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跑什麽？”
“……”
甫一聽見耳邊這個低沉微帶點沙啞的男聲, 時藥都快跳出嗓子口的心髒就落回了原處。她甚至都沒去想這種安全感來的莫名。
時藥抬手抓住了戚辰環住她的那隻手臂, 薄薄的衣料下透出堅實的觸感。
戚辰眼神微動了下, 垂眼看去。
女孩兒抱著他手臂的指尖無意識地扣緊了, 正回頭慌張地看向來路。
“戚辰我剛剛在教室遇見了……啊, 她們追過來了！”
時藥看見了追來的幾個女生, 想都沒想直接往後一繞, 躲到了男生的身後。
還順手把懵在一旁的孫小語也拉到了自己的後麵。
以那戴耳環的女生為首的一撥人停了下來，目光不善地看著三人。
戚辰微側壓下視線，還緊緊抓著他手臂的女孩兒正小心翼翼地從他身旁探出了頭。
看見女孩兒炸了毛似的往自己身後藏的模樣, 男生近乎漠然的俊臉上，薄薄的唇驀地一勾。
他抬起垂在身側的右手，把女孩兒探出來的腦袋往回輕按。
“躲回去吧。”
頭頂的觸感讓時藥一懵, 她本能地仰起臉來看他。
“你、你摸我頭幹嘛？”跟著她反應過來, 惱了，“你先別管我, 你管管她們……她們肯定為你來的, 你好好跟她們談, 讓她們別找我……”
話到尾音, 時藥看向對麵, 卻見為首那女生看自己的眼神更加凶惡了。
時藥：“……”
好可怕。
知道小姑娘經不起逗, 戚辰按捺著情緒拉回目光。
深褐色的眸子在看向那幾個女生的瞬間，抹掉了原本的柔和，取而代之是封了堅冰一般漠然的情緒。
他不虞地看著讓他的小姑娘受了驚的女生們, 冷聲問了句：
“有事？”
“……”
為首的戴著耳環的女生狠狠地咬了咬牙, 擠出個笑，“戚辰，我叫郭雨琪，學校裏認識我的都叫我琪姐……你應該聽說過我吧？”
“不認識。”戚辰不耐地挑了下眉。“有事說事。”
時藥聽了這名字也一臉懵懂，唯獨孫小語臉色變了，小聲地扒在時藥耳邊念叨了幾句什麽。
時藥聽完之後苦巴巴地皺起眉，伸手拉了拉戚辰。
戚辰側回身，“……嗯？”
壓得半啞的聲音聽得人骨酥。
時藥卻渾然不覺，隻踮起腳尖往這人耳邊湊。
隻可惜身高差距大了點，戚辰又故意不肯彎腰，時藥凹出個芭蕾舞的腳尖造型來也沒能夠著這人耳朵。
她惱然地睖了戚辰一眼。
戚辰低笑了聲，終於俯下身。
時藥得逞，慌忙壓低了聲音開口，“小語說這個琪姐是學校裏出了名的壞學生，經常帶著一幫學生打架，要是惹上她就惹上大麻煩了……上學期她們還把一個男生打到轉學了。”
聽了全程，戚辰欠奉反應，隻垂著眼把女孩兒所有神情變化丁點不漏地收盡眼底。
從郭雨琪等人的方向看過去，男生側顏依舊線條冷峻，但那雙半垂半翹的桃花眼裏，卻帶著看旁人誰都沒有的溫情。
郭雨琪臉色一冷，“我還在和你說話。”
剛匯報完的時藥慫慫地縮了回去。
戚辰這才抬眼，“所以呢。”語氣依舊冷淡。
郭雨琪氣極反笑。
她索性直接上前一步，相對於這個年紀化了有些濃的妝容的臉上，露出一種輕蔑而驕縱的情緒。
她下巴一抬，打了一排耳洞的耳朵上三個耳環亮閃閃的——
“我想讓你做我男朋友。”
時藥：“……？？”
她並不想要這麽凶巴巴的嫂子。
不隻是時藥愣住了，旁邊樓梯外還有的是看熱鬧的學生，此時聽了郭雨琪的話，也都是一默。
安靜過後，有人起哄似的吹起了口哨——
“琪姐，你不是一貫都瞧不起這些所謂的好學生的嗎？”
“對啊，這也就太差別待遇了吧。”
“看來長得好看就是有優勢啊？”
“那個叫戚什麽的學弟，你快答應了琪姐吧，別自找苦吃啊。”
“……”
戚辰微眯了下眼，冰冷的情緒在眼底醞釀。
隻不過在他開口前，有個聲音先一步猶豫著響起來——
“他如果不肯的話……會怎麽樣？”
郭雨琪瞪了開口的時藥一眼，冷笑了聲。
“不肯？”她轉回頭去，問跟在自己身後的吊兒郎當的女生們，“你們說，我會怎麽樣？”
幾個女生哄笑起來，語氣不善地說：“那當然是‘教育’到他肯……或者讓他自己退學？”
時藥聽完眼睛睜大了，回過神連忙伸手拽拽戚辰的衣服，壓低聲音。
“要不……你就先答應一下？等今天回家，我找關慧小姐幫你解決。”
戚辰氣笑了，伸手抵在時藥額頭上把女孩兒往後一點。
他抬抬下巴，示意了下樓梯出口，“快上課了，你們先走吧。”
時藥猶豫：“你自己……沒問題嗎？”
“就算有，你幫得上忙？”
“……”沉默了兩秒，時藥誠實地搖了搖頭。
戚辰啞笑了聲，“走吧。……傻兔子。”
時藥：“……？？”
她這麽不計危險地幫他出主意，他竟然說自己傻兔子？？
時藥氣得不輕，悄摸摸地睖了戚辰一眼，拉住孫小語就跑下了樓。
看著女孩兒身影從下麵的樓梯消失，戚辰收回視線，側過身。
俊美的五官間那點情緒一並散了。
他眼神冰冷地看著郭雨琪。“……你以後離她遠點。”
郭雨琪怎麽也沒想到，戚辰轉過來後的第一句話竟然是維護那個女生。
她氣得咬牙，“怎麽？這個時藥是你女朋友？那簡單，我先讓她自己退學就是了。”
戚辰聲音一沉，“你是覺得我不動女生？”
對上男生那雙黑黢黢的眸子，郭雨琪臉色微變，隻覺得被這人一盯都像是被什麽毒蛇咬了一口似的。
她強笑，“那你不會以為我在三中待了三年，隻能叫上這麽幾個人吧？”
戚辰神情漠然地俯視著她。
在郭雨琪幾乎維持不住自己的笑容的時候，她聽見男生毫無情緒的話。
“放學以後，我在教室等你。”
郭雨琪目光一喜，她以為這是戚辰的讓步，然而下一秒卻見男生轉身下樓，冰冷的尾音撂在身後：
“把你能叫的人都叫上。不然今天護不住你，今後他們也不能。”
“……戚、辰！”
*
戚辰離開眾人視線後，便將褲袋裏一直在震動的手機拿了出來。
來電顯示是“Mackrine”。
停頓了兩秒，戚辰還是接起了電話。
對麵響起了Mackrine的呼聲：“謝天謝地，你終於接電話了——我還以為你出什麽狀況了！答應我，Chen，別有下次失聯的情況出現，不然我真是會被你嚇壞的。”
“抱歉。”戚辰淡淡道。
對麵的Mackrine顯然已經習慣了他的冷淡，笑聲絲毫不受影響，“你的中國之旅順利嗎，Chen？你找到你的‘玫瑰花’了？”
“……我說過別那樣稱呼她。”戚辰微皺起眉。
“天啊，也隻有提起她的時候，我才能從你的聲音裏聽出一點點波動了——作為你的行為分析師，我可真是感到無比地‘榮幸’。”
“……”
戚辰換了右手拿著手機，“我知道你這是在遠程監控我的情緒——如果你的信息收集完成，那我要掛電話了，之後還有體育課。”
“體育課？”Mackrine聲音裏的笑意淡去，語氣不自覺地嚴肅起來，“你才剛回國，還需要適應期，我不建議你這麽早就接觸群體運動。”
“我會注意。”
“Chen，我知道你想要融入正常生活，但你需要慢慢來。適應性治療比幹預性治療的時間還應當長，你已經等了這麽多年，你的‘玫瑰花’，哦抱歉——但即便是為了你的女孩兒，你也要學會控製。”
“……”戚辰攥著手機的指節都微微發白，過了很久之後，他才垂下細密的眼睫。
褐色的瞳仁裏諸般情緒被壓到了最深處，“八年都過來了……我知道該怎麽做。”
Mackrine鬆了口氣，嘴上卻玩笑：“但願你的理智和認知在麵對你的女孩兒時都健在。然後讓我確認一下——我給你開的輔助治療的藥物，你有按醫囑服用吧？”
“……”
“……嘿，Chen，”Mackrine笑不出來了，眉頭緊皺，“你可別跟我開玩笑——別告訴我你回國以後都沒有吃藥！”
戚辰沉默了下，在電話對麵的男人的英文語速愈發加快、語氣也逐漸有些暴躁起來後，他開口壓過對方的話聲。
“我有我自己的‘藥’，Mackrine。”
“……”
“她對我來說，比任何藥物都有效。”
沉默了許久之後，電話對麵的Mackrine終於妥協了：“好吧，我暫時相信你這一次。十月份我會有一個赴中國大陸的研討會，到時候我需要親自確認你的狀況——一旦有問題，我要求你立刻按照之前協議跟我回國治療，你懂吧？”
“……”
戚辰看向窗外。
天空瓦藍，雲絮萬千。
每一朵都像同一個人的模樣。
半晌後。
已經上課的再無旁人的長廊上，他收回眼，薄唇微動。
“……好。”
*
耽擱了這幾分鍾，早就過了上課鈴打響的時間，戚辰再下樓便更是不疾不徐。
隻是臨下到樓梯最後幾級，戚辰的身形卻停住了。
看著出口位置不安地來回踱步的女孩兒，戚辰怔在原地。
直到時藥再次抬頭望過來時，擔憂之後驚喜的目光才拉回了他的意識。
戚辰走下了最後幾級台階，“怎麽沒去上課？”
時藥擔心地上下打量了男生一遍，然後又看看他的身後，確定沒人在追，她鬆了口氣。
“我怕她們對你做什麽啊……你又一直沒出來。”
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然後痛苦地低呼了聲：“完蛋……遲到五分鍾了，體育老師一定不會放過我們的。”
“你……”時藥似乎想問些什麽，但猶豫了下，最後還是換了話題，“如果沒問題的話，那我們就趕緊去上課吧？我們班裏的體育老師可是很嚴厲的。”
“五分鍾也是遲到，十分鍾也是遲到，你急什麽？”
戚辰走到女孩兒身旁，步伐一停，側過眼居高臨下地瞧著她。
淺淺的光映進褐色的瞳仁裏，像是蕩起了某種漣漪，似笑非笑的。
“去得晚了，會罰你兔子跳麽？”
說完，他唇角很輕地翹了下，先一步邁開長腿走了出去。
時藥：“……？？”
愣了兩秒她才反應過來，氣鼓鼓地追上去，“戚辰你過分了！”
“——‘戚辰’？”
“……”
“重新喊。”
“…………哥哥。”
“乖，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