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應酬

  珩穆輾轉反側,第二日起來,臉色就不大好,給額娘問安的時候,額娘和珩玉都忍不住擔心。


  “珩穆。”


  “哥。”


  二人異口同聲,弄得珩穆有點兒尷尬。


  珩玉最是心直口快:“哥,你相思成疾了?”也是最一語中的了。


  被妹妹揶揄得麵頰微微發燙的珩穆,速速喝了米粥,額娘倒是沒說什麽,珩穆猶豫一陣,在額娘喝完粥之前,終於下定決心。


  “額娘,您幫我去問問田姑娘現在怎麽樣了,我問田二爺或許不高興,您出麵,田老板也不好當麵拒絕的。”


  大福晉放下湯勺,揪著絹子拭了拭嘴角,說:“我待會兒打電話去問問,你今天打算做什麽。”


  “我與珩泰大哥出去,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況,今早珩泰大哥差人過來說了一聲。”珩穆本來不打算去,珩泰大哥也是走個過場,他庶子身份尷尬,阿瑪用他又不想放權,一旦珩慶不滿,免不得阿瑪一頓猜忌。


  一向被珩泰當做擋箭牌的珩穆,也是體諒大哥不易,隻是經曆過昨日,自己的想法也有所改變,或許,有些事作為男人,是要自己去經曆才懂什麽叫做要一起去辦事的時候,珩泰麵上片刻驚訝後,眼露欣慰的拍了拍珩穆的肩膀:“好,你能上心是對的。”


  “大哥,你會開車麽?”珩穆好奇的問。


  珩泰笑道:“自然會的,雖然府上有司機,平日裏也多給珩慶用,我有事要車出遠門的,自己就學了些。”


  哦,原來,除了珩慶那個酒囊飯袋,就剩下他不會了,珩穆有些泄氣的想,於是又問道:“你會開槍麽。”


  “也是會的,行走在外,技多不壓身。”珩泰輕描淡寫的回答。


  “哎。”好吧,比起田姑娘與珩泰大哥,自己越發像一個深閨女子,這也不會那也不會,他,珩穆,王府的貝勒爺,讀了幾年酸腐詩文,除此之外一無是處。


  一個出去見過大世麵,自己還能坐火輪船橫渡大洋的姑娘,怎麽會看上他,除非是眼瞎了,兀自陷入悲傷的珩穆,不免唉聲歎氣一陣,須臾,他才重整旗鼓跟著珩泰出發。


  阿瑪知道他也要去,還特意把兄弟二人叫到書房。


  “珩穆,你要注意些,那些都是窮凶極惡之徒。”阿瑪說著便從多寶閣的匣子裏取出一把洋槍交給珩穆,珩穆接過來,發現這把槍和田姑娘用的不一樣,和殺手用的也不一樣。


  “這槍怎麽用。”槍身上有個圓筒,筒上還有子彈大小的洞,珩穆擺弄了一下,還是不太懂,阿瑪笑道:“待會兒讓珩泰教你,這是左輪槍。”


  “珩泰,你要照顧好你弟弟,絕不能讓他有半點兒閃失,知道了嗎。”


  “你弟弟和別人不一樣,他就是個文質彬彬的孩子,經不起折騰。”阿瑪在書案後,喋喋不休,如同天下所有目送孩子遠去的父親,忍不住多說幾句。


  珩穆不著痕跡的觀察著珩泰,他低垂著眼簾,仿佛一尊與世無爭的雕像,和過去阿瑪出遠門回來,給家裏幾個孩子分禮物一樣。


  先是珩慶姐弟選,然後是珩穆和珩玉,接著才是珩泰,有時候也輪不到他選,因為阿瑪寵愛的小妾會想法設法讓自己的孩子出來露露臉。


  加上身為當家主母的額娘不大管家,都是阮姨娘來操持,可阮姨娘仿佛一個大丫鬟,拿著鑰匙不主事,她也不準珩泰攬權,更不許珩泰出頭。


  就連給珩泰大哥娶妻,如果不是大哥求到額娘跟前,才能和心心相印的姑娘成婚,恐怕阮姨娘會順從阿瑪的意思,讓珩泰大哥選阿瑪看中的女子。


  娶大嫂,恐怕是珩泰大哥多年以來,第一次忤逆父母吧。


  “阿瑪,我知道了。”珩穆心裏為一直矜矜業業的大哥不值,阿瑪對大哥一直都不太好,而大哥仍舊無怨無悔,珩慶每日出去風花雪月,花錢如流水,阿瑪一句不曾責怪。


  偏心如此啊!

  珩穆心裏頓時有一種負罪感,阿瑪對他上心,除了因為自己是男孩兒,更重要的是額娘大福晉的名分,作為嫡出的子嗣,才是他在阿瑪眼裏存在的價值。


  至於多喜愛,珩穆私以為,阿瑪最愛的人應當是他自己。


  快被負罪感折磨瘋的珩穆趕緊拉著大哥,盡快離開了書房,他們走上抄手遊廊,珩穆立刻向大哥道歉:“對不住,我不知道阿瑪如此偏頗。”


  “無事,習慣了,走吧,時候不早了,我在酒樓約了幾個幫會堂口的老前輩。”珩泰習以為常的口氣,讓珩穆更加羞愧,正如額娘說的,如果阿瑪肯一碗水端平,大哥的前程也不止於內宅。


  珩穆跟著珩泰往府外走去,他眼中的珩泰是個端正的青年,日常穿著暗色的長袍馬褂,身上嫌少鮮亮的物件,整個人老氣橫秋。


  珩泰今天才二十五歲。


  哎,珩穆有些觸景傷懷,他舉目環視身旁的雕梁畫棟,小時候自己還覺得王府是世上最漂亮的家,越長越大,才看清這裏根本就是一座華貴的牢籠,把人都關傻了,關成了半個癡人。


  出了王府,兄弟二人驅車來到酒樓,王府包下這裏,便少了閑雜人等。


  珩穆跟著掌櫃走上三樓雅間,幾個堂口幫會的老前輩隨後就到,珩泰對一行江湖人士說話,都是直來直往的,倒是珩穆一開始文縐縐的問候,有點兒怪異。


  “貝勒爺到底是讀書人,說話都帶著書卷味。”一位堂口的大哥訕笑起來,顯然是給珩穆台階下。


  珩泰則自然的接下話茬:“蔡爺,我這位弟弟啊,和令公子是一個學校的,令公子也時常笑話他,說珩穆墨水味太重了。”


  “哦,貝勒爺與我兒是一所學校的,我兒在學校裏如何,他一向最會框我。”


  珩泰不著痕跡的轉移了話題,珩穆由衷佩服大哥肯花心思在應酬各種人物上,他暗自遞給大哥一個感激的眼神,因為珩穆知道,自己是沒辦法放低身段去和三教九流交涉的。


  酒菜過半的時候,蔡爺聽隨從耳語幾句後,忽然起身說:“諸位,田二爺來了。”


  田二爺在雪城名號響亮,堂口之間都是能爭七八分顏麵的大哥。


  珩穆之前與他見過,作為田齊的長輩。


  他聽到田二爺要來,心頭不住一陣焦躁,因為不知道對方的來意。


  如斯惴惴不安,一直持續到田二爺大駕光臨,他見到珩穆,視線直接掠了過去,太過直白的忽視,讓珩穆心裏咯噔一下。


  田二爺直接同珩泰抱拳致意,當珩穆不存在。


  “二爺。”珩泰抱拳回敬。


  “我們長話短說,你家的事情,我們幾個堂口都沒有插手,至於雇凶殺人的是誰,我也問明白了。”田二爺道。


  珩穆默默起身,準備給田二爺見禮,對方到底是田姑娘的長輩,他腰剛彎下去,卻被對方抬手擋回:“貝勒爺,免了,我受不起。”


  “我隻想當麵道謝。”珩穆堅持作揖。


  田二爺冷笑數聲:“我可不願讓我家孩子再受牽連,貝勒爺不需要謝,我家孩子涉世未深,路見不平我們認了。”雅間的氣氛因為珩穆的莽撞一下就變了味,他們是道上混的,甚少曲裏拐彎,誰都看得出,二爺對自家孩子被無辜牽連很生氣。


  “田姑娘與我們有救命之恩。”珩泰也過來緩和氣氛:“二爺,莫要見外。”


  田二爺到底還是賣大哥一點人情,珩泰出麵,他便沒有再因為敵意針對珩穆,隻是珩泰也不著痕跡的把珩穆撇開,不讓他再靠近田二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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