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告別
顯然申海還不願意停下，繼續道：「當初我跟你媽媽被扣作人質的時候，我們第一次離死亡如此之近，你知道我們當時的想法嗎，死真的不可怕，可是一想到，要留下你孤獨地留在這個世界上，我們就互相發誓，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多陪我們女兒幾年。」
「爸，不要說了！」申小芙捂著嘴，直接哭了出來。
「申海，好了，現在講這些做什麼？」薛芙在旁邊嘆道。
「我突然想發一點感慨，人生無常啊，最重要的是抓住現在，我如今唯一的願望，是我的女兒能夠建立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有一個靠得住的丈夫，我這麼想，不是屈從於什麼普世價值，而是擔心，在沒有我們的時間，我的女兒是不是依舊能得到關愛。」
「討厭，我都被你說哭了！」後面的薛芙，聲音也有些哽咽。
結果是， 申小芙哭了一路，最後被薛芙拉著下了車。
許老夫人的病房外，此時已經站了不少的人，除了許家的親朋好友，便是許氏幾位股東和高管，畢竟許老夫人當年憑一己之力，救瀕於倒閉的許氏出水火，自然倍受尊敬，如今她行將離世，大家都想來送最後一程。
申小芙跟在申海和薛芙後面站到了房外的走廊上，知道此時裡頭肯定亂成一團，也沒打算進去，只跟品北和申銳思站在了一塊。
看見申銳思拄著雙拐，薛芙到底有些不放心，問道：「你能不能堅持住？」
「沒有關係，我已經好多了。」申銳思回道。
「阿圓有沒有過來？」薛芙又問。
「剛才她和我一塊到了病房，進去看了看，太奶奶正在昏睡狀態，千姨請阿圓下樓去接暮暮，也快回來了。」申銳思說著，嘆了一聲。
申小芙無意間一轉頭，正看到周芮歡，此時她和余可一起，推了一部輪椅過來，輪椅上坐著的，是戴了口罩，幾乎全副武裝的許暮雨。
周芮歡顯然也注意到申海和薛芙，等到了他們跟前，招呼了一聲：「申叔叔、薛姨，你們來了！」
余可也跟著寒喧了幾句，只有許暮雨一直低著頭，似乎完全不在意旁邊的人。
將輪椅推到病房門口，周芮歡沒打算進去，囑咐余可照顧許暮雨。
余可點了點頭，這時彎下腰，在許暮雨耳邊道：「我知道你一定很難過，不過到了裡面，要剋制住自己的情緒，太奶奶接受了上帝的召喚，會在天國里幸福地生活下去，在最後的時候，我們不要哭哭啼啼，暮暮，堅強一點好不好？」
聽到「上帝」，申小芙眉心皺了皺，不免看了一眼余可。
在眾人注視下，許暮雨似乎嗯了一聲，隨後拿手指了指病房。
等輪椅進去了，周芮歡站到申小芙的旁邊，似有似無地嘆了口氣。
「你來得那麼快？」薛芙問了周芮歡一句。
「海芋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還沒睡，立刻就出來了。」周芮歡回道。
「品北，後事準備得怎麼樣？」薛芙忍不住又問。
「浩淼已經過去了，公關部在擬訃告……其實大家都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可是真到了跟前，心裡難受啊，雖然希望奶奶能熬過這一關，可醫生說了，這樣熬著，更加痛苦！」品北說完，一臉的傷感。
「太快了，有點太快了！」申海嘀咕著，不住搖頭。
品北這時又道：「我記得那時候還小，經常跟著跑到許家大宅，找笛笙玩，奶奶永遠把我們當成自己的孩子，好吃好喝地招待，想想那時候，許老夫人在商場上叱吒風雲，可在孩子們面前，卻那麼慈祥，一晃眼……」
說到這裡，品北有些哽咽了。
這邊周芮歡扶著申銳思找了張椅子坐下，申小芙跟在他們旁邊，心情不由自主地緊張，好知道，此時所有人呆在這裡，只為了等著最後的一個消息，那個讓人難過的消息。
謝林從裡面走出來，看得出來臉色沉重，站到申海面前道：「申律師，許老夫人請您和薛總帶著申小姐進去。」
申海愣了一下，吃驚地問道：「突然清醒了嗎？」
謝林沒有回答，只點了點頭。
「迴光返照。」申海轉回頭，對薛芙道。
薛芙用力地閉了一下眼睛，走過去拉住申小芙的手，帶著她跟在申海後面，一家人進了病房。
此刻病房的外間，幾位許家的長輩坐在那兒，申海和薛芙顧不上問候，對著眾人點了點頭，便帶著申小芙一起進了裡間。
裡間的病床上，許老夫人正半躺在床上，望著申家人進來，感覺神智十分清醒。
沈萱正陪著千伊站在病床邊，看到申海他們進來，拍了拍正低頭垂淚的千伊後背。
和許光翼一塊站在另一邊的許笛笙招呼了一聲：「申海、薛芙，謝謝你們能過來，奶奶說想見見你們。」
申小芙站在父母身後，不免四下看了看，坐在輪椅上的許暮雨靠在窗邊，低著頭，看上去沒精打采，余可拿著紙巾，不停在替她擦著頭上冒出來的汗。
「余可，把暮暮送回去吧，我怕她身體撐不住。」千伊不忍心地看著自己女兒，囑咐一句。
「不要！」沒等余可回答，許暮雨開了口。
千伊剛要再說，許光翼已經直接朝她搖了搖頭，示意不要勉強女兒。
就這在這時，許老夫人用近乎宏亮的聲音道：「就讓她待一會吧，然後浩淼呢，怎麼還沒回來，我得一個個見過了，才能走！」
薛芙走到了千伊的身後，雙手搭在她的肩上，對床上的許老夫人道：「奶奶，累不累呀，要不先躺下來休息一會？」
許老夫人忽然笑了，擺了擺手道：「有話要說，不能躺，躺下就走了。」
聽到這一句，申小芙終於無法控制住自己的眼淚，將頭扭到了一邊。
眾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許光翼到了外面，應該是給許浩淼打電話去了。
又等了十來分鐘，許浩淼跟在許光翼後面，兄弟兩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我家小熊貓回來了，」許老夫人看著許浩淼，臉上浮出了笑容：「好吧，我就一塊跟你們告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