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涼亭外,古道邊
涼亭裏的風徐徐吹來,耳邊續留的長發眯了我的眼。
我覺得我從小到大都沒這樣無奈過,就算是幾年前,被傳老蘇跳樓都沒有。
這種感覺就像是被命運遏製住了喉嚨,卻又沒力氣掙紮。
蘇哲就坐在我對麵,沉默半晌,起身,“沫沫,我去自首去,我替咱爸把所有罪都擔下來,這樣的話,你就不用……”
“行了!”我打斷蘇哲的話,起身,想回急救中心看看老蘇的情況,突然一陣眩暈,險些摔倒。
蘇哲眼疾手快,伸出手扶住我後背,把我半抱進懷裏,“你怎麽了?”
“沒事,估計是這兩天東跑西竄的,累的。”我抬手拍了拍昏昏沉沉的腦門,輕笑著應聲。
“什麽累的,我看你明明就是有病,你最近是不是身體哪裏不舒服啊?會不會是有什麽隱形病症啊?”蘇哲大驚小怪,扯著我的手腕往醫院走。
不得不說,蘇哲這個人就哥哥的角色來說,還是很靠譜的,隻是在成年人的行列裏,做人不那麽靠譜。
蘇哲帶著我掛了個內科,一名年過五十的男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開口,“結婚了嗎?”
“結了。”我回話,長吸氣。
“去掛個婦科。”醫生一句話沒多說,衝我擺手。
“哎?醫生,我妹妹到底什麽病啊!你怎麽看都沒看,就直接把人推婦科?你還有沒有點醫德啊!”蘇哲是個暴脾氣,三句不合,直接跟醫生吵了起來。
“我現在懷疑你妹妹是懷孕,你讓我一個內科給你妹妹檢查什麽?”醫生也是個暴脾氣,一點沒慣著蘇哲,直接懟了回來。
蘇哲被懟的啞口無言,漲紅著一張臉看我,小心翼翼把我攙扶起來,帶我轉婦科。
在轉婦科的路上,我問蘇哲為什麽臉紅,蘇哲抿緊唇,“我……我還沒經曆過懷孕的事,感覺有點……猥瑣……”
猥瑣?
這個詞能用這兒?
我歪著腦袋看蘇哲,蘇哲把我推到婦科醫生辦外,把掛號單塞進我手裏,特靦腆的來了句,“你去,我這兒等著你。”
說完,抬手指了指門板上‘婦科門診’四個大字,“婦科,我一個大男人進去不合適!”
聞言,我輕笑了下,“沒看出來,你大男子觀念還挺嚴重!”
懷孕這種事,撞的都是運氣,我覺得我運氣挺好,居然能在這種時候懷孕,但是我覺得肚子裏這孩子運氣不咋地,居然在這個時候被我懷上。
我拿著檢查報告出門,蘇哲拿過化驗單看了一眼,立刻全身都進入了警戒狀態,把化驗單折疊放進褲子裏,伸出手跟攙扶老佛爺似的扶住我手臂。
“你幹嘛?”
“祖宗,你別說話,小心動了胎氣。”
我,“……”
我跟蘇哲回到搶救中心時,手術已經做完,老蘇始終沒蘇醒,被轉移到了重症監護室,醫生說接下來就隻能看運氣和他自己的求生欲。
“還看什麽求生欲,要我說,這個老家夥就是故意的,他就是不想跟我過日子,肯定心裏還念著那個狐狸精。”蘇太太坐在病床旁抹眼淚。
我跟蘇哲都不做聲,蘇哲從兜裏掏出我的化驗單,遞到蘇太太跟前,“媽……”
“蘇哲!”我突然開口,從蘇哲手裏奪過化驗單,低頭看蘇太太,“沒什麽,我爸的繳費清單。”
蘇太太正哭天抹淚,根本無暇顧及我手裏拿著的到底是什麽,瞪一眼蘇哲,“這都什麽時候了,一個繳費單你還找我報銷?”
蘇哲啞口無言,百口莫辯,隻得吃了啞巴虧。
從監護室出來,蘇哲斜著眼問我,“你怎麽不讓我跟媽說你懷孕的事?”
“現在家裏本來就亂做一團,如果你現在跟她說我懷孕的事,她豈不是心更亂?”我如實應,蹬掉腳上的高跟鞋——要當媽的人了,高跟鞋這種東西,自然是不能再穿了。
蘇哲狐疑的看我,一臉不可置信,“沫沫,你不會是有什麽想法吧?我跟你說,趙錦瑟的事,你別管,就算那件事真的是咱爸做的,現在咱爸都那樣了,警察難道還能帶他走不成?況且,就算是真的帶他走,那也是他罪有應得。”
聽著蘇哲的話,我唇角漾笑,什麽都沒說。
從醫院出來,回到c公寓,我整個人渾渾噩噩,明明隻是過了一天,卻感覺好像一下子過了許多年。
c公寓的沙發是以前我剛跟霍衍結婚的時候買的,挑的最貴的,那個時候霍衍站在一旁付款,冷眼。
我以為他是心疼錢,梗著脖子跳到他麵前,“怎麽?心疼了?那你晚上把我壓床上的時候,怎麽就沒想想我疼不疼?”
霍衍慣有的俊冷的臉更加沉幾分,一言沒發。
此刻窩在這樣的沙發裏,我心裏說不出的不痛快,當年,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我蜷縮著不動,拿出手機,打開通訊錄,多次想按下霍衍的號碼,最終,還是沒那個勇氣,我現在怎麽就變得這麽慫了呢?
這要是以前,我一定會跟自己說:上啊!打電話啊!誰怕誰啊!互相傷害啊!
可現在,我隻是躺在沙發上假死,什麽都不想。
我一手緊握著手機,另一手不自覺的摸上小腹,心想:到底是個女孩?還會是男孩?霍衍似乎更加喜歡女孩?
如果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恐慌,因為更大的彌天大謊一定會緊隨其後。
我正猜想著肚子裏的寶寶是男孩還是女孩,攥著的手機突然鈴聲響起,我抬手,掃了眼上麵賀女士的電話號碼,快速調整了下情緒,“媽。”
“媽?嗬,蘇沫,你別叫我媽,我擔待不起。”賀女士冰冷著聲音開口,“蘇沫,當初是不是你跟我說的霍衍不能生育?你真是跟你那個死鬼老爸一個樣,什麽樣的假話都敢說,如果不是錦瑟給我拿來霍衍最新的體檢報告,我怕是現在還被蒙在鼓裏。”
錦瑟!趙錦瑟!又是她?嗬,這是在把我往絕路上逼啊!
我靜默著不作聲,賀女士在電話那頭繼續說道:“離婚,我限你一周之內跟霍衍離婚。”
“媽,哦,不,阿姨,我跟霍衍早就已經離婚了,離婚協議書我早已經給過他了,隻要你能有本事讓他在那份協議書上簽字就行。”我慵懶回應,破罐子破摔。
“真的?”賀女士滿是不可置信的問。
“不信的話,你大可現在就打電話問霍衍。”我輕嗤,“賀姨,看在您跟我們家這麽多年交情的份上,我也問您一句實話,當年霍衍娶我,是不是為了吞並蘇氏?”
“我們霍家這樣的產業,需要為了吞並你們一個小小蘇氏讓霍衍娶你?就算是企業聯姻,都輪不到你們蘇氏!”賀女士尖酸刻薄的說。
我在電話裏‘嗯’了一聲,這是我跟霍衍結婚這幾年來,聽過賀女士說過最好聽的話。
掛斷電話,我長長鬆了一口氣:不是就好,不是就好,他單純的愛著我,想跟我在一起,想守著我,保護我,疼我,寵我,很好……
等我躺在沙發上緩過勁來,我又給賀女士反撥回去一通電話,在電話裏,讓她想辦法近段時間把霍衍支離到別的城市。
“你想做什麽?”賀女士底覺的問。
“不想做什麽,您不是想讓我們倆分開嗎?霍衍對我深愛到什麽程度您也清楚,如果我不離開白城,你覺得我們倆能斷掉了嗎?”我七分真誠三分嘲弄的說。
“你!”賀女士在電話裏咬牙切齒。
我多年後還一直在想今日跟賀女士的對話,我想,她在電話裏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應該是因為她覺得霍衍愛上我,是霍衍從小到大做過最離經叛道且丟人的事。
“好,這可是你主動提出來的,別到時候說我心腸惡毒。”賀女士惡狠狠的說完,掛斷電話。
人生啊!還真是一手‘杯具’,一手‘洗具’。
我原以為,上天對我眷顧有佳,能讓我遇到霍衍這樣的竹馬,後來才發現,其實不是,上天也有嫉妒眼紅的時候,就比如現在,他就在一點點剝奪我的幸福。
跟賀女士掛斷電話不久,我就接到了霍衍的電話,在電話裏,霍衍跟我說賀女士身子不舒服,約了聊城的一位專家幫忙看病,今天得連夜走,估計會需要一周左右。
“霍衍?”我喃喃開口。
“嗯?怎麽了?”霍衍聲音低沉,聽著像是在外麵,還有窸窸窣窣的風聲。
“你能不能說句愛我啊!”我抬起一隻手,手背遮擋住眼睛,任由眼淚從鬢角滑落至發絲。
“你今天怎麽了?”霍衍狐疑的問,問完,壓低了聲音,“沫沫,我愛你。”
“哎呀,你說的好惡心啊!”我深汲一口氣,故作惡寒。
霍衍在電話裏笑出聲,“小白眼狼!”
笑完,霍衍正色,“蘇伯伯的事我已經安排了最好的醫生,你別太擔心,安心等我回來,至於工地那邊,你也不用操心,我已經派了霍氏的工程監理過去,雖然我現在已經不在霍氏了,但是底下那群人跟我關係還不錯,還有,這段時間記得按時吃飯,好好養著自己,等我回來……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