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考慮
“賣藝不賣身?”
顧明琴微微頷首:“不錯,利用才藝招徠客人,比起簡單粗暴的皮肉交易看起來更有品位。一方麵,避免了姑娘們身體受損,日後受苦;另一方麵,還可以將醉仙樓的風格提升一個檔次。不管從哪個方麵,對你花老板都是一件好事,花老板何樂而不為呢?”
聽此一言,花娘沉默了,微微蹙起眉頭,好似思量著什麽。
顧明琴無意打擾,掀開簾子向外張望,距離顧府已是不遠,車夫也慢慢地減了速度。顧明琴幹脆讓車夫停了下來,對花娘再次說道:“花老板,剛才明琴所言,隻不過是明琴一家之言,並非賀大人的提點,明琴隻是覺得那些姑娘們身世可憐、前途茫茫。就是希望花老板給明琴一個機會,好好想想明琴的話。明琴到家了,多謝花老板一路護送,明琴就此告辭。”
因為是坐在馬車上,顧明琴無法欠身行禮,於是就微微頷首,以示尊敬,掀開簾子,便要下車。而就在此時,那個花娘又一次叫住了她—
“顧女醫,你知道今日我在公堂之上遞呈的那封信到底是怎麽回事嗎?”
顧明琴聽此一言,不覺停下了腳步。想起花娘在公堂上遞上的那封信—杜員外的親筆書信。在那封信上,杜員外交代了自己的陰謀。若非那封信,僅憑自己的一家之言,和幾個同案犯的口供,就要杜員外當庭認罪,恐怕沒那麽容易。隻是在這之前,花娘從未告訴過自己,在她手裏還有這樣的一封信。哪怕是那天晚上親自登門,也是隻字未提。
花娘為什麽事到臨頭,還要隱瞞。帶著好奇心,顧明琴回頭看她,仿佛看出自己的心思,她點點頭,對自己說道—
“顧女醫,你有所不知,其實在這之前,我也不知道這封信的存在。”
“花老板?”一聽此話,顧明琴吃驚匪淺,她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半信半疑之時,女人點了點頭,對自己繼續說道—
“那個杜員外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尤其是這件事,不想露出一點馬腳。在那封信上,除了交代讓我怎麽做,還有就是,讓我看完了信,記在心裏,然後就燒了。”
“燒了?”
花娘微微頷首:“前幾次都是如此。現在想來,他不僅僅是為了擺脫嫌疑,最關鍵的是有朝一日東窗事發,顧女醫你追究起來,他好把責任撇得一幹二淨。”說到此處,花娘緊握雙拳,目光恨恨,自己被人利用了。緩了緩情緒,接著又說,“剛開始我沒想到這一層,所以每次看完了信,都如他所言,把信燒了。這一次,按理說應該如此。可就在我看完了信、準備銷毀證據之時,翠庭突然來找我,說是柳鳳情況不妙。”
“翠庭?”不自覺地,顧明琴想起了那個嬌小的女人。
花娘頜了頜首:“就是她,現在想來,這丫頭是故意的。因為當時我去看了柳鳳,雖然有些發熱,可並無大礙。我回去以後,翠庭卻告訴我,她已經幫我把那封信燒了。”
“想必翠庭姑娘還是把證物留下來了吧?”
“不錯,隻是我當時沒想那麽多,看見桌子上的黑灰,也就信了她。”花娘輕歎一口氣,休息片刻,才又說道,“這封信一直是在那個丫頭手裏,她卻是守口如瓶,沒有告訴我,哪怕是昨晚上我去找你,她都是隻字未提。直到今天早上,馬上就要上公堂了,她才把這封信交給我。”
歇了一會,長歎一聲,花娘又說:“翠庭自從來到醉仙樓,都是柳鳳帶著她,兩個人亦師亦友,親如姐妹。這次柳鳳生病,我是真的想把她趕出去,是翠庭跪在我麵前,求著我,讓我去找你,再加上那個杜員外……”似乎不想再提,關鍵時刻花娘戛然而止。沉默片刻,才總結般地說道,“所以這一次,救了你顧女醫的是那個翠庭,而不是我……”
“不,花老板,翠庭救的不是我,而是你花老板。”顧明琴搖搖頭,如此這般說道。對麵,花娘眉頭緊皺,仿佛是難以理解。顧明琴不以為意,笑笑說道,“花老板,事關明琴的清白名譽,明琴不會善罷甘休。哪怕是直言相告,明琴也要想辦法給自己一個公道。杜員外想撇清的責任,或許隻能花老板你來承擔。”
如己所料,此話一出,花娘馬上變了臉,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警惕。
顧明琴雖不太在意,但還是話鋒一轉:“不過花老板可以在關鍵時刻棄暗投明、良心發現,配合明琴查出真相,明琴心裏還是非常感激的。”說著,雙手抱拳,輕輕地拱了拱。此話一出,花娘麵色稍緩。隨即顧明琴又接著說道,“當然,翠庭姑娘的恩情,明琴也不會忘記。他日再去醉仙樓,必然會親自道謝。”
“不敢。”花娘回了禮。
“我已經到家了,花老板,就此別過。”顧明琴掀開簾子,下了馬車,麵對著花娘,福了福身子,“花老板一路走好。”
“顧女醫回去吧,不必親自相送。”花娘如此說道,卻發現顧明琴仍舊是站在原地,目送著自己。見他堅持,花娘也就不再說什麽,催促著馬車,匆匆離去。
目送著花娘的馬車漸行漸遠,直到看不見了,顧明琴才收回目光,輕歎一聲,緩緩地返身回去了。
“大小姐回來了。”一看見顧明琴,早就站在門口、四處張望的顧忠頓時眼前一亮,急忙迎了過去。不用說,今日的公堂之上,想必和三年前一樣,一切順利。
“叔公呢?”每次回家,顧明琴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顧鑫。
“老爺不放心,剛才去了一趟醫館,然後就回來了,本來還想親自去府衙接你,可突然出了點事,耽誤了……”說到關鍵處,顧忠忽然停了下來,因為不用再說,顧明琴依舊親眼看見了。
怎會看不見?一進院門,顧明琴就看見馮德明跪在院子中央,背部筆挺,目不斜視,直直地看著前方客廳裏的老人—顧鑫。可老人顯然是不為所動,坐在椅子上,端著茶杯,慢悠悠地喝著茶。
“昨晚上,老爺把馮大夫趕出醫館,沒想到今早上一去,馮大夫居然還在。老爺一氣之下,在醫館裏宣布馮大夫背叛顧氏,讓他馬上卷鋪蓋走人。馮大夫不顧勸阻,一路上跟著老爺,一進門,就跪下了。”顧忠壓低了聲音,向顧明琴解釋地說。
顧明琴微微頷首,表示理解。緩步而去,來到馮大夫麵前,俯下身去,與之平視。
一見顧明琴,馮德明似乎有點吃驚。但很快,他冷冷地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仿佛不屑一顧般。
怎麽,還是瞧不起嗎?想起馮德明對自己的態度,顧明琴不禁微微蹙眉。很快,她釋然了,無所謂,反正顧氏醫館是自己家的,現如今,當家人也是自己的。區區一個外人,想把自己拉下來,白日做夢。叔公說得對,反對自己、出賣自己,這樣的人,顧氏不能留。
這樣想著,顧明琴抬頭挺胸,徑自朝前走去,對於身後悲憤的目光視而不見。
“明琴回來了。”顧鑫淡笑著,看著女孩慢慢地走近。
“叔公……”來到老人麵前,顧明琴恭恭敬敬的欠身行禮。不等他詢問,站起身來,直截了當地說道,“叔公,今日在公堂之上,孫女一切順利,人證物證俱在,杜員外親口承認他利用花老板試圖囚禁明琴、加害明琴,並且散布謠言,詆毀明琴,人證物證俱在,杜員外無法抵賴。而且方捕快在山上找到的屍體經查實,和杜員外也有關係。”
“屍體?”顧鑫有些不明所以。
“一個月前,杜員外帶著一個叫竇先生的商人去了醉仙樓,就是此人,害的醉仙樓的幾位姑娘染上了花柳……”
“杜員外殺了人了?”顧鑫蹙了蹙眉,不敢相信。
“那倒不是,這個竇先生本就是個癮君子,吸了神仙草,毒性發作,痛苦而死,應該和杜員外沒什麽關係。不過杜員外利用他,讓醉仙樓的姑娘們染上花柳,然後嫁禍於明琴,倒是事實。”顧明琴頓了頓,休息了片刻,然後再繼續說道,“好在賀大人公正無私、為民做主,查明真相,還了明琴一個清白,將杜員外打入大牢了。”
“那就好那就好,丫頭啊,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老人半眯著眼睛,誇讚道。看著麵前的女孩,滿意的頜了頜首。正欲再說些什麽,耳邊突然響起尖銳的聲音—
“什麽,你把杜員外關入大牢了?”
一聽聲音,顧明琴便知是誰,回頭看去,隻見那馮德明氣勢洶洶的衝己而來,來到自己麵前,指著自己的鼻子,就要教訓。在他開口之前,顧明琴毫不客氣地反駁:“馮大夫,你說錯了,我顧明琴一不是府官,二不是衙役,有什麽資格將別人關入大牢?讓杜員外坐牢的是賀大人,而不是我顧明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