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人之福(請罪)
離七宗會武還有一段時日, 阿洛向掌門師伯請求再入煉劍塔一趟。司徒空在一旁聽的牙疼,別的弟子都是抱著劍折必死之心才敢闖的,偏偏他的徒弟還覺得磨礪不夠。
陵元掌門想了想, 便答應了。
他看得出來,阿洛已經掌握了劍宗所有絕學典籍。即便是他和小師弟,也沒有什麽可以教導她的了。
天賦驚人, 心性絕佳, 出山曆練亦是足夠了,餘下的便是悟出自己的道了。
即便阿洛極為適合劍宗掌門所修的太上忘情殺伐之道,但同樣的劍道, 不同的人理解也不同, 走出的路也不一樣。
陵元隻提醒她一句莫沉溺太久,忘了時間, 就將掌門令牌給了她。掌門令牌從劍宗開山祖師時傳下,亦是有掌控煉劍塔的一部分權柄, 憑此想在煉劍塔裏麵待多久就能待多久。
阿洛進去後沒有在第一層的幻境逗留, 直接往第二層上去了, 迎麵便有萬千淩厲劍光襲來,殺意盡顯,一點也沒有因為她身上的掌門令牌氣息而有所手軟, 這些是從劍宗創立開始無數進入的弟子留下的痕跡。
而阿洛也沒有拔劍,隻是簡簡單單的以境界直接碾碎了所有劍光。
第二層,第三層,第四層, 第五層都是如此, 隻有最後一層她才出劍,斬滅一切。
開始的時候, 阿洛整理著她在這個世界所學的各種劍術法門。
之後,她參悟著師父師伯還有宗門前輩留下的劍道感悟。無數種組合變化,無數種演化衍生,在她身上展現,最終聚於手中平平無奇的青鋒劍。
最後,阿洛已不再去觀想,而是問道於心。
在這方小世界,幾乎所有修真者的目標都是飛升成仙。
而她呢,譬如微塵,萬千草蠅,開陰曹眼,見自在身。這世間的一花一葉都逃不開輪回,但她也想要與天爭一爭命,哪怕自己不過是朝露微塵,也有向上之心,不甘如蜉蝣螻蟻般仰望高高在上的天道。
無邊的寂靜黑暗中,似乎有一絲光亮出現,
阿洛睜開了眼,心中也已悟了,“我之道,不死亦不屈。”
哪怕隻是模糊的一絲雛形,但她心中的道已經確立了。
阿洛不會好高騖遠,能夠借著在這個小世界修習劍道,從而感悟出自己的道心,已經是很值得了。劍道隻是她的道心顯現於外的方式,也許殺伐果斷,也許寧折不彎,她的目標是努力變強,那麽一切阻礙她的,都會被她手中的劍斬斷。
*
就在出發的三日前,阿洛從煉劍塔出來了。
司徒空將其靈力灌注於他的劍中,瞬間劍身變幻得極為巨大,足以載上前往的所有劍宗弟子。這等元嬰級別的靈力禦劍飛行,不過一日的時間便到了地方。
因著來得還挺早的,帶隊的又是司徒空這般隨意的,還不等去天雲宮,先在外麵坊市逛了起來,阿洛看著她師父像是在尋覓城中美酒。
其他的一些劍宗弟子則探視周圍的情況,順便找個臨時落腳處以備不時之需了。
整個修真界都十分關注即將開始的七宗會武,甚至還有些賭坊產業還開起了賭局,討論誰能奪得此次魁首,成為讓這一代所有修士都仰望的一人之存在。
司徒空一聽這個就湊熱鬧過去瞧了,想看自家徒弟在不在上麵。
這一瞅,不但明晃晃地掛在上麵,還是大熱門的人選。
當然這是屬於金丹局的,才一比一點二的賠率,即便是押上靈石贏了也賺不了多少,司徒空忍不住再次得意,他徒弟的優秀果然是有目共睹的,藏都藏不住,還饒有興趣地聽那些人誇讚他徒弟。
“洛仙子貴為劍宗首徒,甚至能劍斬半步元嬰,必然是這代年輕修士中最強之人。”
“這倒也不一定,昆侖仙宗的寧梧真人入道已有三百餘年,為了準備這次七宗會武提前衝擊金丹後期,已經成功了。玉霄派聽聞那位百年前入門的顧輕眉,還是天生道體,也有問鼎此次魁首的實力,我看勝負難說啊。”
“洛仙子不僅劍道天賦過人,便是這進階速度也可怕的很。就是當年的玄英道君也不如她,七宗會武金丹魁首的位置,恐怕誰也爭不過她。”
“劍宗首徒名聲是大,但也太年輕了吧,這對敵經驗難免淺薄,未必比得過寧梧真人他們。”
“嗬嗬,那你大可去問問那些在洛仙子劍下殞命的魔修。”
若論生死搏鬥對敵經驗手段,誰能與向來殘忍的邪魔妖道相比。
最後說話嘲諷的這位腰間佩劍的藍衣少年貌似是阿洛的擁躉。
阿洛在修真界雖揚名不久,但短短世間已有了不少崇拜傾慕她的人。押注她能奪得金丹魁首的人基本七成上都是這些人,而且多是年輕的劍修。劍宗被視為劍道第一宗門,劍宗首徒之名可想而知所代表的意義。
而阿洛出山以來種種事跡,表現出的非凡驚人的劍道修為,更是令許多劍修視其為偶像,甚至於追趕的目標。
作為她的粉絲,自然容不得別人有半點質疑貶低的話,藍衣少年見旁邊的司徒空點頭,還有種大遇知己的感動,一個勁地拉他也下注押洛仙子。
司徒空自晉升元嬰後,更有了返璞歸真之感。說白了,氣勢收斂後看著就是個不修邊幅一身酒氣的糟大叔。何況他還平易近人的很,別說低級修為的弟子,就是販夫走卒,三教九流也能笑嗬嗬地打交道。
直到阿洛過來尋他,司徒空眼角掩飾不住的驕傲,還感歎一句說,“我還想押注你呢。”
司徒空好酒卻不好賭,興致一過也就罷了。
阿洛看了一眼這開盤的賭桌,主要分築基局和金丹局。
隻單獨分出一塊為元嬰局,敢評點元嬰修士甚至以其做賭的,可見這賭坊背景不一般,元嬰級別的修士大能的確不會輕易下場,但也不乏一些有仇怨的元嬰修士借著這七宗會武了結因果。
排在首位的便是昆侖仙宗的玄英道君。
“我押一千中品靈石,劍宗司徒空。”阿洛微笑著取出儲物袋裏的靈石放在了案桌上。
這出手可以說是相當闊綽了,惹得眾人忍不住朝下注之人看過去。
隻見少女貌似弱不勝衣,一雙盈盈黑眸笑起來宛如皎潔的明月,眉間紅痣更襯得容顏清麗,如美玉置於霧中。
不得不說,阿洛的外表還是很有欺騙性的,第一眼讓人根本無法與殺伐果斷宛如修羅的劍宗首徒聯係在一起。
有人不忍心小姑娘賭輸了這麽多靈石,好意勸道,“司徒真君晉升元嬰還沒多久,雖說劍修可以越級挑戰,但玄英道君畢竟還是修真界第一人啊。”
修真界的風向變得也很快,玄英道君一出關還突破至元嬰巔峰後期的消息傳出後,先前幸災樂禍貶低他道心有損魔障生的聲音都消失了,又變成了原先的追捧推崇。
在他們看來,哪怕是修行天賦更勝過玄英道君,但若論實力超越,那也是以後的事了。
總不至於她當場就能突破到元嬰吧。
阿洛沒有理會他們說什麽,押完注之後與師父司徒空離開了。
而那名阿洛的迷弟藍衣佩劍少年,咬了咬牙也把口袋裏剩餘的兩百靈石押注在了劍宗司徒真君上。就當是順便支持一下偶像的師父吧。
司徒空沒在意阿洛押注的事情,他隻是苦逼地發現他的家底還比不上徒弟,不用說,阿洛那的靈石準是掌門師兄給的。他師兄這些年儼然一副把阿洛當親傳弟子來看顧的架勢,那護短寵愛的,勝過了當初對他的態度。
*
這幾日陸陸續續其他各大宗門也都到來了,劍宗等人也隨大流一起進了天雲宮。
許多名門正派的新晉弟子還是第一次來天雲宮,險些沒有被閃瞎了眼,連鋪地的都是靈石,如蓮花般的金色殿台。據傳聞這蓮花台乃是天雲宮宮主淩淮奇為討其夫人歡心特意所建,這段愛情故事還為修真界不少女修羨慕向往之。
尋常用來招待各宗門的也是上等靈酒仙果。若是低階修士服用至少能提升一層小境界,而築基以上的修士也能增加體內靈氣。諸多布置排場不知道需要耗費多少人力財力。換成尋常門派根本承擔不起。
難怪傳聞天雲宮是修真界第一土豪。
就衝這撒錢大氣的作風,天雲宮與其他各大宗門的關係也差不多哪去,誰不願意和土豪做朋友呢。
“可也有瞧不上天雲宮的人。”有年輕修士低頭小聲道。
旁邊一人也壓低了聲音道,“那可是劍宗首徒,絕頂的修真天才,一心唯有劍,不注重外物。”
靈寶閣魔修之外發生的另一件事,前段時間也早已傳遍了修真界,這般打臉,天雲宮與劍宗的過節也不小。這次由天雲宮主持的七宗會武,那位劍宗首徒也會到場,不知道會不會發生什麽事了。
東方夫人聽到婢女傳來的話,心中怒火更甚。
又想到韶兒雖傷好了,但自那事後一直落寞消沉,心情鬱鬱,她看著似乎韶兒心裏還是有那個狠心冷情的女劍修,對她無法忘懷。
在東方夫人心裏,阿洛哪裏是什麽修真天才,分明就是個勾引了她兒子又心如蛇蠍的禍害。還不如當年的寧窈窈乖巧可愛,讓人疼呢。
劍宗作為正道第二大宗門,阿洛又是劍宗首徒,代表的意義和身份不一般,即便東方夫人心裏再惱恨,也不能讓人打發他們坐到角落旮旯裏,反而還得堂堂正正居於左邊第一位。
筵席過後還有三日,七宗會武便正式開始了。
昆侖仙宗來的是玄英道君,見他白發如雪,性情較之以往更加冷漠,旁人也都當作修為精進的一點不足為道的變化。
玄英克服心魔出關的消息,劍宗早就知道了,但陵元掌門和司徒空都沒在意,難不成還能跟他們劍宗搶徒弟。就是以阿洛的天資和驚人的進階速度,超越玄英道君也是早晚的事。
阿洛遠遠望了他一眼,卻是蹙了蹙眉。
這修真界人士的見識還挺少的,玄英的心魔非但沒化解,而是入魔更深了。阿洛本想將這事跟師父提一下的,結果他不知又跑到哪喝酒去了。
三日後,七宗會武正式開始。
最先開始的是築基期的弟子比試,還是比較精彩紛呈的。
法寶間的碰撞,法術劍招的起落眼花繚亂,看得台下觀賽者無不驚歎。
甚至有不少原本不出名的天才弟子冒了出來,贏得了勝利。想必此次七宗會武結束後,無論是在修真界的名聲,還是宗門內提供的修行資源都會上一個層次。
修真界正值昌盛,天才輩出,群英薈萃,無論是不是自家宗門弟子,各門派的長老真人還是很體麵的露出笑容的。
隻不過這笑容伴隨著金丹局開始,漸漸消失。
阿洛手中劍一出,二話不說直接碾壓全場。
尤其是對上某些門派的弟子,下手尤其狠,保證比不了第二場。那些宗門的長老真君看得臉都綠了,簡直顏麵無存啊。
金丹局出戰的這些修士無一不是各家各派的翹楚天之驕子,剛上場時那叫一個意氣風發,傲骨流露,誰也不會服氣誰。
然後迅速被阿洛打臉教做人了。
係統在心裏默默數了數,果然是當年仙門擇選時站玄英道君那邊說話的,它家宿主這點還是挺記仇的。
等到司徒空酒醒了,想起七宗會武自家徒弟還有比試趕到會場時,就被各大宗門的人給齊刷刷孤立排擠了。
司徒空摸了摸鼻子,難道是因為他變帥了,招人嫉妒。
看到司徒空那明晃晃毫不掩飾的自信笑容,其他人更加心塞了。
靠著阿洛這個劍道妖孽天才,一向低調的劍宗在這回七宗會武上也是拉足了仇恨值。要不是司徒空現在實力夠牛逼,不然也是出門要被人套麻布袋給揍的節奏。
有這樣一個強大的劍道天才,炫耀還不夠,還來打擊我們,一點麵子都不給,太欺負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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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阿洛麵前的對手,還勉強是個見過麵的人。
昆侖仙宗,陸景。
阿洛出手更快,僅僅照麵間,劍光一閃撲麵而來展現的極致劍意,直接碾壓讓人徹底失去鬥誌,連旁觀的眾人內心都為之震撼。
她正視著對方,淡淡道了一句,“承讓了。”
陸景臉色越發慘白,最終他頹敗地垂下肩膀,他認輸。
落敗後的陸景也真正體會到對方無法言喻的強大。要知道自打師尊出關後陸景就恢複了以往的地位,也得到更為豐厚的修行資源,甚至在參加七宗會武之前,師尊還特地賜下七品丹藥給他,讓他順利結丹。
陸景原以為他即便不如阿洛,但也不會差太多。
誰能想到,他們二人之間已是無法跨越的溝壑。
陸景滿心羞愧地回到師尊身邊,不敢抬頭直視高座上的玄英道君。
陸景知道師尊對這位劍宗首徒十分厭惡。他本應該表現得再好一點,不辜負師尊的期望,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狼狽丟臉,完全喪失了鬥誌慘敗下場。
玄英俊美如玉的臉上冷酷無情,淡淡地瞥過他一眼,那目光仿佛將他棄如敝履,
“你以後就不必留在落英峰了。”
這一句話徹底令陸景渾身涼透,如墜冰窟。
玄英不再看他,而是將目光落向戰台上,死死地盯著那身為勝利者受盡歡呼讚譽的青衣執劍少女,眼底暗潮翻湧,盡是殺意。
負責裁決的修士已經不知是第幾次宣布阿洛獲勝了,每次都這般快,實在是令人麻木的感覺。
阿洛微笑著,卻也敏銳察覺側首對上了玄英的目光,那目光裏透著的冷意,便是想忽視都難。
玄英俊美依舊的臉龐上揚起個帶著諷意的笑,灰敗的眼瞳在如雪白發的映襯下異常明顯。
阿洛也被提醒著想起來,還有一些因果未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