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浮生一世
唐汐將手中的七星盤放到桌上，管她有意無意，反正是放到了他的麵前。
接著執筷去吃麵前的那碗麵。
她側眸看他，隻見他直直的瞧著自己，像是再等一碗麵的評價，並未看一眼旁邊的七星盤。
她夾起幾根麵放進嘴裏，微微一頓，然後一口一口咽了下去。
“怎麽樣？”他故意裝作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問她。
唐汐麵不改色的點頭，“不錯。”
他眉目眼梢透的那點笑意怎麽也隱藏不住。
唐汐倒沒有什麽心思吃麵，一心想跟他談七星盤的事。想著他都連夜追到這來了，她若是再跟他賴七星盤的事也太不道義了。可自己回家又是何等大事，她怎麽就好死不死把自己作到了這個兩難的境地！
“伽諾，這……”唐汐醞釀了半晌，才剛一開口，就被他給打斷了。
“你先吃，我們吃完再說。”
且不說，話被他打斷有些無奈。單單這碗麵而言，吃完？她還不得把自己舌頭醃了。這位伽爺的首次下廚明顯沒掌握鹽量，在他肉眼看不出效果的情況下一勺兩勺……不知放了多少。
唐汐朝他幹笑了兩聲，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水喝，接著就這茶水又狠吃了兩口。
伽諾從廚房門口望向外麵，看了看夜色，眸間隱下一抹看不懂的神色。他回過頭來看著唐汐道：“雖然封後大典被打斷，可在我心裏你已經是我伽諾的皇後。”
唐汐拿筷的手一頓，他怎麽突然說這個？難不成他還想找夜臨風的麻煩。她眼裏閃過哀色，可是……夜臨風已經不在了，封後大典上的他不過是卓然假扮的罷了。
他將目光放在了七星盤上。
唐汐的心也猛地提起，想他總算要提“正事”了。
“千年前，我第一次擁有意識，幻化成人立足於人世間。”
這像是在說一件往事，而且還是關於他自己的往事。唐汐將頭抬起，眼睜睜的望著他，聽他繼續往下說。
“那時的我一心隻有一個目的，或者說我的存在就是為了那一個目的——尋找到所有靈珠。我在三道各界遊走，穿梭在鬼怪仙妖之間，花了百年時間才窺探了天數，”說到這，他無奈地笑了笑，“難怪我上天入地都未能尋到它們，天數讓我知曉原來是要等到千年之後，異世而來的女子出現才能尋齊。所以在天罰來臨前，我將百年間從天澤國祖先皇室那裏得到的靈珠交給了阡子羽，拖他把我找到的唯一一顆靈珠交給這位異世女子。”
唐汐聽到這，隻覺得某種東西連貫起來，交給阡子羽？也就是大國師，記得大國師當初給她靈珠的時候說過，是有朋友托他給的，那個朋友——就是伽諾！
“你是說……天數早在近千年前就指明了靈珠要由我才能找齊？”唐汐突然有一種害怕的感覺，以她現代看過各種肥皂劇的經驗，這種天降大任於斯人也的，肯定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他看著她，映著燭光，眸子如海般深深，“沒錯，我也沒想到自己千年前就已經在期盼你的出現了。”
唐汐故意將他這曖昧的近乎表白的話忽略，伸手摸了摸手邊七星盤上的珠子，“那現在……珠子已經找齊，你要怎麽做？”
他答非所問的沏了一杯茶推到她麵前，“本以為完成我執著了千年的目的，就能過我自己的生活，卻沒想這也是結束。”
“結束？”唐汐未聽懂他所說的結束是為何意，但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他雲淡風輕地笑了笑：“以前不過是我的自以為是罷了，殊不知我的命運從一開始就是注定。注定隻是一個尋找靈珠的工具。可幸的是，能讓我遇見你，也不枉我在這世間走這一遭。”
唐汐終於意識到他話裏不對勁的地方，沒想到一向倨傲如他，也會有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什麽命運注定？什麽走這一遭？”
他笑了笑，“雖然明知道我跟他之間，你一定是期望他回來。可我還是想問一句，我離開……消失，你可會難過？”
唐汐腦子轟了一下，心裏害怕而又被她隱藏在心底的問題從他口中赤裸裸的呈現在她麵前。這一刻，她隻覺得嗓口像被侵了苦膽一樣難受。
半晌，她點了點頭。
伽諾輕輕的笑了，“有你這個回答，我也該知足了。”
任誰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伽諾在麵對一個女子時，也有不敢奢望太多的一麵……
他看著她，低沉的嗓音輕緩，“你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否者我會舍不得你，心會痛，痛到不知道該怎麽辦……”
唐汐垂下眸，眼裏侵出濕意，那晶瑩凝聚成淚滴在了麵裏。
“蠢女人，我發現你很愛哭。”
唐汐噎了噎嗓子，抽泣道：“才沒有！”
“光我見到的就有好幾次。要記住好好修靈，保護好自己。我不在的時候，你要……”說到這，他突然停了下來，似乎覺得說什麽都是無用。最後再多的話，到嘴邊也隻變成，“好好照顧自己。”
唐汐咬了咬牙，努力想逼回眼裏的淚意，卻還是在聽到他的這些囑咐後忍不住的模糊了眼睛。
看到她哭，伽諾隻覺得心疼，看了一眼門外的夜色，然後用下巴指了指那碗麵，“快吃吧，都要涼了。你說過你最喜歡的就是吃，不管是不是真的，在臨走之前讓你吃到這碗麵，我也算是沒有遺憾了。”
唐汐抿著唇，像鬧別扭的孩子，“太鹹了！”
“鹹？”可她一開始怎麽沒說。
唐汐濕著眼將麵往他麵前一推，“不信你自己嚐嚐。”
她話一說完，伽諾便傾身而來，毫無征兆地吻住了她的唇。她感覺到唇邊溫熱的吐息，呆呆的看著他，眼中遺留的淚在此時順著臉頰淌在了兩唇之間。他溫柔吮吸，片刻後，放開了她。
“沒錯，是有點鹹。”
唐汐想到他說的可能是自己的眼淚，麵上不禁燙了起來。可想到剛才他“欺負”自己，又覺得有些懊惱，還未開口，就見他眼神直直的望著她，“沒有時間了。”
唐汐愣了愣，“什麽？”
“七顆靈珠全都放在七星盤上的那一刻，就已經是倒計時，今夜子時一過，我……就要離開。”
唐汐在橋頭放上最後一顆靈珠的時候，他記憶裏就清楚的印出了自己的命運。他終究還隻是他的一縷魂魄，如今一切塵埃落定，他也該消失，像沒有存在過般的消失。他苦笑了笑，對於這個結局，他除了無力好像什麽也做不了。
伽諾伸手抹了抹她臉龐的淚，“每當我想到今後你哭成這樣時，在你身旁給你擦淚的是別人，就會覺得難過。可又想若是沒有人在你身邊，更是放心不下。”
唐汐一雙眼睛盯著他，淚水像閘水流個不停。她說不出挽留的話，也說不出道別的話。這種感覺像是把自己逼到了一個死胡同，四麵是牆，你無力望天，快要窒息。
伽諾將她拉到院子裏，從乾坤袋裏拿出了一把琴。
他說，“浮生一世，我為你彈奏最後一曲。”
他來到世間千載，真正活著的不過百年，塵世間的事從未去有心記過，卻到了也不會忘了她的喜好。
那琴音纏繞，說不出的柔情不舍。徐徐半曲，琴聲便嘎然止住。唐汐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執琴彈奏的身形抬眸時已是別樣神色。她終也忍不住的再次淚水決堤。
陌傾雲恢複意識後，看了看手邊的古琴和哭的傷心的唐汐，並沒說什麽。他將琴收起，來到她麵前，輕聲道：“我回來了。”聲音裏帶著少有的執拗，像是想爭得一席之地的孩童。
唐汐的淚來的更甚，她抽泣的看著陌傾雲，一張臉再清楚不過的告訴她，伽諾已經離開，永遠離開。
離別總是帶到傷痛，曾經有一位姐姐告訴她，人在世間會遇到很多變故，她最不能接受也接受不了的就是“離開”！
而唐汐今日必須要麵對和接受的就是夜臨風跟伽諾真的已經離開……
她並未跟陌傾雲多說什麽，而是獨自一人回了房。
盡量控製的動靜還是吵醒了小白，小白見到唐汐眼睛紅腫的樣子，嚇得立馬沒了睡意。
“小主人，是誰欺負你了！”
唐汐搖搖頭，抱住了小白。片刻後鬆開，麵上一派輕鬆地模樣，“我累了，先睡了。”
可那“裝”出來的神情跟哭紅的眼睛怎麽看也不般配。
唐汐這一覺睡得“天荒地老”，是她這些日子以來睡得最沉的一次。
她不知道的是，某人又用特別的方法給她助眠了。
醒來時，房間隻有她一人。穿戴好後開門，門口坐了一個人，讓她嚇了一跳。
那人看到她微微一笑，優雅地從地上起來，“你醒了，餓不餓？我讓廚房給你準備一些……”
他的話被唐汐打斷，“我有話想對你說。”
陌傾雲靜靜地看著她，半晌，點了點頭。
唐汐讓他進來，外麵的日頭掛的老高，看著像是正午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