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狂風驟雨（6）
“為……什麽……”半截身體隻剩血汙的男子顫抖著，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掙紮著望著仰天咆哮的魯迪，他的能力應該是毫無破綻的。
順著魯迪被黑色的毛發覆蓋著的臉龐往上，男子看到了一雙不帶任何感情和理智的瘋狂瞳孔，刹那間，他什麽都明白了，在最後即將被自身的恐懼殺死的那一瞬間，這個黑塔般的壯漢放棄了最後的一絲理性，把身體完完全全托付給了獸化所帶來的野性直覺，正是因為放棄了人類思維方式，他能夠才衝破了幻境，並順勢給了自己致命一擊。
等到將這層樓幾乎砸成廢墟的魯迪從野獸本能中重新取回理智之時，半邊身體被砸得粉碎的男子早已變為了一具屍體，無盡的疲憊和疼痛湧上來，魯迪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幾乎連獸化能力都難以維持。
魯迪吃力的抬起頭，望著在窗戶外多出來的幾道纜繩和連接著兩棟雙子樓的鐵鏈吊橋，他知道，在自己陷入幻境之時，不知道有多少暴徒已經從這邊通過，去到了雪嵐所在的那一側。
“得快點過去幫助副組才行……”
從喉嚨中擠出沙啞的不成樣子的聲音，魯迪雙手撐地將自己已經千瘡百孔的身體重新支了起來，朝著鐵鏈吊橋的方向走去。
走了幾步，如同被抽掉了電源的機器人一般，他的身體猛然僵住了，一隻小巧的手掌從背後穿透他的左胸，從前胸露出來的尖銳指尖上鮮血淋漓。
“你是第一個。”
柔膩嬌憨的聲音在魯迪耳邊輕輕響起，他的身體劇烈的顫抖了幾下，身體的獸化特征隨著生命一起迅速消散，彌留之際，他用身體的最後一點力氣努力的伸出手，雙眼死死的盯著雙子樓的另一側，不甘的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我還沒有……將放到副組那邊的暴徒解決掉啊……
全身赤裸的嬌小女孩麵無表情的從魯迪胸口中將手抽出來，揮手將指尖的鮮血甩落，她的身形慢慢變淡消失在了空氣中，留下些許若有若無的風鈴聲在這隻剩下一地屍體的建築內回蕩。
城衛軍第七行動組，魯迪，戰死。
站在一地的屍體之中，淩宛珊將已經卷刃的獵刀丟下，踩著滿地金紅的神血，哢嚓一聲將新的彈夾填入槍中，抬頭望向火焰十字般一直懸浮在頭頂的那名高階天使，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我早該想到是你的，叛徒。”
“是人類先背叛了我們。”身後長著八對羽翼的天使雙眸燃燒著金色的火焰，望著淩宛珊惡狠狠的說，“我現在的一切，都是拜你們所賜。”
“看來城內的暴亂與你脫不了幹係。”對於這名天使的說法，淩宛珊不置可否的將裝填完的槍對準那名高高在上俯視自己的天使，“我沒說
錯吧，薩托裏家族的餘孽。”
薩托裏家族，地雄城的前任主宰家族，觸犯了和神靈私通的通敵大罪，由三大家族中的淩家進行圍剿，一夜之後，地雄城上矗立著的城主府換了人，擁有數千人口的薩托裏家族隻逃出去了十幾人，以當時的家主為首，僥幸逃脫的十幾人中大部分投身神靈那邊，更坐實了他們背叛者的身份。
“城內的暴亂隻是吸引注意力的障眼法而已。”那名十翼天使拔出了懸掛在腰間的聖劍，“我真正的目標，其實是你。”
“一手策劃了滅門慘案的劊子手。”隨著聖劍出鞘，大量遍布在附近的火焰聚攏過來，圍繞著他升起一個金色的火焰龍卷，“記住，殺你的人名字叫布朗尼。”
淩宛珊微微訝然，十年前的那場對於薩托裏家族的圍剿活動，是年幼的她一邊拖著洋娃娃一邊打著哈欠製定的行動計劃，家族理應將這個消息封鎖了才是，沒想到對方居然知道。
“布朗尼·薩托裏，薩托裏家族的天才少年，逃掉的餘孽中最令我遺憾的一個。”臉上的訝異一閃而過，淩宛珊認真打量了這名天使幾秒鍾，將左手抬起，指尖輕輕劃過唇邊，按著嘴角向上扯出了一抹冷笑，“你今天回來送死了，真好。”
火焰龍卷化為巨大的長劍劈下，淩宛珊狼狽的滾了出去，布朗尼大笑一聲，火焰如同一道道利劍沿著十片羽翼激射出來，籠罩了淩宛珊周身。
“你不是說我回來送死麽？我倒要看看，送死的是誰！”
無數金紅的火柱從地麵湧出，破壞著淩宛珊的落腳點，進一步壓縮她的閃躲空間，一枚火焰利劍撞擊在她橫在胸口的衝鋒槍上，將槍身粉碎的同時把她震飛了出去。
淩宛珊在地上劃過一道深深的痕跡，險些墜入一道火柱之中。
“這不是說些場麵話嘛……”
淩宛珊苦笑一聲，把湧上喉嚨的鮮血又強行咽下，借助火柱噴發的間隙飛速倒退，同時從背包抽出一把大口徑手槍，對著朝自己俯衝而來的布朗尼連開數槍。
砰砰砰
槍響的回音還沒消失，子彈就被神焰恐怖的高溫直接汽化，布朗尼絲毫沒有停頓的衝到淩宛珊上方，神焰如同瀑布般傾斜落下，在接近大地時分散成一道道火柱釘入地麵，如同牢籠一般將淩宛珊罩入其中。
“監禁play麽？看不出來你還挺會玩的。”
嘴上說著輕佻的話語，淩宛珊動作卻絲毫沒有停滯，右手快速把被聖劍斷成兩截的手槍丟開，另一隻手直接將一個拉斷了引線的手雷拍到了已經近在咫尺的布朗尼臉上。
轟
伴隨著爆響聲，手雷內湧出的卻不是火焰和熾熱的高溫，一股冰寒至極的氣息從裏麵湧出，將體表覆蓋著
熾熱火焰的布朗尼腦袋凍成了一個大冰塊。
哢嚓
雖然冰封隻持續了短短一段時間就被布朗尼以熾熱的神焰破解，但借助那一瞬間，淩宛珊將外套罩在腦袋上衝出了火焰囚籠，將燃燒著的衣服一丟，從背包抽出一挺連著長長彈鏈的輕型機槍，對著將火焰分開從中間走出的布朗尼傾瀉出一片由子彈組成的狂風驟雨。
在極高的出膛速度下，根本來不及用火焰將子彈融化，布朗尼眉頭微微一皺，聖劍在身周舞出一道道流光，將麵前的子彈全部彈開。
在操控火焰的神之權和操控神力的神之力上，布朗尼選擇了神之力作為自己進階三階的第五對羽翼，天使的每一階段神之權和神之力都是分開的，這也是為什麽他們在一到三階的每一個初級階段都弱於正常水準，但第二階段卻遠超正常水準的原因。
布朗尼輕輕一踩地麵，火焰從淩宛珊身旁的地底湧出，轟碎了她懸掛在腰間的彈鏈，揮劍彈開最後幾顆子彈，布朗尼身後羽翼輕輕一抖，化作一道金色的閃電撞向淩宛珊，聖劍起落之間，鮮血揚起。
滴答，滴答。
滿盈的鮮血從台階邊緣落下，諾艾兒靠在滿是彈孔的牆上，吃力的挪動了一下身子，身上的傷早已不再疼痛，取代而之的是麻木和從體內湧出的一陣陣冰涼。
在她的身周，橫七豎八的躺著數十具屍體，對麵樓梯的牆上也滿是焦黑的彈孔，以一條腿的代價用炸藥把先前的大部分暴徒炸死之後，她爬到了二樓到一樓剩下的最後一個樓梯那裏，把後續下來的暴徒牢牢地拖在了二層。
諾艾兒知道，自己快要死了，那股冰涼不僅在她的身體上蔓延，更一點點的吞噬著她最後的意識，她的眼皮無比沉重，仿佛隨時可能閉上，克諾爾很清楚，隻要自己一睡過去，就再也不會醒來。
她並不畏懼死亡，有一點她沒有告訴雪嵐，雖然名叫城主衛隊，但她們實質上就是淩家所豢養的死士，很少人知道，以衛隊身份圍繞在淩宛珊身邊的美麗女孩們，她們存在的意義便是在合適的時候為淩家，為淩宛珊去死。
她也是死士中的一員，雖然如果暴亂不爆發，她所看守的密室也許永遠不會有用到的一天，她會和其他普通的美麗女孩一樣，在工作中認識帥氣的男孩，然後和他平平淡淡的度過一生，至死也不會有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而像她一樣的暗子，城內還有很多很多，除了他們自己以及淩宛珊外，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身份，沒有人知道他們到底是誰。
除了前線外，進化者的數量在人類社會中少得可憐，本就是普通人的她受了這麽重的傷，已是必死無疑，諾艾兒對此並不後悔，她隻是遺憾，遺憾自己還
沒有來得及體驗平凡人的生活，就要死在這場暴亂中了……更遺憾的是，自己這個門衛最終還是沒能守好所負責的那道門。
樓上又傳來了隱隱約約的腳步聲，那是前來支援的暴徒們所傳來的動靜，那個一手引導了這場暴亂的幕後黑手似乎將所有在市中心的兵力都集中在了這裏，她已經先後殺了近百名暴徒了，卻還是有源源不斷的暴徒從上麵趕來。
腳步聲越來越遠，不是暴徒們在朝著相反的方向離去，而是自己的感知也在隨著意識慢慢消散，在心裏無奈的歎了一口氣，諾艾兒抓在手裏的槍滑落，摔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一名暴徒小心翼翼的將腦袋探出樓梯口，卻沒有等到預想中的子彈，他長舒了一口氣，將目光落在靠坐在牆上的諾艾兒身上，舉起了手中的步槍。
一隻手搭在了他的槍上，感受著槍上傳來微微下壓的力度，這名暴徒詫異的抬起頭，隻見身經百戰的隊長對自己搖了搖頭，走上前去，用手指探了探諾艾兒的鼻息，不出他所料，這個抵擋了一行人那麽久的女孩已是一具屍體。
或許是因為戰場上兔死狐悲的情緒感染，隊長沉默了數秒鍾，蹲下身想幫諾艾兒合上眼睛，卻發現根本做不到，那雙眼睛依舊執拗的睜著，無論他怎麽努力都無法合攏。
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隊長放棄了幫諾艾兒合上眼睛的打算，對身後的其餘暴徒打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們繼續前進。
有一名暴徒在路過諾艾兒屍體之時，被她死不瞑目的雙眼盯得有些發毛，拔出腰上的匕首，打算那雙眼睛搗爛，隊長看在眼中卻並未阻止，他很清楚，自己麾下那些暴徒都是什麽貨色，本質隻是被他們用來擋槍的炮灰而已，紀律性之類的更是無從談起，沒有必要因此而引起衝突。
嚓
利刃刺穿皮肉的聲音響起，隊長愕然的看到，在更後麵的一名暴徒快步上前幾步，搶先在那名暴徒的匕首刺入諾艾爾身體之前，把手中的的短刀刺進了他的後心。
隊長剛想出言嗬斥這種內訌的行為，就見悍然行凶的那名暴徒抬起頭對自己詭異一笑，用手指將手中步槍的保險撥開。
突突突突突突
子彈在狹窄樓道中肆意飛舞，避無可避的暴徒們如同割麥子一般一排排倒下，直至射盡彈夾裏的最後一顆子彈後，那名暴徒將手中槍口因摩擦產生的高溫而赤紅發燙的槍丟開，體表蠕動變化，恢複成了原本一個精靈般的美麗女孩。
“抱歉……我來晚了。”
注視了黑暗中的一層幾秒，淩藝璿走到諾艾爾的屍體旁邊，慢慢的蹲了下來，將手放在了她圓睜的雙眼上，仿佛害怕打擾到她一般輕聲說，
“接下來，我來替你守吧。”
當她的手拿開之時，諾艾爾的雙眼合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