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在她心裏,自己於藺卿稚就是會成為回憶的人。
“少堂主,我抱著你會不會不舒服。”
“沒有,睡吧,趕了一天的車。”
“嗯。”滅了火燭的屋裏,沒有光,但是藺卿稚知道自己在笑,笑得嘴角都往耳朵後麵咧了。
一步步來,自己和珩穆不一樣,不能用一種辦法,玫瑰姐說過,他適合一點點蠶食,然後讓人不注意的就陷進去。
他深以為然,所以一有機會就接近少堂主,現在不就是得償所願,把人圈在自己懷裏了麽。
藺卿稚一覺睡得踏實,醒來更是紅光滿麵的。
重新啟程,田齊仍睡在馬車裏,但是他卻希望一段沒有人打擾的路,再久一點。
隻是,下一段就沒有村子了,他們要露宿荒野。
“你去睡一會兒,我白天睡夠了,晚上守夜是應該的。”田齊催促藺卿稚趕緊休息,他們倆在一處避風的地方安置了馬車,生了火。
吃飽後,田齊開始擺弄自己剩下的彈藥,本來就困倦的藺卿稚堅持不去睡覺,好幾次打瞌睡險些把自己晃到地上去。
她實在看不下去:“你要是不想到車上,就靠著我睡。”田齊拍了拍身邊的皮子,示意他睡在這裏,藺卿稚果然爬過來,枕著包袱,頭抵在田齊大腿邊,睡了過去。
明明困得要命,還死撐。
田齊看了一眼他的睡顏搖搖頭。
“額娘,你說田齊走了。”珩穆終於清醒的時候,周家已經和土匪談了一次,土匪崽子關在周家沒交出去。
老邢打算讓村民做好準備,他沒有告訴任何人,田齊就是那天藏起來的神槍手的消息,村民以為老邢就是,他也不解釋。
反正土匪沒有看到樹上藏的到底是誰。
而且那天確實亂,一晃眼的功夫,大概隻有田齊能看清楚對方的臉。
“額娘。”珩穆又問了一次。
一旁的珩玉嘴快:“哥,你就別問了,田姐姐走了也好,難道留下來被你連累嗎,看著也心煩啊。”
“她真的這樣說。”
“田齊說她是獨生女,不想在半路丟了小命,你還想問什麽,你手裏抓著槍不會開不想開的時候就應該清楚,田齊不可能原諒你這麽多次。”大福晉道。
“我知道我沒用,但是,她怎麽不大聲招呼就走了。”珩穆心裏塌了一塊,想起自己在樹下的窩囊樣,也是恨不得立刻死去。
可他活下來了,田齊不告而別。
是真的生氣了吧,她把後方交給自己,結果搞砸了。
口口聲聲說喜歡她,但是連保護都做不到。
開槍打土匪,珩玉都能做到的事情,珩穆卻做不到。
不但做不到,聽老邢說還連累田齊受傷。
藺卿稚鬧了一場,他們都沒辦法開口留人。
已經幫了周家村這麽大的忙,又救了珩穆一次,田齊做得已經很好了。
真是沒辦法開口挽留的。
珩穆也知道。
隻是心裏真的很痛,比頭上的傷來得還要痛,錐心:“額娘,我想休息一下。”
珩玉一直是額娘的貼心棉襖,最清楚額娘心裏的想法,額娘也對大哥很不滿意。
尋常時候還好,要命的時候拖拖拉拉。
“珩玉,明天田齊醒了,你去看看。”
“我會的額娘,額娘,今晚我守著哥哥,您去休息吧,邢叔,你領額娘去休息吧,這裏有我。”珩玉笑著,隨後把槍放在邊上,她不能掉以輕心,下午的時候珩玉也沒想到土匪說後退原來是詐降。
自己不會掉以輕心的。
大福晉和老邢一起進了內院,他們的客房挨著,田齊的屋子還點了一盞燈。
“老邢,你說田齊是不是很生氣。”
“不是氣不氣的問題,珩穆是過分了。”
“誰說不是,怎麽就沾了他父親骨子裏的懦弱,我明明都努力養了。”大福晉不喜歡王爺,他骨子裏有一種易碎的怯懦,想法設法掩蓋,連直麵的勇氣都沒有,她很討厭這樣的人,更別說這種人還是自己的丈夫,孩子的父親。
所以大福晉一直把珩穆抓在手裏,等能放飛的時候,就放得遠遠的,其他王府裏的毛病都沒粘上,誰知道骨子裏流著一樣的血,還是逃不過的。
真讓人失望。
大福晉進了客房,老邢去給她端來一盆水:“洗洗臉,休息一下,珩玉和珩穆有我。”
“老邢,我不知道要和田齊說什麽,她一路都有恩與我們。”
“能說啥,我覺得以後別讓珩穆過去糾纏人家,怕是比說一千道一萬還好。”
“誰說不是呢,我想想要和珩穆說什麽,他真是太讓人失望了。”大福晉洗了臉和手,老邢給她泡了泡腳,二人如同年少時一樣相處,半點分別多年的痕跡都找不到。
大福晉控住不住自己去想,想如果珩穆是老邢的兒子,他身上肯定沒有那種令人厭惡的軟弱,可惜不是,珩穆沒有這份福氣,擁有一個頂天立地的父親。
她睡了一陣,還是不放心,起來到門外看了一眼隔壁的屋子,還有燭光。
大福晉等了一會兒,周家巡防的家丁經過兩輪了,隔壁屋裏燈火未熄,她聽到裏麵有人說話,才吸了一口氣過去敲門。
田齊睡了大概一個半小時,生生被餓醒了,之前她隻喝了一點湯,身體撐不住需要補充食物了。
藺卿稚睡在一旁的躺椅上,她本不想打擾他,隻是自己和周家的人也不太熟悉。
“少堂主,包子,雞肉粥。”
“你也吃點。”
“沒事,好像有人敲門。”藺卿稚說。
田齊也聽到了,她掂了掂下巴,藺卿稚起來去開門,他和門外的人說了兩句,才引人進來。
“田齊,在吃東西。”進來的人是大福晉。
剛喝完一晚雞肉粥的人,沒想到大晚上她還沒睡:“大福晉有事?”
“我聽老邢說了,覺得對不住你,所以過來看看,傷口怎麽樣了。”大福晉落座,田齊把包子推到她麵前。
“不用了,我之前守著珩穆的時候吃過了,你吃吧。”大福晉耐心的等田齊吃飽肚子,才繼續進門來時候的話題。
藺卿稚把碗筷收走,留下她們兩個說話方便些。
田齊知道大福晉其實是想知道她對珩穆的看法:“大福晉,珩穆作的事情,我可以原諒他,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拿槍殺人,但是,以後我希望我們兩家人分開走,我真的有事情要做,而且我也是田家的獨女,總不能因為別人無心之過,死在半路上吧。”
“我想明天我就和藺卿稚準備離開的事情,你們等珩穆好了之後再出發,隻要捏著土匪的兒子,你們就有談判的籌碼,老邢知道要怎麽做。”田齊道。
大福晉聽了,臉色一陣白一陣紅,最後隻是歎息:“田齊,我們一家多得你幫忙,沒有給你半點幫襯,還連累你受傷了。”
“要幫忙就要做好會受傷的心,隻是我不想越陷越深,太晚了,大福晉回去休息吧。”
“拿你好好休息。”
田齊因為肋骨上有傷,幹脆沒有起身送客,她靠著被子,盤算自己帶著藺卿稚上路要怎麽走快些,才好趕上火車。
“少堂主,你是不是頭疼。”藺卿稚對她皺眉很敏感,隻要田齊皺眉他都會想到是頭疼的。
“我頭不疼,我是身上疼而已。”
藺卿稚湊過來,手搭上她的頭,不聲不響就按壓起來:“我不碰少堂主的傷口,少堂主你有什麽打算。”
“明天我們盡快離開趕去下一個火車站,老邢他們留下來,處理完土匪的事情在走。”
“可是少堂主的傷,你躺在馬車裏都不舒服的。”藺卿稚手順著她臉頰往下,到了脖子,到了肩膀上,他擔心田齊的傷口在路上蹦開,又沒有藥,如果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怎麽辦。
他也不想珩穆過來糾纏人,更不想田齊帶著上還要幫周家村上下趕土匪。
本來就不是她的事情。
藺卿稚看她舒服的趴在被子上,鼻子嗅到少堂主身上的藥味,心裏一陣酸澀,她也是會受傷的,也是會被人連累:“少堂主,要是能遇到個並肩作戰的就好了。”他清楚自己屬於不會幫倒忙的,能和玫瑰姐那樣,與少堂主並肩作戰還要好些時日。
逐漸躺下來的田齊,還小心避開傷口,她的腳被藺卿稚揣懷裏:“遇到沒遇到都無所謂,明天你讓周家人在馬車裏多墊一層軟被,我是不想在這兒浪費時間的。”
“好,少堂主,力道怎麽樣。”他手捏在她腳心上。
“很好,你也受傷了,別用力。”
“我就是皮肉傷,而且沒用胳膊,用的是手腕的力氣。”
“我呀,就喜歡伺候少堂主的。”
“睡吧,睡好了,你明天還要駕車的,我記得走一天到晚上能進另一個村子,我們就假扮是夫妻,你就和外麵的人說我小產不方便走動,又怕土匪進村,才趕緊逃開去娘家避難的。”她連借口都想好了。
一路上還經過兩三個村子,隻要藏的深,一路無事也是可能的。
第二天。
珩穆隻醒了很短一段時間,一張口就找田齊,可田齊沒空,她睡在鋪了兩層軟被的馬車裏,載著周老爺送的食物和水,悄悄離開了周家村。
馬車是新的,馬匹也是最好的,藺卿稚精神足,趕緊往下一個村子趕路。
田齊睡得不是很舒服,但是也比呆在周家村,要麵對太多麻煩的強太多了。
馬車傍晚就到了下一個村子。
藺卿稚長得討便宜,給了錢借住在一家大戶的小屋裏。
“妹子,你男人說你被土匪嚇得小產了,女人要注意些,兵荒馬亂的,不能虧著自己。”農家老婦人端進來一碗麻油雞,田齊躺在農夫出嫁閨女的屋裏。
“大娘,多謝你,這年歲,誰都不好過的。”她接過麻油雞,藺卿稚去提水了。
“你男人心細,有個靠得住的男人是女人的福氣,看他什麽事都攔在身上,比我那個兒子對媳婦都盡心呢。”老婦人滿臉風霜褶子,但是眼神是柔軟的。
田齊笑著和她攀談了幾句,老婦人也不說什麽,就是讓她不要碰冷水。
藺卿稚提著熱水回來,老婦人就走了。
“吃啊,我嚐過味道很好的。”藺卿稚看到桌上熱騰騰的麻油雞還在。
“我和你一人一半,別隻我一個人吃,我吃不了這麽多。”田齊道。
聽她的話,藺卿稚心窩都熱了,他照顧田齊擦身,自己也擦了擦,兩人對坐著分吃了一碗麻油雞和兩個饅頭。
晚上,他們睡在一張床上,田齊受傷的位置,讓藺卿稚如願睡在外邊,側身護著她。
“少堂主,你的腳好涼啊。”蓋一張被子,藺卿稚碰到她冰涼的腳。
“嗯。”
“你轉過身,把腳放我這裏,不然冷著不好睡。”藺卿稚主動把腳蹭過去,隻是她閉著眼,完全不想動的樣子:“少堂主?”
他確定她根本沒睡熟,隻是不想搭理自己罷了,藺卿稚不死心,主動去掰過她的身子,長開臂膀和腳把冰涼的人納入懷中。
田齊整個人都是驚愕的狀態,她身體本來就偏冷,加上晚上已經有天涼的趨勢,手腳發冷都是正常的。
隻是,這是她人生第二次,被人強行納入懷中取暖。
有人給自己當暖爐,田齊是不會拒絕,隻是,他透過胸膛砰砰砰略快的心跳,還是泄露了一些小小的心思。
田齊充耳不聞的,她不想讓藺卿稚陷太深,他和珩穆不一樣,珩穆就算沒有自己也能好好過,他的出身注定了以後的路,可是藺卿稚不一樣,在他翅膀不夠硬的時候,田齊不想傷害他,也不想刺激他的自尊心。
“你已經睡了兩天了,休息什麽,起來,走動走動。”大福晉拒絕讓他躺下。
“哥,你起來走一走,去花廳,大夫在那裏,病人多,你總不好讓人過來吧。”珩玉道。
珩穆已經搬進了客房,後來土匪又偷襲了兩回,都給老邢帶人打回去了。
反正狡詐得很,珩穆頭裹著紗布,被珩玉揪起來。
他扶著妹妹往花廳走,外麵的陽光很亮,有點刺眼。
“珩玉,你也覺得哥哥沒用。”
“哥,不是我說你,開槍打土匪多小一件事,你當時想什麽呢。”
“我扣不下去,心裏想,但是手指不聽使喚。”
“那你就看著田齊姐姐被土匪包圓啊,你像什麽話嘛。”
“我也不想,珩玉,你告訴哥,你開槍殺人的時候想什麽。”
珩玉想都不想回答:“想對方死,不然就是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