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逝者安息
我答應了丁敏慧的請求,但是提出,我陪她一同搬回去。
丁敏慧再次三拒絕,甚至提出我可以給她請個保姆,皆被我一一回絕。
我長這麽大,沒有親眼目睹過誰在我麵前離世,講真,我骨子裏膽子小,雖說不信迷信,但小時候因為看了一部電影《倩女幽魂》幾天幾夜睡不著,總擔心裏麵的姥姥會把我帶走。
第二天,我找了個理由帶丁敏慧離開,借口是找到了可以治療癌症的醫生。
這樣的理由,騙張嬸是很難,所以張嬸躲在廚房裏哭的稀裏嘩啦,但是騙薛逸跟蘇點點,就簡單多了。
蘇點點高興不已,還把自己私藏的糖果都拿了出來,塞進丁敏慧手裏,告訴她早日康複、早點回來。
薛逸跟丁敏慧做了最後的擁抱,臉上始終帶著微笑。
我跟丁敏慧搬回到她住宅後的當天,她的身體狀況開始急劇下降,我請了專門的家庭醫生在家守著,我也一並請假陪同在她身邊,但她的病情還是越發的嚴重。
到第三天,丁敏慧幾乎已經不能再下地了,我搬了把椅子守在她床邊跟她聊天,聊薛逸的懂事乖巧,希望能幫她多強撐一陣子。
“蘇總,謝謝你。”
丁敏慧含淚看著我,想笑,但是嘴角扯出的笑比哭還難看。
“都是緣分,說什麽謝謝。”我笑吟吟的說,伸出手幫她拽被角,“想喝水嗎?”
“不喝。”丁敏慧搖頭回應。
其實我這句話純粹是白問,現在的丁敏慧,已經食不下咽、滴水不進了,全憑著營養液吊著,臉色短短三天已經成了蠟黃色。
“蘇總,在我走之後,您幫我把薛逸養到十八歲就好,不用給他好吃好喝,隻需要讓他溫飽就好。”丁敏慧說,從枕頭下拿出一張存折,塞進我手裏。
這些年,丁敏慧一直都飽受病痛折磨,她怎麽可能會有存款?
我帶著狐疑的心思打開存折,在看到上麵五萬塊錢的金額後,險些哭出來。
“這些錢,都是這些年好心人捐助的,我私下悄悄讓醫生把我的藥換成了國內便宜的,那些進口的藥我沒用。”丁敏慧跟我解釋,說著,擦了擦眼角的眼淚,“我知道這些錢對您而言不算什麽,但是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聞言,我沒推辭,把存折揣進衣兜,打趣,“你可快點養好病,要不然這五萬的巨款可就被我花了,我跟你說,我現在公司正是不景氣的時候,這五萬剛好幫我填補漏洞。”
丁敏慧聞聲笑,“好啊!”
丁敏慧是在回家後的第五天去世的,那天早上,我如往常一樣進門跟她聊天,卻再也沒有叫醒她。
丁敏慧走的安詳,閉著眼,嘴角還帶著若有似無的笑。
我看著她如同安睡的臉,沒敢大聲說話,走上前,把她攤在外麵的手放進被子裏,在轉身的刹那,淚如雨下。
我哭,三分為了丁敏慧,七分為了小薛逸,那麽大點的孩子,沒了爸爸,又沒了媽媽,今後,要怎麽活。
我踉蹌著出門,這段時間一直住這兒的家庭醫生跟保姆上前扶我,我擺擺手,誰都沒用誰,單手撐著牆壁往沙發前走,坐下,汲氣開口,“去幫她買身好看衣服。”
丁敏慧出殯那天,下著瓢潑大雨,為了不讓她走的冷冷清清,我通知了公司上下所有人。
披麻戴孝這種事,本理應是子女做,但是顧及到薛逸一直被蒙在鼓裏,這個孝子,就由我跟童蕭代替了。
童蕭是個心腸軟的,但是嘴卻不肯服軟,蹲在靈堂前燒紙,瞥著眼看我,“你裝孫子就裝孫子,還拉著我來作伴,我說,你爸媽知道你今天披麻戴孝給別人裝閨女嗎?”
“我聽說病死的人心底都特憋屈,你繼續說,待會兒我看看丁敏慧會不會回來陪你聊天。”我斜她一眼,唇角稍稍勾了下。
童蕭一時語塞,再也沒吭聲。
孫培婷跟趙錦瑟忙裏忙外的招呼人,周邊有幾個鄰居來上香,在看到跪在地上的我跟童蕭後,好奇詢問我們倆的身份。
孫培婷毫不見外的說:“幹閨女,幹閨女。”
我,“……”
童蕭,“……”
丁敏慧墓地是我給選的,價值二百萬,把孫培婷跟童蕭眼紅到不行。
“你們倆要是真的羨慕,要不然你們倆也留這兒吧,反正這塊地方我都花了錢,你們兩住這兒,不敢有人說什麽。”我輕嗤說。
找人看好的時辰,午後入葬,我們幾個人一起去的墓地,在下葬的那一刻,一聲‘媽’,叫的在場所有人撕心裂肺。
是薛逸!
大雨裏,所有人都撐著傘,隻有小薛逸一個人站在雨裏,一身的黑色小西服,全身濕了個透。
我眼淚幾乎是一瞬湧出的,止都止不住,蹣跚上前,一把將薛逸抱進懷裏。
“小薛逸,你怎麽來了?誰告訴你的?”我哽咽,說話聲音沙啞。
薛逸撲在我懷裏痛哭出聲,“蘇阿姨,我媽呢?我媽呢?”
我回答不出來,整個人抖的像個篩子。
從我認識薛逸開始,他就一直是個獨立自主又堅強的孩子,我從來沒見過他這一麵,讓人心疼,讓人感覺心擰巴的都快被攪成餃子餡了。
半晌,我鬆開薛逸,他一步步往墓地前走,明明是不足十米的距離,卻像是走了一個實際。
走了幾步後,腳下路滑,薛逸忽然摔倒,我心跟著緊了下,想飛奔上前,卻見他磨著雙膝,一步步往墓地挪。
這一幕,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淚目,就連近幾年鐵石心腸的陳森都紅了眼。
說不心疼,是假的,這樣一個乖巧懂事的孩子,這樣直戳人內心的一幕,這個化學反應,沒一個正常人能扛得住。
足足十多分鍾,薛逸終於挪到墓前,‘咚’的一聲磕在地上,額頭貼在地上,大半晌都沒起身。
見狀,我險些看不下去,上前,想把他拽起身,被童蕭拽住手腕。
“別去,給他點時間,他還是個孩子,墳墓裏的人,是生他養他的母親。”童蕭壓低著聲音說,語氣裏滿是疼惜。
最後,薛逸是哭暈在墓地,程亮看不下去,一把將人抱進懷裏,往車裏走。
“回吧!”童蕭拍拍我肩膀。
回到家,幾個人把薛逸抱回來,安頓好,又紛紛自掏腰包給薛逸留了筆價值不菲的錢,才歎息著離開。
蘇點點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以為薛逸淋了雨,背著小手搖頭晃腦的在客廳踱步,說現在薛逸不聽話,回頭是要被薛伯母大屁股的。
“點點。”我嗬斥。
蘇點點一驚,“媽咪,你突然叫這麽大聲做什麽?”
“今後,不準在薛逸麵前提起你薛伯母,聽到沒?”我叮囑,語氣頗冷。
“為什麽?”蘇點點不懂,迷茫的看我。
“我說不準就是不準。”我今天心情太糟,連給蘇點點解釋的心情都沒有。
蘇點點刨根問底這點隨了我,如果沒有問到答案,就會一個勁的問。
“媽咪,你是不是跟薛伯母吵架了?”蘇點點自行猜測,猜測完,鄙夷的看我,“哼,你不說我也知道,肯定是你的不對,薛伯母多溫柔啊,一定是你惹薛伯母生氣了。”
“蘇點點!”我厲聲,“你今天是不是想挨揍。”
我話落,蘇點點見我是真的動了怒,一眼不瞬的看我,委屈巴巴,“媽咪,你今天到底是怎麽了?”
蘇點點小臉一垮,我突然間心疼了起來,起身把她抱進懷裏,走到沙發前坐下,語重心長的說:“點點,薛伯母去了很遠的地方,不會回來了,媽咪不讓你提,是擔心薛逸聽到之後會難過,你懂嗎?”
我說完,蘇點點眼眶一紅,“薛伯母是死了嗎?”
死這個字,對於像蘇點點這麽大的孩子,僅僅是個字,具體的含義,她還不是很明白,但是聽到說丁敏慧不會再回來了,蘇點點還是難過的趴在我懷裏大哭了一場。
“點點,以後薛逸就是你哥哥了,你要好好對他,不準跟他吵架,聽到沒?”我安撫蘇點點。
蘇點點點頭,“媽咪,你放心吧,我一定不會跟薛逸吵架的。”
這一晚,張嬸帶著蘇點點睡覺,我則守在薛逸的房間,他一晚上哭醒六次,幾乎是隔一會兒就會哭醒,一開始還跟我板著,不想太靠近我,到最後,撲在我懷裏哭的不可自抑。
“小薛逸,想哭就哭出來,蘇阿姨在。”我心疼的摸薛逸的後背,“從今以後,你就是蘇阿姨的兒子,你放心,隻要有蘇阿姨在的一天,你就不會受半分的委屈,今後,蘇阿姨的公司,也會給你留一份股份,點點有的,你也一樣會有。”
我喃喃的說,薛逸也不知道聽了多少進去,臨近黎明,在我懷裏沉沉睡了過去。
我心疼的把他抱緊,又親了親他額頭,心揪的生疼。
次日,陽光灑進房間,薛逸在我懷裏睜眼,看到我身上皺皺巴巴的衣服,小臉一紅,“蘇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