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婦道人家
霍棲川沒有說話，鷹隼般的眸子微微眯了起來。
寧嫣的身份到底不夠重，眾人對紀窈的議論聲還是沒有停下，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寧嫣有些著急了，再次晃動著他的胳膊，輕聲催促道：“棲川，你倒是說句話呀！你看她已經這麽可憐了……”
紀窈起初沒覺得自己有那麽可憐，聽完寧嫣這句話後，她卻真正覺得自己可憐起來了。
可憐到，需要別的女人去求霍棲川，來幫她解圍。
而他依然不肯開腔，就這麽漠漠然地望著她，眼神寒徹，沒有一絲溫情和不忍。
顧雲停心裏犯起了嘀咕，一時間也吃不準大哥的意思，更不敢冒然開口說什麽。
這時，卻是剛才那個被顧二爺教訓過的小老板打破了僵局——
“顧二爺、二爺！”他獻寶似的捧著一支紅酒來了，“這是家父上個世紀在海外留學的時候，從法國的酒莊裏買的，年份是好得不能再好了！今天第一次開瓶，請您品嚐！”
顧雲停蹙眉，不解：“你半天不見人影，是去取酒了？”
他還以為這慫貨被嚇跑了。
小老板笑得眉毛眼睛都擠在一起了，諂媚道：“可不是嗎？我特意和助理一起回家取的！”
就為了拿來討好他，讓這尊閻羅別再秋後找自己算賬。
顧雲停語塞了下，看他的眼神古怪了不少。
他簡直懷疑這人是不是個傻子，他看不出來現在的氣氛緊張成什麽樣？還喝酒，他有心思喝酒嗎？
小老板還是笑著，轉臉看見旁邊沉默佇立、宛如山巒一般高大和具有壓迫力的霍棲川，愕然了幾秒，“霍總也在？啊、正好！那是最好不過的了！快快快，叫服務員來，把醒酒器拿來！”
被他這麽一打岔，大家好像突然就忘了紀窈那個茬。
紀窈微微咬著唇，下意識後退了兩步，不想繼續站在話題的中心遭人冷眼嘲笑了。
誰知，她這一退，正好撞上了手捧醒酒器匆匆趕來的女侍者。
“啪啦——”
玻璃製的醒酒器碎在了地上！
“啊！”刺耳又尖銳的聲音讓在場不少女眷都被嚇了一跳，紛紛挽住了男伴的胳膊。
寧嫣也被嚇得眼皮一跳，扯住了霍棲川的衣角，“棲川……”
“沒事。”男人的手掌拂過她的手背，帶著溫暖幹燥的溫度，聲音低靄而富有磁性，“隻是摔碎了東西，沒有傷到你吧？”
“沒有，我沒有傷到。”寧嫣搖搖頭，“你呢？你沒事吧？”
“無妨。”
紀窈才是離現場最近的人，那醒酒器就碎在她腳邊，濺起的玻璃碴，甚至傷到了她。
她卻看也沒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心大，玻璃碴濺到紀窈腿上時，她的注意力竟然還在對麵那對璧人身上。
因此也清楚地看到，男人下意識擋在寧
嫣身前的一幕。
紀窈低下頭，烏黑清澈的眼底，倒映著一地破碎。
好像每一塊碎玻璃都紮進了她的眼睛，血卻從腿上流了下來。
紀窈忽然累了。
她想對顧雲停說，是我輸了，是我托大了。
我玩不起了，我不想玩了。
是她太傻，她該聽爸媽的，乖乖留在江城，從此離霍棲川遠遠的才是。
騷亂平定下來，商會的會長、也就是方才的老者，板起臉厲聲訓斥服務生道：“你是怎麽做事的？沒長眼睛？！在場都是貴客，傷著哪個你負責得了嗎？”
“對不起、對不起……”女孩被罵得眼圈通紅，戰戰兢兢道，“我也不是故意的，這裏聚了太多人，我沒看清楚……而且……”
“你還狡辯？！”老者麵色冷厲，威嚴聳峙，甚至直接上手就打了她一巴掌，“叫你領班過來！誰調教出的丫頭，真沒教養！”
女孩被他打得癱在了地上，不住地哭：“對不起、對不起……”
餘光裏，所有人都冷漠地看著熱鬧。
眼神與半分鍾前議論紀窈時別無二致。
這些高高在上的人，最喜歡看的，便是如何用權勢壓彎別人的腰。
好像隻有這樣，才能讓他們手裏握的東西有分量、有意義。
女孩哭得停不下來，她不知道一支醒酒器的價錢有多貴，她是不是賠得起。
下一秒，朦朧的淚光中，卻伸來一隻白皙纖長的手。
紀窈輕聲道：“起來吧，地上涼。”
四周鄙夷的目光更甚，誰也沒想到，發聲的竟然會是這個狐媚子。
果然是微賤草民之間的惺惺相惜麽？
眼看著商會會長的臉黑了不少，顧二不讚同地沉了目光，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會長心情不好，在教訓這個服務生出氣，紀窈本來就已經在眾矢之的上了，這一聲安慰，怕是要把會長得罪得更徹底！
顧二忍不住出手想拉她回來，紀窈卻根本不理會，手握住了女孩的手。
隻把一個背影留給這群沐猴而冠的所謂貴族們。
“起來。”她再次輕聲道，“把眼淚擦幹，沒事的。”
不知是她溫柔的話音還是她柔軟的手掌傳遞來了鏗鏘的力量，女孩依言擦幹了眼淚，抬頭望過去。
這一抬頭，紀窈猛然愣住了！
杜可欣？
她怎麽在這裏？
“顧二，管管你的女人！”不等紀窈想明白，會長便冷冷打斷了她的思考，對顧雲停道，“一個婦道人家，瞎管什麽閑事！”
顧雲停無奈，心說我也得管得住她啊？再說這又不是我的女人。
他看了眼不遠處的大哥，後者一張俊臉深沉如晦，看不出喜怒。
“我沒有管閑事。”紀窈雖然微彎著腰，卻抬眼看向了會長，細軟的眉心因為抬眼的動作而自然皺起，失了幾分嫵媚的風情，無端透出一
股不屈的冷豔，“剛才是我沒有看路，後退的時候撞到了她，當真追究起來也是我的責任。會長您慧眼如炬、明辨是非，總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去刁難一個，”她頓了頓，輕笑，“婦道人家。”
幾句話宛如化骨綿掌，看似沒有用力，卻把會長拍得一肚子內傷。
他麵色鐵青著：“你不要不識好歹！”
“我沒有不識好歹，剛才真的是我撞的她。”紀窈淡淡道。
杜可欣在女人一語之下突然反應過來，忙附和道：“對、對！就是她！就是她撞了我，我才會……都是她的錯，我沒有笨手笨腳、更不是故意要打碎醒酒器的！是她的責任！”
女孩亟不可待的解釋聲伴隨著冷風，從紀窈的肩膀上方穿過。
紀窈背對著她，瞳孔微不可察地一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