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動了心
尚桉平日裏瀟灑慣了,如今卻硬著頭皮接了這管理魔界事務的任務,成了個半吊子魔君。
這對別人來說確實是件求之不得的大好事,但尚桉玩心大,絲毫並未把這魔君之位放在眼裏,啟零又歸期不定,這段日子,他簡直是幾欲崩潰。
這時,銜臨閣那邊突然傳來消息,聲稱魔君殿下回來了。
尚桉激動的難以言喻,恨不得此刻立刻衝到他的麵前,侍衛們攔都攔不住。
就在他吵吵嚷嚷之時,大殿門外傳來一聲穩重卻不沉厚的調侃“魔君殿下如此匆忙這是要上哪去啊?”
雖未見其人,但聽聞其聲尚桉便知來者定是啟零無疑了。他滿懷欣喜的上前,一時間竟覺得如釋重負,高聲回應道“當然是去見你這個‘正牌魔君’。”
啟零不緊不慢邁向尚桉,又是一陣揶揄“哦~原來是去見我啊,我還以為你又看上哪家的小姑娘,急著赴約去呢。”
“我的日子哪有你過得瀟灑,”尚桉頹然的走向玉椅坐下,如獲大赦,似乎對這些日子來的遭遇頗有說辭,“我天天對著那堆破文章眼都快看瞎了,你可倒好,與小佳人共赴人間遊山玩水。我看你這是都不打算回來了吧。”
“什麽遊山玩水,”啟零反駁一句,“別人不知道我是去做什麽了,你還不知道?”
提及此事,尚桉的臉色也不似方才那般隨意,眼神中多了幾分嚴肅“怎麽樣,事情查清楚了嗎?”
“差不多已經水落石出了。”啟零淡然的回應了一句。
在人間那段日子,他大概已經確定了綺凰的身份。若說下凡時的靈場是意外是巧合,那麽老頑童的話幾乎已經將此事板上釘釘。
啟零的目光飄向遠方,若有所思。他突然想起那一日首試之時的那支火箭,這天底下也隻有她有如此能力,還有,她為何會知道漓泉治病的方法,就都說的通了。
這曾經看來可疑到詭異的事件,在此刻都顯得再正常不過。
尚桉回問了一句“她到底是什麽身份?”
“還不能說。”啟零脫口而出,幾乎想都沒想便回絕了尚桉的提問。
他還不知道綺凰這樣做到底目的何在,現在暴露,隻怕會打草驚蛇。況且,他想聽她親口承認自己的身份,親口將一切和盤托出。
在此之前,啟零還不打算將她的身份公之於眾,連尚桉也不行。這對綺凰來說也是一種保護。
尚桉皺了皺眉頭,似乎有些沒有意料到,下意識的問了一句“連我都瞞?”
“對,連你也要瞞著。”啟零的態度相當堅決,不帶一絲動搖。
尚桉不滿的哀嚎了幾句“為什麽啊,連我都要瞞著,難不成你還不信任我?”
啟零聞言,轉頭望向尚桉,認真且無奈道“不是我不信任你,是她還不信任我。”
“好吧……”尚桉見啟零態度堅決,也不再繼續追問,隻轉移話題,頑劣一笑道,“既然你回來了,那就沒我什麽事了,就不打擾魔君殿下了,再會。”
說罷,便起身腳底抹油打算溜走。再在這呆上哪怕一刻,尚桉都覺得自己要窒息了,這些日子天天處理那些公文要務,導致他現在聞到筆墨味都覺得想吐。
如今啟零回來了,尚桉自然是一刻都不想多待的。
誰知啟零竟順勢拉住尚桉的臂膀,待他懷著一臉錯愕痛苦的表情回過頭時,不懷好意道“著什麽急啊,我這才剛從人間回來,身心疲憊,你就打算溜之大吉,不覺得太殘忍了嗎?”
這話的意思是……
尚桉心頭大急,慌忙甩開啟零的的手,連連向後退了幾步,委屈又堅決道“你不會還要讓我當幾天魔君吧?!我跟你講過分了啊魔君殿下,你要說別的什麽事我尚桉可能還考慮考慮,就這件事絕對不行。您就放過我吧,殿下……”
“你倒是奇特,人人可都是盼著求著坐上這個位置,哪跟你似的,避之唯恐不及。”啟零嘲諷一笑,隻覺得相當有意思。
尚桉理直氣壯的回答道“這魔君誰愛當誰當,可千萬別再來煩我,我尚桉先再此謝過魔君殿下了。”
說著,尚桉刻意的拱了拱手,神情堅決,似乎擺明了若是啟零一定要趕鴨子上架,他便以死相逼。
啟零見狀,嗤笑一聲。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敢把這魔君的位置讓給尚桉。他便是吃準了比起當個萬人之上的魔君,尚桉隻想做個一人之下的逍遙公子。
但是,這也是最讓啟零頭疼的地方,尚桉過於頑劣,對任何事都不太上心,也不知幾時才能成長。況且,尚桉畢竟是半身天人,目前還不知道他的明確立場,這也是啟零心中的顧忌之一。
啟零本有意待時機成熟之時將魔君之位交於尚桉,因為,這本該就是他的位置。
如今看來,想是遙遙無期了。
啟零負手而立,睥睨一眼,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斥責道“放心,不會再讓你做魔君了。暫時。”
“暫時?這個暫時是什麽意思。”尚桉連忙追問。
啟零並不直接回答,隻含糊道“暫時就是暫時,我這話的意思是提醒你,平日裏老實些,否則我便將你拉上這魔君的位置好好體驗幾日。”
“你放心,我保證你那時絕對找不到我。”尚桉又拱拱手,眼中寫滿了欲圖離開這是非之地的,好像多待一分都吃了極大的虧。
更重要的是,他太擔心啟零反悔了……
啟零看出尚桉心中所想,輕嘖一聲,道“你這是什麽表情,放心,我說了暫時不會再將魔君之位交與你了。”
“那我就多謝魔君殿下的大恩大德了,告辭。”尚桉欣喜萬狀,轉身正欲離開。
“等等。”啟零又再次出言攔下。
尚桉不情不願的再次轉身,道“魔君殿下,您還有什麽吩咐啊?”
啟零欲言又止,似乎在猶豫著什麽,臉色相當為難。半晌,才無奈開口“我似乎動心了。”
他原以為自己不會喜歡上任何人,卻發覺自從遇見綺凰後,自己的心便完全跟隨著她跳動。他越是不想在意,就越是揮之不去。
在啟零眼裏,她是特別的,美好的,遙不可及的,燦爛的讓他覺得自卑的存在。
啟零從來自負,卻幾次三番在綺凰身上吃癟。他這才發覺自己竟如此的蠻橫可悲,不可理喻。
更讓啟零覺得害怕的是,他覺得自己心中那種想要控製她抓住她的心思越發的濃烈。
“切,我當是什麽事呢,”尚桉長舒一口氣,而後狠狠調侃道,“想不到堂堂魔君也有今天。”
“……”啟零並不言語,臉色暗了暗,他就知道尚桉會是這種反應。不過,這件事,他也隻能和尚桉開口。
平日裏啟零沒少占尚桉嘴上便宜,如今被他鑽了空子,尚桉自然是要狠狠反擊的。
他微微仰頭,故意不去看啟零的表情,飄然道“也不知道是誰啊,日日嘲諷我流連溫柔鄉,嘴上說著‘殺人無形唯有情字’,結果呢,自己轉身就墜入情網了。”
“別貧了。”啟零微聲道。
“好好好,不取笑你了。說到底你畢竟也不是塊石頭,難免動心。隻可惜那夜姬隻一心追隨於你,在你身邊侍奉許多年也未換你一眼柔情,還有那狐女纖雲,早便對你情根深種,打定主意要做你側妃,若是聽聞了此事,不知會作何反應……”
尚桉認真了幾分,神色中透著些許惋惜。
啟零卻起了疑惑,詰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心悅之人不是夜姬或狐女?”
“你當我傻啊,”尚桉直言不諱,明擺擺的在鄙夷啟零這話,“你對綺凰的心思,別人看不出來,我還看不出來?如今啊,不知多少姑娘要心碎難寐了。也罷,我尚桉犧牲幾分,安慰安慰那些姑娘,替你還了這風流債。”
啟零不屑的掠過一眼尚桉那副故作為難的神情,道“我將此事告知於你,可沒打算讓你出去胡言。”
“怎麽,這就心疼起綺凰的處境來了?看不出來你平日裏一本正經的,這時候倒是柔情似水嘛。說吧,那你為何將此事告訴我?所說不是有事相求,我可不信。”
尚桉倒是十分理解啟零,言語中透露著滿滿的自信。
的確,在感情之事上,啟零確實應當向尚桉請假。
啟零低頭,舉止中難掩哀愁,道“她的身份太特別了,特別到讓我害怕。我不知該如何麵對她。”
“讓你都覺得害怕?有意思,”尚桉皺起眉心,似乎也在斟酌啟零的話,“不過這也確實無奈。且不論她到底是誰,光是她天界人質的身份,就已經是一道不可逾越的界線。”
“她若真隻是個小小的天界人質也便罷了……”啟零欲言又止。
尚桉來了困惑,問道“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她的身份真這麽恐怖?”
啟零的眼色又添幾分黯淡,道“更重要的是,她說她不信任我。那我又該如何去信任她。”
“所以你現在並不確定她的心意?不過在我看來你也不必太過憂心,你是誰,你可是啟零,這三界多少姑娘對你情深一往她綺凰就算一開始沒有想法,與你日夜朝夕相處,再安排個幾次英雄救美,還怕人到不了手?”尚桉似乎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一言一語都說的分外隨意。
啟零黯然道“你忘了嗎,她沒有情根。而且,她的情根是自己封的。”
“你說什麽,她自己將自己的情根封了起來?”尚桉大吃一驚,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這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事。”
想起來了,綺凰確實沒有情根,此事還是他告訴啟零的,不過……竟是她自己封的,這倒出乎尚桉的意料。
他確實從未聽說過有人會將自己的情根封了。
“可……這是為什麽啊?”尚桉疑惑不解。
“我若是知道,也不必如此了。可笑吧,我竟對一個沒有情根之人動了心。”啟零暗自嘲諷,笑容中難掩苦澀。似乎相當受傷。
尚桉心口一沉,他從未見過啟零如此受挫,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半晌,尚桉才鄭重反問道“所以你懷疑,她到魔界目的不純?”
啟零並不言語,算是默認。其實他並不擔心她目的不純,卻害怕她心中無情。
“既然如此,何不試她一試,看看她對你到底有幾分真心實意。”
尚桉似乎有計劃已經了然於心,隻等啟零的指示。
“怎麽試?”
尚桉回答“這就不需你操心了,我已經有了想法,你隻管配合我就好。不過,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她讓你失望了,你打算怎麽辦?”
是啊,他打算怎麽辦。啟零不敢去想,也不願意去想。
殺了她嗎?他自然是不舍的。放過她嗎?這又讓他如何甘心。
其實啟零一直都知道,她從未主動靠近過他,她來到魔界,包括這之後的每一件事,綺凰似乎都處於一個極其被動地位,站在她的視角上仿佛一切都是被無可奈何的推動著。
但是,如果這一切都隻是場陰謀呢,如果每一件看似無關緊要之事都是這場陰謀中最關鍵的串口呢?
如果綺凰根本不像她表麵上那般呢?
“啟零,你要想好了,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尚桉語重心長的勸告了一句。
許久許久,啟零緩緩踱步,看向遠方,氣場冰冷,眼光卻炙熱萬分,道“若是她對我有心便也就罷了,可若是她對我無情,那我也不會輕易放過她。”
“啟零……”不知為何,尚桉看著啟零心中隱隱擔憂。
但是,這才是他所認識的啟零,三界魔君,啟零。
“不管她是什麽目的,也該知道我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她敢靠近我、敢欺騙我,就該做好負擔後果的準備。”
啟零眼神狠戾陰鷙,似乎將她看做一隻看不透摸不透卻讓他魂牽夢繞的獵物。半晌,終是下定決心。
他要抓住她,控製她,直到她無法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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