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傷
三十分鍾後……
田齊覺得自己還不如在裏麵做手術來得輕鬆,因為,被兩個人圍著團團轉,比一群蜜蜂被捅了才嘈雜。
“田齊,你吃點水果,我切給你吃好不好。”
“少堂主,我去給你煮點粥,你身上又傷,不能吃薑的,你不喜歡油膩的,我用雞湯熬雞絲粥給你,雞湯最補了。”
“田齊,吃點水果吧。”
“要喝什麽粥。”
田齊左右看著兩個把自己夾在病床中間的人,長長歎了一口氣,真的太難了:“我和青菜粥,不稠不黏,入口要軟綿,放點鹽進去。”
藺卿稚不悅的瞥了一眼端著水果的某人,不情願還是點了點頭:“少堂主,我這就去買。”
“你把餘官桂的那份也煮了。”
“我知道了。”
“路上小心。”田齊因為和白楊對上,下意識就囑咐了一句,藺卿稚立刻喜笑顏開,轉回來給田齊拉了拉被子。
“少堂主,你好好休息。”
“趕緊去吧。”
藺卿稚掛著笑走人了,還留在病房裏的珩穆臉色不愉:“吃點水果。”
“你怎麽跟藺卿稚來了,跑去總巡捕房了?”她接過切好的蘋果,邊吃邊問。
珩穆看她吃了一點又開始切下一塊,他似乎並不打算把整個蘋果都切完,隻打算切香腸一樣一片片遞給她吃。
“我去找你,想請你去吃飯,額娘想你了。”
“請我吃飯?為什麽。”
“就是想謝謝你,額娘又想你了,所以我就去旅館,掌櫃說你出去了,我想大概在總巡捕房能見到人吧。”
“你還真挺能纏人的。”田齊感慨,她肚子已經餓了,受不了珩穆一片一片的遞過來,直接就張開手,手指朝他勾了勾,對方很醒目,把蘋果給了她。
田齊大口大口吃起來,沒幾下就解決了,等她吃完,珩穆才開口,他有時候很奇怪的非常懂得察言觀色:“田齊,你的仇人,連餘爺都不放在眼裏。”
“你說得對,那個人除了我,誰都不放在眼裏。”她很直白,然後就直接靠在了被子上休息。
並沒有去關注珩穆微妙的臉色變化,珩穆心想,果然是有難言之隱,才會忽然趕他離開,珩穆有額娘和妹妹,田齊又是一個心細的人,甚至是柔軟的。
她雖然每次都說不好聽的話,卻一直做著幫助別人的事情。
如果因為有仇人追殺,珩穆就畏畏縮縮不敢站在她身邊,珩穆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的。
“田齊,我會回去和額娘說清楚情況,我知道我肩上還有額娘和珩玉兩個人,不能什麽都隨心所欲,你也不喜歡聽廢話,我還是想和你說,就算你的仇人再可怕,我也不會選擇離開。”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微微抬起頭,容色肅然,說話一字一頓,很是鄭重,田齊不由地轉過臉看他,心裏一瞬間不知道要說什麽。
畢竟,在她隻是寥寥數語的表述後,某個人又自行腦補了什麽田齊真的不想知道。
但有些話,她有必要說清楚:“珩穆,我連餘官桂都不能護周全,你自己要做什麽,我無話可說,可是,今天餘官桂的樣子你記清楚了。”
“我知道。”
“你不知道。”田齊忽然拔高了嗓音,又覺得自己小題大做,於是重新躺回去,算了,珩穆是說不通的,還是要藺卿稚出馬去對付,自己沒這個心思。
接下來,田齊躺在被子上等到餘官桂安全推出手術室才睡一下。
其實也不算睡得很熟,京城太大,她也不是每一寸地方都能馬上捕捉到的,距離遠近和敏感度成正比,田齊假寐的檔口,珩穆也沒有離開,他就安安靜靜坐在一旁。
直到王叔過來安排心腹守著診所,珩穆才去出去一陣,田齊不知道他去做了什麽。
藺卿稚回來的時候,是帶著飯香的。
田齊聞著香味,就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來來來,趕緊,我都餓壞了。”
“是雞湯熬的粥,我還請王叔準備了一些滋補的東西,少堂主先喝湯。”藺卿稚很體貼的把雞湯放到床頭的櫃子上,放下後用手摸著帶蓋的湯碗:“還有點燙的,少堂主小心。”
她忍不住揭開蓋子,還帶著熱度的雞湯味撲麵而來,湯裏放了兩隻雞腿,好吧,如此樸實無華的配置,田齊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雖然吃果的時候洗過了,還是需要再洗一次。
“少堂主別動,我給你把水盆端過來。”看出她要做什麽的藺卿稚,做到了讓田齊都訝異的體貼入微。
“不用,我是手擦傷,不是腳。”她穿好鞋子,快步走去吸收,洗完回來,小桌上擺好了食物,一碗粥,一疊小菜,一碗湯。
藺卿稚站在單人病房裏,身上飄蕩著賢妻良母的光芒:“少堂主,我都準備好了。”
“多謝。”田齊眯起眼,實在是忍不住,因為他一笑,光明就更甚了。
好吧,好吧。
她無視他的微笑,坐下來開吃。
在消耗太多之後,田齊終於吃飽了肚子,吃飽後第一件事就去看望餘官桂,這人一隻腳墊著枕頭,正拿著一隻雞腿在啃。
“來啦,怎麽樣,白楊運氣忽然爆棚的好啊。”受傷的人無所謂的說。
“是啊,他終於在運氣這點上占了便宜,不過他還有二十四小時極限尋找下一個目標,你想想看,大煙館機會不多,還有什麽地方。”
“白楊估計不會回講武堂再作妖。”
“你覺得他會不會去其他學校。”田齊想知道京城有多少學校學生平均年齡十八歲的,不,除了學校,應該還有什麽地方有大量的健康男子給白楊選,二十四小時。
田齊忍不住抓了抓臉頰,把剛結痂的傷口重新抓出血也渾然沒在意。
粗人餘官桂也沒注意,他說了幾個學校的名字出來後,嚷嚷著太累就躺下了,田齊轉回自己病房,一進去就立刻感受到了兩雙眼,四道視線。
“你的臉。”
“你的臉。”
二人異口同聲。
“我的臉怎麽了?”田齊問。
珩穆拿出手帕,想想又放下,他想走過來,反而被藺卿稚卡位,搶先了一步:“少堂主,你過來看看,這裏。”他眼底滿是得意之色,田齊放任了,她跟著藺卿稚來到門外,進了洗手間,那裏牆上有一麵鏡子。
田齊看一眼鏡子裏的人,就明白了,她臉上好幾處血指印,原來是這樣。
“少堂主,我去叫大夫來給你重新上藥。”
“不用了,我洗掉就好。”
“不行,你是姑娘,怎麽能在臉上留疤。”珩穆的聲音忽然插進來,他忽然站在門外,讓整個畫麵突然詭異。
兩個男子和一個女子站在廁所裏。
好吧,不是田齊多想,而是本來就是很不正常的畫麵,她搖了搖頭,無聲的把他們都請出去,免得護士過來上洗手間,看到兩個男的,鬧不清楚怎麽回事。
太尷尬。
她自己倒是無所謂,別人很可能就羞得要捂臉了。
畢竟現在的姑娘們都是很單純的。
洗好臉,田齊就看到兩個家夥又把護士叫來了,護士一臉為難的拖著藥盤,田齊沒好氣的瞪了二人一眼。
珩穆先說話:“讓護士再上藥吧。”
被搶了話頭的藺卿稚,也說:“再塗一次,少堂主。”
好吧,好吧,她的臉自己都不在乎,別人倒是在乎得緊:“隨你們好了。”
護士聽她說,馬上換了個如釋重負的表情,利落的給田齊塗了點藥水,其實也不是什麽靈丹妙藥,就是碘酊。
弄完,臉上又成了一小片一小片顏色不均勻分布。
珩穆去送護士,藺卿稚則留下來:“少堂主,我給你準備了換洗的衣物,大夫說你最好住一晚上。”
“我不住,衣服我現在換,車子在哪兒。”田齊打算二十四小時內追著白楊不放,她緩過一口氣,就不能給對方緩過勁兒的時間。
藺卿稚呆住,立刻明白她要走,於是勸道:“少堂主,你歇一歇,肩上的傷還沒好。”
“歇不住。”
“有什麽事,可以讓王叔去辦,或者少堂主放心我去辦也可以的。”
“你們都辦不了,餘官桂也辦不了。”她不欲解釋,拿過衣服就把藺卿稚推出去,同時說:“你去找王叔,讓他把車鑰匙拿過來。”
隨後也不管藺卿稚還要說什麽,直接就關上門,田齊要去幾所寄宿學校走一走,現在她感覺不到白楊,要麽是太遠,要麽白楊還是非實體狀態。
希望車子有足夠的油讓她在京城裏兜圈子,換好衣服,田齊打開門,兩個麵色一樣深沉的青年堵在門口外麵。
“田齊,你不能這麽任性。”
“少堂主,王叔不給鑰匙,說外麵太危險。”
她翻了個白眼,聽見第二句又忍不住翻了第二個,田齊沒有和珩穆搭話,直接拽著藺卿稚去隔壁找王叔,王叔現在代替餘官桂鎮著總巡捕房和半個京城的妖魔鬼怪。
田齊不會公然落他顏麵,這樣做無疑是把自己的天然盟友給打擊了。
王叔見她,立刻就表示:“餘爺被傷,下麵的弟兄都想著鬧事,姑娘還是暫時安置在診所裏好。”
田齊有不得不出去的理由:“我是真的要出去。”
“不方便,姑娘還是聽我一句。”
“……餘官桂怎麽說。”田齊見餘官桂沒在,估計去上廁所了。
“餘爺也說不急著出去,讓姑娘休息。”
休息是可以休息,但是,她不想這麽被動,京城的聯絡點之前一直沒什麽係統的人來,除了因為他們大部分和餘官桂不怎麽來往,剩下的就是其他點聯絡人手不足,也沒空調撥新人過來。
更別說係統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引入新人,都是把老員工當牛使喚。
要找個人從附近過來,也需要忍受交通不便帶來的問題。
田齊不知道餘官桂要用這次受傷做什麽引子,他有自己的小算盤,她一直都沒管過。
對方不願意談,田齊也不會去問。
“好吧,我就在這裏住一晚。”田齊最後妥協,她在這裏,白楊找到新軀殼後,還是會循著目標過來,守株待兔的辦法除了要久一點,被動一點,沒什麽不好的。
兩個跟著來的聽到她不出去,又不約而同是舒了一口氣。
田齊心情不好,麵上還是維持著假笑:“珩穆你回去吧,有藺卿稚和護士照顧我就夠了。”她算這裏唯一能和白楊正麵杠的人,藺卿稚有點底子跑得快,不會成為累贅,就是珩穆病秧子,白楊看不上他的,這幫八旗子弟身上都帶著一股羸弱的氣息,別說白楊了,田齊也看不上啊。
珩穆不樂意走,田齊讓藺卿稚去趕人。
她把病房大門一關,自己就繼續躺休息。
藺卿稚抬手攔著人,說話夾槍帶棒的:“上次一個老太監就能把你逼得走投無路,現在餘爺受傷,王叔撐著半個京城的太平,少堂主也很累,少爺,這個節骨眼上,你就別拖累少堂主了。”
“你不過是個隨從。”
“我雖然隻是少堂主的隨從又如何,也比被托人後腿的人,有用得多。”
“少堂主身上有傷,你還想少堂主帶傷保護你麽,珩穆,你是真的關心少堂主,喜歡她,還是你風流做派的一個念想,你根本就不在乎少堂主是不是身處危險。”
珩穆咬著牙,他知道藺卿稚說得對,可是自己並不像離開,離開就像逃跑,不離開就是拖累,為什麽藺卿稚一個戲子能夠留下來,因為他有拳腳功夫。
心裏憤憤不平的珩穆離開了診所,他坐上人力車的時候,手還是緊握著拳頭的。
回到表哥家,珩穆負氣把自己關進屋裏,珩玉過來敲門也不開,額娘親自來,他幾句話就把額娘勸回去了。
珩穆不想回憶自己剛才被趕走的畫麵,他有點生自己的氣。
身體羸弱,是個名副其實的累贅,包袱。
剛才藺卿稚的臉色,就差說他手無縛雞之力了。
田齊留下藺卿稚是對的,珩穆知道,心裏還是很不舒服,特別是確認她真的是因為身處險峻才把自己推開後。
在珩穆心裏,田齊是個嘴硬心軟的姑娘,每次都說最恨的話,做最柔軟的事情。
這樣的姑娘怎麽能讓人不放在心上呢。
他想到田齊的苦衷,心裏更加覺得對不起她。
如果自己會開槍,如果自己能開車,那怕自己會點拳腳功夫,她現在都不需要這麽為難。
餘爺都傷了,仇家肯定不是尋常之輩。
田齊怎麽辦,她肩膀上還帶著傷的,珩穆憂心忡忡的,根本都坐不住,可坐不住他又能在怎麽樣,腦子裏都是她生氣關門的身影。
“哥,你先出來,悶在屋裏有用嗎。”珩玉砰砰砰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