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蘇晚
夜，寂靜。
男人站在落地窗前，隻有手機閃爍微亮的光芒，他的指尖之間夾著一根煙，煙緩慢的燃燒，他沒有抽，麵沉如水，嘴上不時回應這一通電話。
每當蘇夏天以為慕雲深掛了電話，他又會發出“嗯”、“哦”、“啊”之類的單音節詞語。
這時，蘇夏天又隻得繼續說道。
慕雲深等到指尖的香煙燃燒到了煙蒂，他一把掐滅後，扔入了垃圾桶。
夜風拂來，吹動他額前的碎發，稍長的碎發遮擋眼眸，令人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你什麽時候回來？”他的聲音冷冷清清，配著空蕩蕩房子的回音，有些悠遠。
那一頭的蘇夏天頓了頓，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見男人無奈的說：“我不應該問這個問題的。”
她忍俊不禁，輕笑了一聲，說：“怎麽了？”
“想你了。”男人幹脆利落的回答。
蘇夏天躲在被窩裏，她撅了撅嘴，看了一眼外麵漆黑一片的蒼穹，說：“可是，我才離開一天，我們昨天還見過麵。”
“這不一樣，”男人的聲音含糊不清，過了片刻後，他解釋道：“我怕你一去不回。”
“哦，”蘇夏天恍然大悟，打趣道：“除非你又惹我不高興，不然我怎舍得扔下你。”
男人頓了頓，低沉的聲線裏仿佛有萬千柔情：“我怎敢。”
他低低的笑了兩聲，蘇夏天跟著一起傻笑。
兩個人就像是熱戀過後分別的小情侶，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小墨怎麽樣了?”
“謝天謝地，你終於記起你的兒子。”蘇夏天打趣。
男人在黑暗中抿了抿嘴，目光眺望遠方，聲音輕輕淺淺的說：“還不是因為他的媽咪將他爹地的魂勾走了，迷得糊糊塗塗的，不然他怎麽會現在才記得起他的兒子。”
蘇夏天咬著自己的唇瓣，吃吃的笑了笑。
笑得肚子都有點痛了，才停止。
“不難過了？”男人低聲問，聲音低沉好聽，仿佛在她的耳邊呢喃。
蘇夏天離手機遠了一點兒，耳尖微紅，她輕輕的“嗯”了一聲，眼角殘留的淚水蹭到了枕頭上。
“對了，慕先生，忘記跟你說，你除了兒子外，還有一個寶貝女兒。”談起一雙兒女，蘇夏天的小臉上散發母性光環，眼角上揚，臉上有掩不住的笑意。
慕雲深愣了片刻，他不說話的時間有些久了，久到蘇夏天疑惑的按亮手機鍵，發現通話還在繼續後，這才不滿的說：“慕先生，你的妻子蘇夏天邀請你上線，收到請回答。”
“夏天，我真高興。”慕雲深原本沒什麽太大表情波動的俊臉上出現了笑容，這一抹笑漸漸擴大，他語氣激動的說：“我真沒想到，我還有一個寶貝女兒。”
“怎麽？”蘇夏天為蘇念抱打不平：“有了前世情人的寶貝女兒，就忘記你的兒子蘇念了？”
“沒、沒、沒……”相比兒子，慕雲深自然更喜歡女兒。
他不敢相信，有一個小小的，軟軟的，跟蘇夏天長相酷似的小可愛站在他麵前，他會是什麽神態，大概會高興得不得了吧！
光是通過電話得知這個消息，他的笑容已經控製不住擴大了，等見到了蘇晚，怕不是要寵上天！
“隻是……”蘇夏天頓了頓，輕聲說：“晚晚的身體不太好。”
“嗯？”慕雲深問：“晚晚怎麽了？”
蘇夏天解釋：“晚晚從出生起便體弱多病，這麽多年來一直待在醫院裏調理身子。”她耐心的給慕雲深解釋一切。
慕雲深沉吟片刻，張了張嘴，又將到了嘴邊的話吞咽下去。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他歎道。
隻怪命運弄人。
蘇夏天說：“我從來都沒怪過你。”
電話裏隻剩下了沉默，夜色漸晚，該是掛電話的時候，慕雲深不想讓她留著傷心難過入睡，便問：“晚晚的名字，是叫慕晚晚嗎？”
電話的另一頭，蘇夏天擦拭掉眼角的淚珠，破涕笑道：“當然不是，晚晚和小墨一樣，姓蘇，叫蘇晚。”
慕雲深搖了搖頭，歎道：“那麽，他們以後有機會姓慕嗎？”
他試探她往後的打算，渴望一個永久的未來。
蘇夏天皺了皺鼻頭，甕聲甕氣的說：“這個你要問晚晚和小墨的意見，不過我覺得慕念和慕晚聽起來可能會有點奇怪，不如蘇念、蘇晚來得好聽。”
慕雲深扶額，哭笑不得，嘴上胡亂應承。
這一通電話便在深夜裏掛了聯絡。
翌日。
一大清早，蘇念便偷偷的跑入了百裏燁華的房間，鑽入了他的被窩中。
百裏燁華很淺眠，一點兒細微的動靜都能驚醒他，別提蘇念這小東西的動靜還不小。
他醒後，發現來人是蘇念，嘴角上揚，露出淺笑，將他摟入懷中，又沉沉的睡去。
一直到日上三竿，他需要按照醫師進食和服藥，以及每天的例行檢查。
這種時候的場景一般有些混亂和忙碌，蘇念被大批的護士擠到了角落，蘇夏天今天一大清早就跟著百裏燁華的助理去公司處理公務，正式接受百裏家的產業。
事實上，五年前她就開始熟悉百裏家的小部分產業，雖然那些產業是百裏燁華劃分給她的小資產業，但是在她的打理下，那些小資本的產業正以一種穩定而前進的方式，緩步上升，趨勢不容小視。
今年注定是忙碌而繁雜的一年。
眼下，蘇念被醫護人員擠到了角落，他有些無措的站在角落，看著來往的醫護人員靠近百裏燁華。
“哥哥，”蘇晚柔軟，奶聲奶氣的聲音在他的身側響起。
“嗯，”蘇念的注意力並沒有從百裏燁華的身上轉移，即便他被層層包圍，他什麽都看不到，他仍然固執的看著他，渴望了解他的病情。
“別擔心，”蘇晚抱著她半新不舊的洋娃娃，努力安慰道：“舅舅不會有事的。”
“嗯，我相信。”蘇念的聲音堅定不移。
一套檢查的流程下來，至少花費半個小時以上。
蘇念站在角落看累了，就去搬了一個小板凳坐在角落，也不出聲，安安靜靜，乖巧得讓人憐愛的坐在角落。
蘇晚站在蘇念身邊，絮絮叨叨的安慰了他一會兒，無果後，便抱著洋娃娃去了樓下等待結果。
蘇晚在樓下等著快要睡覺了，一大批醫護人員陸陸續續的從二樓上下來，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一個哈欠，抱著自己的洋娃娃上樓了。
推門而入，便聽見了蘇念關懷的詢問聲。
“舅舅，醫生怎麽說？”蘇念插著小肥腰，撅著小嘴，問。
百裏燁華伸手摸了摸蘇念圓潤的小臉蛋兒，蘇念親昵的蹭了蹭。蘇晚站在門口看著他們舅甥互動，心裏有些難過，要是舅舅有個萬一，哥哥豈不是要傷心壞了，她在心底歎了一口氣，抱著自己的洋娃娃，走了進去。
“晚晚，”百裏燁華露出蒼白的淺笑，同她招了招手。
“舅舅，”蘇晚露出一抹柔弱的淺笑，乖巧的走到他的跟前，和蘇念站在一塊兒。
百裏燁華看著他們這一對模樣相似，個頭茁壯成長的雙胞胎，不禁感慨時光流逝。
三人說了一會兒話，百裏燁華便累了，大多數是蘇念和百裏燁華在交流，蘇晚隻是抱著自己的洋娃娃，站在一邊，模樣乖巧的聆聽。
晚上蘇夏天回來，麵露疲憊之色，她推開百裏燁華的房門時，他正躺在床上翻閱助理阿大送來的公司財務報表。
“哥？”蘇夏天眼尖的發現百裏燁華在看些什麽，她皺著眉，不讚同的說：“你現在病了，還這麽勞累，這怎麽行？”
百裏燁華連忙將公司的財務報表放置在一旁的床頭櫃上，他向蘇夏天招了招手，蘇夏天歎了一口氣，走到了他的床邊，在床畔坐了下來。
“整日裏躺著，不看點東西，勞累心神，夜裏總是失眠。”
蘇夏天的眉頭皺著緊緊的，她詢問：“今天醫生來例行檢查，你的病怎麽樣了？”
“整體往好的方向發展，癌症的病變範圍控製住了，但是後期……難說。”百裏燁華口吻淡然，沒有什麽情緒波動，好似無所畏懼的樣子。
蘇夏天恨鐵不成鋼，她追問道：“你的身體這麽糟糕，讓我都沒辦法專心工作，特別是小墨，你看他，昨天深夜裏我去他的房裏，他悶在被子裏小小聲的哭，生怕你病入膏肓，藥石罔顧。”
百裏燁華不說話，雙方的氣氛凝結。
他慘白的手搭在冷色調的條紋被子上，手纖細修長，幾乎是沒有什麽肉，青藍色的血管尤為突出，看著有幾分膽戰心驚。
蘇夏天心疼他，牽過他的手，這才發現他的手溫度很低，幾乎是冰涼一片。
她的手很暖和，雙手將他冰涼的手包裹在手心。
眼角微紅，眼裏包著淚水，她低著頭，淚水差點兒砸落。
她忍住，語氣盡量平靜的說：“哥，重視一點自己的身體，好嗎？”
百裏燁華抿了抿嘴，以往蒼白如玉的臉頰還有一點肉，如今兩頰凹陷，顴骨凸出，隻剩下一雙眼，亮得驚人，剩存的精力似乎全都蘊含在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