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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4章 刑訊逼供【上】

  身為一名穿越者——雖說已經被腐化的差不多了,但對於古代動輒致人傷殘的嚴酷刑罰,孫紹宗心下還是頗有些抵觸的。


  所以孫紹宗過往查案時,在掌握切實證據之前,幾乎很少對犯人用刑,個別的幾個特例,也多是因為咆哮公堂所致。


  陸輝大約就是有鑒於此,生他宗會因為婦人之仁壞了大事,於是特地趕在收網之前,送來了一份西北叛亂的官方檔案。


  上麵詳實地記錄了廣德三十一年的冬天,白蓮教叛軍種種瘋狂之舉,以及由此而導致的後續影響。


  當時白蓮教叛軍,已經從夏秋之際的勢如破竹,轉變成了全麵潰敗,幾乎每一天都有府縣被官軍光複,香主、舵主兵敗身亡的消息,傳回白蓮教的老巢平涼府。


  在這一日三驚的絕望氛圍之下,白蓮教高層對於叛軍掌控力,漸漸降低到了無限趨近於零的程度。


  混亂由此而始。


  從十月十九開始,到十二月初七平涼城被光複為止,短短一個半月的功夫,平涼府的總人口銳減了三成有餘,府城之中更是十室九空!


  平涼府光複之後,城中清理出的骸骨,連亂墳崗都堆積不下,隻得建萬人坑以儲之。


  次年秋,死於難產的女子暴增為往年的十四倍。


  七八月間,平涼城左近棄嬰盈野,有流民私以為食,竟至髀肉複生。


  嘖~

  朝不保夕的流民,竟然吃棄嬰吃的腿上生出了贅肉!


  即便是孫紹宗這樣見慣了各種凶案的人,打量著檔案中那幾行小字,也不禁徹骨生寒。


  更別提那檔案裏除了冰冷的數據之外,還詳細的記錄了許多駭人聽聞的慘事。


  譬如十一月中旬,白蓮教青木堂主周某,因右目中箭失明,飽受瘡毒之苦,故而專以人目為食,每日啖睛十數枚,並自詡為夏侯元讓轉世。


  再譬如十一月底,白蓮教左軍司馬程某,當街架起一口大鍋,強令劫掠來的縣吏妻兒,於鍋中逆亂人倫,若有不從,則命人起火煮之,以肉糜宴客,名曰母子連心湯。


  又譬如十二月初,白蓮教中軍都護蘇某……


  觀其種種,難怪古人會有‘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之說。


  當然,即便看了那檔案深有感觸,也並不代表孫紹宗就要有樣學樣,硬往殘暴裏整——大多數情況下,針對精神層麵的小手段,往往比血肉模糊的酷刑,更容易攻破心理防線。


  書歸正傳。


  卻說孫紹丟下那份黑材料,匆匆趕到了後巷的三進宅院裏。


  這裏原是上次行動時,臨時布置的落腳點,因這次仍是在清虛觀附近,所以就重新利用了起來。


  孫紹宗進去的時候,見三個龍禁衛的便衣,正扮做小廝在哪裏掃灑,便喊過一人附耳交代了幾句,等那人領命去了,他這才繼續往內院趕去。


  “千戶大人。”


  剛跨過二道門,楊立才已經聞訊迎了出來,躬身道:“不出您所料,果然又是兩個嘴硬的,卑職連哄帶嚇的問了許久,一句有用的都沒有。”


  這白蓮教雖說造反的本事不咋地,洗腦的手段卻十分了得,被派駐到京城執行潛伏任務的,又都是狂信徒中的翹楚,想要撬開他們的嘴巴,恐怕絕非易事。


  好在孫紹宗早有定計,因而也不答話,隻將下巴輕輕一揚,示意楊立才前麵引路。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西北角的一處僻靜小院,守門的龍禁衛把厚厚的布簾子挑開,就見昏暗的燈光下,吳掌櫃夫婦二人正成大字型,被鐵索緊緊的束縛在牆上。


  那吳掌櫃倒還罷了,依舊是那身青衣小帽的裝扮。


  可他的娘子許氏,卻已經被剝了個精光,渾身上下隻餘下件絳紅色的肚兜,勉強遮住兩點一線的春色。


  而為了避免嚼舌自盡,許氏口中還被塞了特製的青銅口球,

  那黝黑的鐵鏈、碧綠的銅球、白皙的皮肉、紅豔的肚兜,在搖曳不定的燈光照耀下,時而似濃墨重彩,時而如水墨丹青……


  濃顯熟媚、淡呈哀婉!

  原本不過是略有姿色的許氏,經這番擺布,愣是蒙上了一層別樣的魅惑。


  這時楊立才在一旁悄聲解釋道:“卑職聽說這吳掌櫃品日極寶愛她這娘子,就想著拿她這身子要挾試試,可惜那吳掌櫃雖是怒不可遏,卻還是死咬著牙不肯開口。”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也或許是卑職沒敢把事情做絕,或許真到了劍及履及的時候……”


  沒等楊立才把話說完,孫紹宗已然邁步走了進去——就算再怎麽墮落,他也還沒LO到要用‘夫目前犯’逼供的地步。


  不過作為國家特務機關的一員,楊立才這等不擇手段的做法,也稱不上是有什麽錯處,因此孫紹宗雖然不屑去聽,卻也並沒有要責怪他的意思。


  進到屋裏之後,孫紹宗的目光,先是在許氏的肚兜上打了個轉,盯著上麵那麒麟送子圖的刺繡,心下暗自琢磨著,要不要在‘孩子’上打打主意。


  比如說像太子府那次一樣,炮製出許氏懷孕的假象,用‘未來的希望’擊潰他們此時決死的意誌。


  不過轉念一想,這吳掌櫃夫婦雖然不是大夫,可經營了這麽多年的藥鋪,對醫學常識肯定比常人要精通,萬一被看出破綻來,反而會激發更強烈的心裏抵抗情緒,以至於影響後續的審問。


  所以這法子,很快就又被他拋諸腦後了。


  正盯著不正經的地方,想些極為正經的事情,那許氏忽然劇烈的掙紮起來,口中含糊不清的罵道:“狗賊,有什麽能耐盡管使出來就是,姑奶奶但凡皺一皺眉頭,就枉為聖教弟子!”


  孫紹宗從那亂顫的麒麟送子圖上收回了目光,正待與她搭話,好趁機摸一摸底,那吳掌櫃卻搶著提醒道:“娘子,今日你我夫妻有死而已,莫與這狗賊多做理論,仔細被他聞出什麽味兒來,害了教中的袍澤!”


  嘖~

  這吳掌櫃倒真是機警的很。


  卻說孫紹宗吃這幾句罵,倒沒覺得有什麽打緊。


  可旁邊幾個龍禁衛小校卻不幹了,抄鞭子的抄鞭子、拿烙鐵的拿烙鐵、七嘴八舌的嗬斥著:“大膽反賊,在我家千戶大人麵前安敢放肆!”


  許氏不屑的嗤鼻一聲,那吳掌櫃更是默然以對,顯然都打定主意不再開口。


  “唉。”


  孫紹宗見狀無奈的歎了口氣:“原是想和和氣氣的把差事辦妥,可兩位如此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態度,倒是讓孫某有些為難了。”


  “大人,用刑吧。”


  楊立才適時的上前搬起了白臉,舉起手來往空中虛劈了一記,冷笑道:“有道是‘人心似鐵、官法如爐’,三木之下不怕他們不吐露實情!”


  說著,又往西牆根一指,道:“您瞧,刑具我都讓人帶過來了。”


  他這一指,立刻有人將燈籠照了過去,卻見那西牆根擺了個三層的木架子,上麵放滿了各種古怪的刑具。


  孫紹宗湊趣的走到近前,拿起一個硬毛馬刷,奇道:“這是什麽刑具?”


  “大人您瞧。”


  楊立才忙把旁邊的細嘴兒銅壺拎了起來,笑道:“這兩個是一式的,先用開水往皮肉上潑,然後再用刷子使勁搓,直到搓出骨頭來才算作罷——慎刑司裏管這叫‘洗白’。”


  這名字倒是有點意思。


  孫紹宗放下那硬毛刷,又小心的拿起個內外都是尖刺的鐵環,還不等開口發問,楊立才便搶著解說道:“這玩意兒叫做‘熬人’,隻消套在脖子上,受再重的刑也暈不過去。”


  “這是‘藕斷絲連’,比那夾棍可狠多了!”


  “這叫‘碎催’,用它刮下來的肉,直接能當餃子餡兒使。”


  “這東西用在鼻子上……”


  “男女通用……”


  一連講解了七八件,孫紹宗才停住了腳步,鷹鷲也似的眸子,在那些刑具和吳掌櫃夫婦身上來回打轉。


  楊立才見狀,忙又裝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摩拳擦掌道:“大人,您看咱們先拿哪件,給這對狗男女嚐嚐鮮?”


  說著,還亢奮的抿了抿舌頭。


  這番表演唱作俱佳,又是以架子上那些瘮人的刑具為背景,莫說是旁人,就連一旁打著燈籠的龍禁衛,都不禁為之汗毛倒豎。


  然而吳掌櫃和許氏,卻連瞧一眼的性質也沒有,彼此含情脈脈凝望著對方,仿佛已經置身於另外一個次元。


  雖說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就真能扛過所有的酷刑,可這份從容淡定,還是不得不讓人感歎——這被信仰武裝起來的人就是不一樣,哪怕他們信奉的是一個邪教。


  孫紹宗默然半晌,見夫婦兩個仍是旁若無人,這才緩緩搖了搖頭:“哪一件也用不著。”


  楊立才聞言一愣,脫口問道“那大人您的意思是?”


  這次卻不是裝的,而是當真有些不明所以。


  就聽孫紹宗淡然一笑:“其實本官最近正在研究,人在受傷不重的情況下,要流出多少血才會死掉,可巧就遇見兩位不惜命的,還正好是一男一女。”


  說著,他咧開大嘴露出滿口的白牙,吩咐道:“來人啊,把他們給我押到後廚地窖裏去。”


  左右幾個龍禁衛齊聲應了,上前將吳掌櫃夫婦從牆上‘摘’了下來,卻並沒有去掉他們身上的鐵索,反而順勢將他們束縛成一條人棍,又用銅條將那口球堵死,這才搬箱子似的抬了出去。


  等一行人趁著夜色到了地窖,就見之前得了孫紹宗吩咐的便衣,正領著同僚往兩個木樁上培土呢。


  眼見長官到了,幾人忙都撇下手裏的鐵鍬上前見禮。


  孫紹宗唯一頷首,過去推了推那兩根木樁,見固定的十分牢靠,便又命人把吳掌櫃夫婦,背對著綁了上去。


  而那負責埋放木樁的便衣,也不知從那裏弄來個碩大的銅盆,放在了兩人中間的空地上。


  “這個測試,其實挺簡單的。”


  孫紹宗一本正經的道:“待會兒我會在你們手腕上割一道口子,讓血慢慢滴到銅盆裏,每隔一刻鍾就會有人進來觀察情況,屆時你們若有心棄暗投明,不妨鬧出些動靜來。”


  “若當真視死如歸,倒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就當是幫本官解惑了——左右我的人還在藥鋪裏候著,早晚能引得你們的同黨上鉤。”


  說話間,又有人上前,將吳掌櫃和許氏的右臂單獨拆分出來,用幾條繩索死死固定在了銅盆上方。


  孫紹宗向楊立才討了柄匕首,上前在兩人的手腕上各劃了一刀,又慢條斯理的摸出了懷表,打量著上麵的刻度道:“眼下是戌時三刻七點四十五,子時前後大概就能見分曉,兩位且在這裏好好享受吧。”


  說著,順手將那懷表放在了旁邊的酒壇子上,然後招呼著眾人一股腦都退了出去。


  碰~

  眼瞅著那地窖的蓋子落下,隔絕了最後一絲光亮,楊立才終於忍不住上前道:“大人,您這法子,卑職怎麽有些看不懂啊?那兩刀隻割開個小小的口子,怎麽看也不像是會死人的樣子。”


  “廢話。”


  孫紹宗翻了個白眼,笑罵道:“這好不容易才抓回來,真要是把人弄死了,咱們怎麽跟鎮撫大人交代?”


  “那您這麽做……”


  “那梁上還掛著個罐子呢。”


  孫紹宗笑道:“我方才故意把匕首丟在地窖裏了,一會兒派人下去拿時,悄悄將那罐子倒吊起來,裏麵的水就會從縫隙裏滴落,造成血流不止的假象。”


  “試想一下,若是你被綁在地窖裏,聽著自己和妻子的血液不斷滴落在銅盆裏,心下會是何等的煎熬?”


  “尤其人這種東西,越是在黑暗寂靜的環境裏,就越是容易胡思亂想——而這心眼一活動起來,離‘貪生怕死’也就不遠了。”


  “屆時咱們再因勢利導一番,何愁他們不肯吐露實情?”


  楊立才聽到這裏,忍不住搖頭讚歎道:“大人的手段當真是令卑職歎為觀止,他們夫婦栽在您手上,當真是一點兒都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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