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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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雜屋年久失修,窗戶被經久地固定在窗框上,合不攏, 冷嗖嗖的涼風豁入房間。


  今冬首都遭遇了一場百年難遇的低溫寒暴天氣,三月初春, 並沒有任何回暖的跡象。


  楊吱的被窩早已經冰冰涼涼, 她被一個噴嚏催醒, 鼻息開始擁堵。她坐起身,從床櫃邊扯來紙巾狠狠醒了醒鼻涕, 睡意也被全然驅散。


  窗外,能聽見淅淅瀝瀝的春雨打葉聲, 窗帘被寒風撩起了層層波瀾。


  雜屋空間狹窄,柜子和桌上堆積著各種廢置不用的陳年傢具。靠牆一方小小的鋼絲床, 勉強能容納她一人的嬌小的身軀。


  這裡,便成了楊吱寄人籬下的臨時居所。


  今天要去學校報道。


  鏡子前, 她特意穿上了運動胸罩, 沒有鋼托, 能夠讓它們儘可能下垂。外面再套一個彈力的裹胸, 擠壓扁平。


  就算她費心隱藏, 這對小兔子還是比同齡女孩更加明顯, 傷腦筋。


  洗手間里, 她給自己梳了個麻花小辮兒, 又拿起大寶SOD蜜, 擠了一小點,拍打著白皙瑩潤的小臉蛋。


  出來便迎上表弟翻起來的白眼。


  他坐在桌前,一邊玩手機遊戲,一邊漫不經心說:「臭美。」


  楊吱毫不在意坐到桌邊,拿起桌上的夾心饅頭,一口咬下,豆沙餡兒淌入舌心。


  「臭屁。」


  這話她沒真的說出來,寄人籬下得有寄人籬下的樣子,離家的時候母親再三叮囑,到了二姑家,要和親人好好相處。


  能忍則忍,能讓則讓。


  二姑李桂芝端著熱騰騰的蒸籠從廚房走出來,問楊吱:「今天要去學校報道?」


  「是的,二姑。」


  「真厲害啊。」李桂芝感嘆說:「居然考進了B大附中,咱們辰辰當年想進b大附中的初中部,就差了幾分,交錢都不讓進。」


  二姑伸手摸了摸自家兒子黃天辰的腦袋,黃天辰不爽地躲開,滿臉嫌棄。


  「交高價都不能進么?」楊吱好奇問:「差了幾分?」


  「279分。」


  楊吱:.……

  無言以對。


  B大附中是全省最好的高中,招生要求極為嚴苛。所以李桂芝聽說楊吱考入附中,忙不迭地給楊吱母親打電話,說阿吱進城念書,可以住到他們家裡來。


  哎呀哎呀,一家人說什麼住宿費生活費,沒關係的。


  但是楊吱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哪怕是親人。


  「阿吱啊,待會兒給你弟弟補習功課吧,過幾天你弟就開學了,寒假作業還沒做完呢。」


  「可是我今天要去報道……」


  「只是報道嘛,第一天老師都不會講什麼正經內容,早一點晚一點,沒關係的啦,你弟弟明年就要中考了,能不能上B大附中,就全靠你這當姐姐的啦。」


  她還想拒絕,二姑李桂芝又去廚房忙乎別的事。


  耳朵邊又傳來母親的八字箴言——能忍則忍,能讓則讓。


  一刻鐘后,書房。


  「有理數的減發法則:減去一個數,等於加上這個數的相反數,所以你這道題錯誤的地方在於……」


  嗯?

  楊吱目光下移,看到表弟黃天辰的手肘挪了過來,抵在了她的胸脯上,刮蹭。


  看似不經意。


  於是楊吱將身體側遠了一些。


  「姐。」黃天辰咧起壞笑,死皮賴臉:「我錯在哪裡呀。」


  他的手肘再度伸過來,碰了碰她鼓鼓的胸脯。


  臉上的笑容越發痞氣。


  兩分鐘后,李桂芝聽到巨響,從廚房出來,見楊吱單肩背著書包,沉著臉衝出了書房。


  「哎哎,怎麼走了,說好給弟弟補習功課呢!」


  李桂芝跑到書房,見自家兒子摔坐在地上。


  左邊臉頰上赫然有一道紅撲撲的巴掌印。


  身後楊吱摔門而出。


  **

  大街上,車水馬龍,路人步履急促,行色匆匆。


  楊吱將書包抱在胸前,手指頭在屏幕上顫慄不已,她艱難地撥出母親的號碼。


  「阿吱呀。」電話那端傳來母親溫柔細膩的嗓音:「去學校報道了嗎?」


  「沒呢,現在過去。」


  楊吱恍恍惚惚走在大馬路上。有些話哽在喉嚨里,怎麼都說不出口。


  「到了學校以後,和同學們好好相處,對了,這個月的生活費,媽媽給你匯過來了,你交一千五給二姑,剩下的作零用……」


  「媽……我想……」


  「錢要是不夠用就告訴媽媽,別啥事兒都悶在心裡一個人扛著,不要擔心家裡,家裡一切都好。」


  「媽,你也別擔心我,要是李叔再喝醉了打你,你就報警!」


  「報啥警啊讓外人看笑話,媽都知道,放心吧,你李叔就是面噁心善,平時可是個好人呢,媽這身子骨沒用,賺不到錢,全靠李叔給你拿生活費呢。」


  想搬出二姑家的話到嘴邊,楊吱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只讓母親保重身體,便匆匆掛了電話。


  一陣陣酸澀湧上喉頭,楊吱抱著身子蹲在路邊,緩了好一會兒。


  旁邊就是農行的自助取款機,她走過去,插了卡點擊查詢餘額。


  母親匯了一千七百塊過來,有一千五是生活費,另外兩百塊,是她的零花錢。


  楊吱家境並不富裕,她進城念書的機會,是母親向繼父李叔苦苦哀求討要來的,還為此被喝醉酒的繼父打破了頭。


  清醒後繼父也有些後悔,心虛氣短,只好答應讓楊吱來首都念書。


  這些錢也一定是母親省吃儉用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楊吱只取了兩百塊,小心翼翼放進書包內側夾層,然後朝著學校方向走去。


  搬出姑媽家的事情,須得從長計議。


  她要問問班主任,學校的住宿費能不能通過勤工儉學的方式減免,如果可以的話,她就不用增加母親的負擔了。


  其實住在姑媽家是最好的選擇,她給表弟補習功課,姑媽收容她住宿,節省了住宿費。


  但是一想到二姑家那個痞壞的不良表弟,一雙圓乎乎的眼睛,總在她胸部流連不止。楊吱心頭一陣恐懼,又直犯噁心。


  她胸部發育早,從初中開始,便經常成為班上那些壞男生津津樂道的談資。只要她經過他們身邊,便能聽到意味深長的鬨笑,哪怕轉過身,不看不聽,也能感覺到箭一般的目光,刺在她的背上。


  這導致她走路總是躬著身子,沒有自信,性格也內向了很多。


  正在她思慮忡忡之際,身後一輛摩托車飛速躥出來,將楊吱手裡的包搶奪了去!


  飛車搶劫!


  楊吱腦門子一突,什麼也來不及多想,追了上去。


  「搶劫!」


  她一邊跑,一邊聲嘶力竭地大喊。


  奈何飛車黨速度太快,轉過一個轉角,迅速便消失在小巷子里。


  沒人幫她。


  她的錢和卡都在包里!

  楊吱一路追跑,最後耗盡全身力氣,靠在樹邊,大口喘息著,無比絕望。


  路人叫她報警,她腦子一片空白,太陽穴突突的。


  就在這時,忽然耳畔傳來一聲尖銳的剎車。


  一輛重機摩托在她身邊停了下來。


  車上的少年戴著灰色護目鏡,看不清神情,黑色棒球服,氣質冷感,灰色護目鏡輪廓反射一圈朝陽的光澤。


  他對她微微側頭,側臉輪廓如鋒——


  「上車。」


  楊吱立刻反應,迅速跨上了他的車後座。


  寇響踩下油門,機車隆隆震動起來,「轟」的一聲飛出去。


  楊吱身形後仰,猝不及防驚喚一聲,連忙抓住少年腰側衣角。


  摩托駛入了衚衕巷裡,轉過了幾個拐角,在一個陰冷潮濕的巷口停住。


  楊吱匆忙下了車,退到一邊,偷偷打量他。


  他摘下護目鏡,左邊眼角下明顯有一道淺淡的傷疤,將他整個人的氣質勾勒得更加冷硬不羈。


  側頭,細碎的劉海若有若無地掩著雙眸,狹長的單眼皮,眼神很深,宛如深淵。


  英俊的臉龐籠上一層無色的冷漠。


  楊吱本能地感覺,面前的男人,似乎比飛車劫匪還要危險幾分。


  事實證明,她的猜測沒有錯。


  寇響走到牆角一堆廢棄物邊,撿起了一根鐵棍子,隨手揮了揮,棍子凌空發出「嚯嚯」聲。


  還算趁手。


  他鋒薄的嘴唇輕啟,淡淡道:「邊上去。」


  楊吱連忙挪到牆角邊。


  轟隆隆摩托引擎聲,由遠及近,飛車劫匪朝著他們的方向駛來。


  寇響左手握緊了鐵棍,站在巷子口,正面迎向飛車黨的摩托。


  逆著光,他的輪廓被鍍上一層冷色調光澤。


  摩托車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甚至還加大了馬力,朝著寇響猛衝過來,轟隆隆引擎聲震天響。


  他們要撞他了!

  楊吱尖叫:「閃開啊!」


  寇響巋然不動。


  摩托車以迅雷之速衝到他面前,千鈞一髮之際,寇響猛地側身,掄起棍子,攔腰擊向飛車搶劫犯。


  一陣轟隆巨響,摩托車失去平衡,直直衝向了高牆,搶劫犯從摩托尾部飛了出去,摔倒在地。


  那一剎,楊吱心跳都要驟停了。


  這一切發生不過幾秒的時間,摩托車就只剩輪子還在轟轟地旋轉著。


  飛車搶劫犯被打得暈暈乎乎,毫無反抗之力,趴在地上扭曲如蟲。


  寇響走到搶劫犯跟前,掄起棍子猛力朝他腹部擊去,然而這時候,楊吱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肘。


  柔軟,這是寇響的第一觸感。


  他低頭瞥向她。


  女孩唇紅齒白,烏黑的長發宛如夜色漸染,灼灼一雙杏眼充滿恐懼。


  「別打了。」她聲音很低,嘴角顫慄,似乎被嚇壞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她冰涼的手接觸他灼熱的手臂皮膚,這讓寇響心頭湧起一股難以言說的酥麻感。


  他鼻息間發出一聲輕嗤,還是放下了鐵棍,饒過那人。


  楊吱撿起了書包,從書包里抽出兩張皺巴巴的百元票子,仔細數了又數,幸好還在。


  她鬆了口氣,將錢小心翼翼疊好,放進自己的衣包里。


  寇響挑眉看著她的動作。


  就兩百塊,至於讓她剛剛那一路狂奔,又哭又叫的,不知道還以為人家刨了她祖墳呢。


  寇響本來不打算多管閑事,可是那女孩的叫聲實在太過凄厲,那樣一個小丫頭,骨子裡竟然能爆發如此巨大的能量,死追著摩托車硬是跑了兩條街。


  寇響於心不忍,終於半路出手。


  「手流血了。」女孩提醒他。


  寇響低頭,看到掌心劃了一條口子,不深,但是見了血。


  血液順著他的掌腹滴滴答答流下。


  應該是剛剛掄棍子,讓什麼東西給刺了。


  他隨手往粗糙的牆上一擦,劃出一道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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