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真的是虛驚一場
玻璃窗被棉布鞋底蹭出細微的咯吱咯吱聲,夾雜在火車轟隆隆噪音裏好似瀑布裏丟了一顆石頭。
“噓,有人在窗外。”田齊單手撐起半身,一手捂住珩穆的嘴,壓低聲和他解釋,來人不是闖入者,聽行動更像毛賊,而且不是單獨行動。
她扯過被子把珩穆蓋住,說:“你躺在這兒別出聲,我去大福晉和珩玉那邊。”頭等包廂都是滿的,倆毛賊來偷東西感覺不太對,滿員的車廂很容易驚動其他人,除非是有人裏應外合。
嗬嗬,田齊起身之前,問珩穆一件很重要的事:“杜公子送哪裏去了。”
“在黃珍珠包廂裏。”
難怪,杜公子包廂空了,田齊和黃珍珠的包廂挨得很近,末等車廂的人晚上沒辦法通過上鎖和有人看守的連接門到頭等和二等車廂來打擾其他旅客,唯一能運走贓物的方法就是從車頂過。
“我出門後,你數六十下就開燈。”田齊吩咐完,迅速撤開,她舉步如貓,迅速來到了大福晉的包廂,她表明身份後,珩玉立刻給打開門,她們被剛才的熱鬧驚醒,臉上睡意全無,兩個嬤嬤正打算把被子鋪地上守倆主子睡。
田齊一進去就示意她們繼續說話不要停,包廂裏擠下四個人本就有點兒困難,兩個還坐在地上,田齊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她努力來到窗邊,窗戶開了一條縫,風從縫裏吹進來。
“怎麽了?”珩玉壓低聲問,因為田齊忽然來,包廂裏突然安靜下來。
“車廂頂上可能有毛賊。”
四個女子聽到毛賊,倒吸一口涼氣,除了大福晉沉得住氣,其他三人都麵露憂色,因為懼怕,身子不由自主的就離窗戶遠了點。
大福晉端坐在小床上,處變不驚的問:“田姑娘,你打算怎麽做。”
田齊撩開窗簾把窗戶往上輕推,她提醒道:“別出聲,當然是把賊嚇走。”說完,從口袋裏摸出手槍,就著打開的窗戶探出身去,適時,她包廂的燈亮起,借著燈光田齊看到了已經爬回車頂,正用繩子把一串鑰匙往黃珍珠窗外吊下去的倆毛賊,看來他們已經得手,正把鑰匙還回去讓同夥好脫身。
黃珍珠去引誘獵物,在獵物進入陷阱後,盜竊團夥才會上手。
黃珍珠的車票隻買到稻縣站,而杜公子是去京城的。
明天早上火車就會到站,如無意外,停靠兩個小時之後重新啟程,杜公子還在溫柔鄉裏療傷,不知道一覺醒來發現人財兩空是什麽表情。
田齊想到杜公子大約是咎由自取,便歇了要開槍的念頭,剛才的聲音怕是倆小賊半路踏空,才會踩著她包廂的窗爬回車頂。
看來是虛驚一場罷了,田齊收起手槍回到包廂裏,她重新把車窗拉下來,留下一截通風。
珩玉一臉緊張地湊過來緊緊握著母親的手,她壓低聲又問:“怎麽樣。”
“沒事,他們收手了。”
“今晚他們偷了,明晚他們還偷怎麽辦。”倆嬤嬤憂心道。
“明天他們就下車了。”田齊胸有成竹的回答。
大福晉想了想,有所了然的眼神一亮,便問:“那位黃珍珠姑娘是不是有問題。”
“額娘,那個壞女人,真的有問題。”珩玉著急的詢問,大福晉抬手撫在女兒手背上,柔聲安慰她說:“我隻是覺得,黃珍珠眼神不正,所以才猜可能有問題。”
珩玉聽了,糊裏糊塗,又轉向田齊,問:“田姐姐,你肯定知道。”
“她穿金戴銀,腳下穿了一雙不合腳的鞋子,剩下的珩玉格格仔細想想。”田齊聽著一陣腳步聲從車頂上迅速過去,人是真的走了,她才站起來。
田齊才站起身,低頭思考的珩玉忽然抬起臉,低呼:“我哥,黃珍珠一直惦記我哥呢。”
“傻丫頭,你現在才想起你哥。”大福晉讓女兒後知後覺給整得有點兒無奈,她歎著氣,親自起身送田齊。
田齊曉得大福晉是個蕙質蘭心的女人,已經猜到此時珩穆正在她包廂裏。
出了門,過道裏很安靜,茶房不在,應該去了二等車廂轉悠,田齊先到珩玉和珩穆的包廂檢查,確認安全後,才回到自己這邊,一進去便見那人嚴正以待的坐在自己床上,等她回來立刻起身。
“額娘和珩玉怎麽樣。”他率先問起家人。
“沒事,有倆嬤嬤陪著,你明天就把101包廂的票買了,王府的隨從都安排到頭等車廂和二等車廂來。”田齊說。
“我馬上和列車員說,但是不知道明天會有幾個人下車?”
“頭等車廂一個,二等車廂兩個。”田齊不假思索的回答,讓正為如何安排仆人入住的珩穆表情一頓,他愣了片刻,詫異的看著田齊:“你怎麽知道。”
“我看過名單,你忘記了。”田齊說著順手拉開包廂的門,距離天亮也隻剩下三個小時,她還能睡一個回籠覺,一晚上看熱鬧把休息時間都浪費了。
以為是闖入者,結果是小毛賊又白忙活。
她小小打了一個哈欠,珩穆見她困意滿滿也不好繼續打擾,自己本來就是前來確認她是否安全的,後來,還要她反過來幫忙。
“你休息吧。”珩穆臨走前忍不住再道謝,雖然他知道田齊很不喜歡囉嗦和無聊的客氣:“對不住,每次都給你添麻煩。”
打著哈欠的人擺了擺手,包廂門闔上,珩穆一轉頭,正好遇上從額娘那邊回來的珩玉,她見到自己站在何人的門外,一臉賊嘻嘻的笑著走來。
“哥,你從田姐姐包廂出來啦。”她嘿嘿低笑,小老鼠一樣。
珩穆清了清嗓子,故作老城的板起臉:“多事。”
“哼,你不告訴我,我以後都不幫你牽紅線了。”珩玉臭屁的邀功起來:“要不是我之前這麽努力,你怎麽能接二連三的和田姐姐相處。”
珩穆知道妹妹功勞大,卻不想被小屁孩調侃,便不搭理她胡鬧:“你今晚就和嬤嬤一起睡,明天有旅客下車,我就把剩下的一等二等包廂票都買了,這樣二順和大順他們就能住過來。”
珩玉努著嘴,也不知道她聽進去幾分,珩穆歎口氣,這丫頭還要讀寄宿學校,能不能照顧自己都成問題,如果真到了霧城,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她後悔的話,回去隻能被阿瑪壓著嫁人。
珩穆不免為妹妹憂心,看著妹妹和嬤嬤進包廂,確認鎖好門後,他才回到自己這邊,安靜的包廂裏隱約還能嗅到一絲絲香味,大概屬於他又不完全屬於他。
重新躺回床上,一番動作讓香味湧上鼻尖,睡意全無的珩穆蹭了蹭枕頭,他這一天過得太跌宕,塗藥回來整個人都是熱的,熱度如何都降不下去,他焦躁的翻來覆去,一閉上眼,皮膚上仿佛又遊走著她的略帶涼意的手。
那些觸感,那些畫麵,糾纏在珩穆腦海裏,讓他越發不受控製,相思病的煎熬比以往更甚。
方才一陣兵荒馬亂,才壓下去一點躁動,如今,珩穆嗅著自己衣服上粘的香氣,是剛才自己躺在田齊床上帶來的,屬於她的氣息,如今又混著他的熏香,就如上藥時田齊近在咫尺時的感覺,珩穆嗯哼了一聲,把臉埋入枕頭深處,他不由自主蜷縮起身子,伸手用力按上心口,免得咚咚咚橫衝直撞的小鹿跑出來。
珩穆在煎熬裏輾轉反複,越陷越深,而田齊終於安心睡了一覺,她正打算到了稻縣站,抽兩個小時到旅館洗個澡。
八點半從洗手間回來,火車正好在過彎道,田齊站在窗後看了一陣,副駕駛拿著鐵鉤,在車頭外檢查著什麽,位置大概在鍋爐放水閥附近,她立刻聯想到夜裏聽到的聲音,心裏騰地升起一陣不好的預感來。
這陣不好的預感很快就成了現實,列車員在預備靠站的時候到每個包廂通知旅客,鍋爐有點問題,需要靠站檢查,明天下午才能修好,旅客可以到附近旅館休息。
“車站旁邊哪個旅館有熱水洗澡?”田齊知道要耽誤一天後,心裏有種日防夜防家賊難防的鬱悶感,她就沒想到火車會出問題。
茶房想了想回答:“出車站對門,來東旅館有熱水,姑娘要住一晚麽,小的可以幫過去訂一間。”
“住,要最好的。”她得享受享受,補償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