訴，“……是何道理？”
封寒笙：“……”
他交代下人、廚娘們的馬車先回封府，然後自己帶著妻兒先跟著林府的管家去林府拜見嶽父和嶽母大人。
卻說張氏讓管家日日去本是想讓管家看看女兒是胖了瘦了，兩個外孫長的何種模樣，然後回來說與自己聽。卻沒想到，女兒和女婿竟然比信件上歸京都的日子晚了幾日到，直到紅豆興高采烈的跑回來通知女兒和女婿到了二門外了才反應過來他們終於回來了。
封寒笙兩隻手一手圈著一個兒子，林詩茵站在他身側，看著胖了一些，見到跑過來的母親衝她揚眉一笑，往日在府裏被寵出來的那股子嬌寵的勁兒一下子顯露了出來。
她聲音甜甜蜜蜜的，“娘，我和夫君回來了，還帶了你兩個外孫回來，大的是章哥兒，小的是修哥兒。”
張氏看了兩個被乖乖抱在封寒笙懷裏的孩子一眼，笑著上前抱了女兒一下，擦了擦眼角的淚花，說：“老太君也知道了你們過來的事情，就在慈安院等著呢，你們先跟我過去吧。”
林詩茵笑著點頭，與母親手挽著手走在了前頭，封寒笙抱著孩子跟在後麵，章哥兒伸手扯了扯父親的頭發，“父親，這便是我們家嗎？”
封寒笙腳步一頓，等離張氏和林詩茵有些距離了，才輕聲道：“這是你母親的娘家，咱們待會要去見你母親的祖母，你們應當叫曾外祖母。”
章哥兒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繼續拽著封寒笙的頭發把玩。
旁邊的修哥兒有樣學樣，也扯了封寒笙的長發把玩起來，把封寒笙頭皮揪的一疼，恨不得空出手來狠狠的拍這小子兩下。
他抿著唇咬牙道：“你們揪父親的長發也就算了，可不許這麽對你們母親，不然必須揍你們才行。”
說話間，一行人到了慈安院，老太君早早的得到了消息就被林詩婉扶著站在院門口等著，見到林詩茵後露出大大的笑容，“咱們的茵茵終於回來了。”
林詩茵撲上前，聲音帶著鼻音，“祖母，茵茵想您了！”
慈安中林大伯母和四嬸錢氏具都在，林詩婉秀秀氣氣的站在母親旁邊對著林詩茵笑，身側還有個抱著繈褓的奶娘。
一番親香之後，章哥兒和修哥兒兩個被父親放下來，引導著跪在了蒲團上給曾外祖母行了禮。
老太君一手一個抱住了兩個曾外孫，笑道：“都長的好看，也不怕人，這很好！”說著，讓素情把她之前準備好的送給兩個曾外孫的禮物拿出來，塞到兩個孩子的手上。
林詩茵在旁邊看著，見祖母塞完了見麵禮還抱著兩個孩子不撒手，嘟嘴不樂意道：“有了小的，祖母就不稀罕茵茵這個大的了。”
在座的都笑開了，林大伯母譚氏搖頭道：“咱們茵茵才是老太君最寵的，昨兒夜裏那佛跳牆都燉上了，就等著你們過來開壇子呢。”
林詩茵眼睛一亮。
老太君將兩個孩子放下來給長輩們見禮拿見麵禮，然後招呼素心去讓廚房上菜，這才看向林詩茵問，“可問候過你嫂子了？”
林詩茵端著茶盞的動作一頓，看向封寒笙。
封寒笙垂下眸，過了片刻才道：“孫婿和茵茵剛到京都，恰好看到了林府來接的管家，就跟著過來了。”
老太君皺眉，有心想說封府的大夫人不會辦事，但是想了想還是咽下去了，恰好廚房的菜送了過來，那佛跳牆香的林詩茵直往那邊看，她笑著招呼道：“咱們章哥兒也能用一點，這可是你母親最愛吃的菜了。”
一家人舒舒服服的用了一頓午膳，而此時台州過來的那些下人廚娘和護衛們也帶著行李來到了封府。
安氏得知封寒笙和林詩茵跟著林府派來接他們的管家回了林府，隻覺得眼前一黑，恨聲道：“哪有這樣做事的？回來了不先歸家給祖宗牌位磕頭，反而先去妻子的娘家？也不怕傳出去被別人家笑話？”
站在她身後的嬤嬤垂下頭，心想夫人你先這麽做事的，傳出去人家也隻會同情封二爺。
待到天邊布滿了晚霞，封寒笙和林詩茵才坐著馬車回來，一整天都守在門口的琴意看到了馬車連忙跑回封大嫂的院子回話，而封寒笙和林詩茵各抱著一個孩子往他們的院落走去。
丫鬟們早就將院子收拾好了，床上也鋪上了新的被褥，一切整潔熱鬧。
封寒笙問過大哥還未歸家之後，便道：“茵茵先去沐浴解乏，然後咱們早些睡吧。”
熱乎乎的撒了花瓣的水沐浴過後，林詩茵裹著被子躺在床上，另一邊封寒笙準備好官服，又以紙筆寫下了明日麵見聖上的應對之詞，這才回到寢室準備睡下。
夜已深，外麵狂風大作，仿佛有下雪的征兆。
封寒笙剛輕輕的環住已經睡著的軟綿綿香噴噴的妻子，卻聽到外麵響起了丫鬟的聲音，“爺，大少爺和小少爺想跟您和夫人睡。”
聽著隱隱傳來的哭聲，封寒笙默然一瞬，“進來吧。”
然後兩個人的被窩又拱進了兩個壓不得說不得的小團子。
……
次日，封寒笙一大早就前往吏部交接，然後等候皇帝陛下的召喚。
而林詩茵帶著兩個孩子洗漱吃飯之後，帶著丫鬟們和自台州帶過來的禮物前往封大嫂的院落。
昨夜封大哥近子時才回來，從下人口中得知夫人做的事情，怒不可遏的跟她吵了半宿，最後去妾室的房中睡去了。
封大嫂被丈夫下了麵子，如今得知罪魁禍首進來了很是不忿。
但是，想著昨日丈夫說的話，她讓人請了林詩茵進來。
林詩茵一進來便笑道：“大嫂，許久不見了。昨日兩個孩子累的狠了，沒能一回府就過來，還請大嫂見諒。”
說著，她示意芍藥和紅梅上前，“大嫂，這是台州特產的雲霧茶還有杭州那邊買到的龍井茶，滋味都是一等一的好，還有兩匹時興的緞子，趕一趕正好能過年穿，希望大嫂能喜歡。”
那兩匹綢緞都是在杭州的時候置辦的，一匹鵝黃色，一匹豆沙色，都是不紮眼但是極為亮堂的顏色。
封大嫂很喜歡，便也不好說什麽不好聽的了，隻請她坐下，然後與她說起京都時興的東西。
“現在夫人們參加宴會啊，若是身上沒噴上一點香水，手頭沒有一把能拿在手裏的銀鏡，那可是要被所有人歧視的。弟妹這兩日有空也可以去逛逛，看看喜歡哪個味道的香水買回來。”封大嫂說道。
林詩茵皺了皺鼻子，剛才離得遠還好，湊近了隻覺封大嫂身上一股刺鼻的香味，就像是鑽進花堆裏似的，味道重的讓人眩暈。
她點點頭應和，心中卻對這些並不以為然。
……
另一邊，封寒笙在午時前終於麵見了義德帝。
行禮過後，他微微抬頭，心中便是一驚。
離開京都之前，他曾麵見義德帝，那時候義德帝臉上雖然有了皺紋，但是目光銳利，滿頭烏發，看著就是很精力充沛的狀態。
而如今的義德帝，頭發竟然大半都白了，眼角有著深深的皺紋，看向他的眼睛渾濁暗淡，目光中帶著疲憊，讓人心驚。
他不自覺的回想起昨日見到的林府老太君的模樣，比義德帝大的年紀，還頭發烏黑麵龐飽滿，看著就是很慈祥的樣子。
義德帝對他笑笑，“寒笙去台州許久，可有什麽收獲？”
封寒笙定下心，將昨夜準備好的話說了出來，從剛到台州的發現，到治理流民，麵對天災，再到治理整個台州的經濟，條例通順，讓義德帝聽的連連點頭。
陛下麵見官員，還是即將任職京都府知府的封寒笙，後宮各方勢力也都在注意著。
就連皇後娘娘得知了這個消息也有一絲晃神。
“隻希望這個封寒笙莫要太早投靠某一個皇子。如今內憂外患，我兒為了活下去還在西南拚命，這些個心大的便恨不得他死了本宮從此一蹶不振才好。”皇後恨聲道。
一個月前宮妃又被陛下升為宮貴妃，六皇子一派的氣焰再一次上升，皇後心中不忿卻沒辦法，隻能蟄伏起來。
她身邊的女官看著皇後娘娘老了很多的樣子，安慰道：“娘娘也不需太擔心，陛下為了平衡之道也不會允許皇子們某一位做大，拉攏了朝中大多數官員。京都府知府的位置尤其重要，甚至掌管京都的部分軍事，必定要是陛下新任的人才可以擔任。”
而五皇子，也是和這個女官一樣的想法。
得知封寒笙麵見陛下了之後，五皇子看向自己的幕僚，問道：“還是沒能找到機會與封二郎搭上線？”
幕僚點點頭，“封二郎昨日剛回京都，與夫人一起回了妻子娘家林府，今日一大早便去往吏部交接，屬下等沒能與他搭上線。”
“這樣一個人，要怎麽收買呢？”他頭疼。
那幕僚想了想，說：“陛下任用封大人之前必然會查好了底細，既然這樣，若是被陛下得知咱們收買了封大人反而可能是一部廢棋。您不若想辦法得到他的好感，或者給與他一個人情，這樣之後遇到什麽事情，他可能會站在咱們這一麵。”
五皇子皺眉沉思，半響說：“都說他極愛妻子？”
另一個幕僚點頭，“這次回來，封大人自己家門都沒回就先去了妻子娘家，且後宅兩個兒子都是妻子所生的嫡子，後宅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
五皇子沉思，“皇子妃與這位封夫人有過節，讓側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