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默默地端起湯碗，林衍喝了一口，湯是酸辣肚絲湯，味道不錯，也的確很是暖胃，他也很想把這頓晚餐吃完再挑明真相，怎奈這一口熱呼呼的湯順著胸口往下走的時候，卻仿佛是掉下去一個秤砣一般，沉甸甸的墜得慌。
林衍放下湯碗，看著吳珺道：“吳珺，你來找我並不是專門為我做飯的吧？你我之間不需要弄這些彎彎繞，有什麽事情你直接吧。”
吳珺剛剛正低著頭給林衍夾菜，猛聽到這番話，她驚愕的抬起頭，對上林衍幽深的雙眸時，明白自己之前的鋪墊和打算統統沒用了。
剛剛還盛開在臉上的笑容由甜變苦，吳珺輕輕放下筷子，歎息一聲道：“林衍，我已經盡力了，卻還是被你看了。對不起。”
林衍心裏略有不忍，卻不願意將這種斬不斷理還亂的關係進一步加深，硬下心腸道：“我沒有看你，隻是不願意稀裏糊塗享受了你給我的東西，最後卻無法達到你想要的目的，這樣對誰都不好。”
吳珺端著下巴道：“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林衍苦笑了一下：“你原本，是沒道理知道我好幾沒吃熱的了。”
吳珺一呆：“……是我疏忽了……林衍，我的確是沙博的父親派來的客。但是，我走進你的房間，為你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心裏可沒有把自己當成客，完完全全發自內心的以妻子的心態做的，你信嗎？”
林衍胸口跟塞了一團爛棉花一般難受，淡淡的道：“我信與不信沒有絲毫意義，因為你進來的前提是不能改變的。”
吳珺的眼睛慢慢的紅了，很受傷的哽咽道：“林衍，你非得夾槍帶棒的對我嗎？那晚上你在我家，我們倆在床上相依相偎的時候，我已經把你當成我的……”
“打住！”林衍猛地打斷了吳珺，站起身背對著她冷冷道：“吳珺，你應該明白我對你的心思，否則你流產那不會隔著口罩就認出我，還篤定我一定會替你背鍋。所以，別提那晚上，最起碼，在你替沙土地部長以及他的兒子跟我講條件的時候，別提，別讓我惡心你。”
吳珺萬萬沒想到，她試圖用兩人的親熱來緩和氣氛的時候，林衍居然翻臉了，還用了“惡心”這麽強烈的字眼！
這是心高氣傲的吳珺絕對不能忍受的，她也猛地站起身道：“好，那咱們就開門見山吧！沙部長委托我告訴你，如果你肯在公丨安丨局筆錄的時候，告訴他們你並不是被沙博抓去盧河的，那些人為什麽抓你你也不知道，這樣就行了，其他善後事宜沙部長會做。代價是，安排你妹妹進廣電局成為鵬城之聲節目的主持人。”
到這裏，吳珺聲調變了變道：“當然，沙部長的籌碼開得比較高，他叮囑我跟你談的時候一點點放籌碼，若是第一個條件你就答應了，就不第二個，但我們好歹是同學，我就一並出來吧。
他，隻要你肯答應，除了浵浵的工作，還可以給你一套森林半島的住房，170平米，四室兩廳。”
聽著吳珺擺出沙土地開出的籌碼，林衍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雙眼透著寒意，聲音十分淡漠：“還有嗎？”
吳珺覺得很受傷，林浵的工作和一套住房是林衍最大的心願，也是他注定靠自己無法完成的心願，若是隱瞞沙博是主謀就能換到的話，他憑什麽不換呢？
既然必然要換，用這種嘴臉來對她算怎麽回事？難道對她這個中間人態度惡劣一點，能夠讓他最終的妥協顯得比較有骨氣嗎？
切！老娘給人陪睡換資源都沒有這般嘰嘰歪歪，你丫一個大男人，想要好處還想要風骨，豈不是當表子還想立牌坊！
吳珺嘔著氣道：“這還不夠嗎？林衍，你什麽時候學的胃口這麽大了？若是平常狀況下，你想把你妹妹安排進市廣電局，即便我替你搭橋鋪路，不花費代價也是不行的，這次人家是白給安排，還有一套房子，你的所有心願豈不都實現了？”
林衍的心裏充滿了悲涼，麵前這個女人，是怎麽做到用如此理直氣壯的口吻，來做這個代言人的？
她既然已經知道他被沙博非法囚禁了兩兩夜，期間除了冷饅頭自來水什麽都沒吃，在這種狀態下，他整個人的生存處境會是怎樣的，她就能夠一概忽略嗎？
就僅僅是因為沙部長父子現在“慷慨”的開出了條件，妹妹的工作，加上一套價值不菲的房子，就能夠抹殺他們做過的一切惡，完全以救世主嘴臉出現，用她的話來講“你的所有心願豈不都實現了？”
林衍幾乎想仰大笑了！
是，他林衍最大的願望，就是給妹妹安排她喜歡的工作，給爺爺父母一個溫暖舒適、不需要爬樓梯的家，所以吳珺自認為送來了他想要的一切。
她唯獨忘記了，若是他真的答應了，把沙博這種社會渣滓的罪惡掩蓋起來，毀掉的才是他作為人的最大尊嚴。
想起剛看到李冠霖大哥的時候，他被卸掉的四肢關節，還有紅腫發紫的胳膊腿，再遲一個晚上遇到她，就有可能終身殘廢的惡果。
再看看吳珺開出籌碼後，就鼻孔朝一臉倨傲，篤定他一定不會拒絕的嘴臉，對這張美麗的麵孔，林衍忽然有了一種困惑-——記憶裏整整十年無法抹去的女神真的是她嗎？
腦子裏忽然浮現出另一張美麗的麵孔——趙未央的麵孔，同時，他也想起跟趙未央提起，自己寧願賣身為奴給妹妹換取工作的那個場麵。
林衍不由得想，若是沒有趙未央的主動幫忙，今晚乍一聽到吳珺開出的條件，為了可憐的浵浵，他沒準真的會答應的！
若是答應了，對李冠霖那個哥哥來講，他林衍就是不仁不義人為財死的人，這一輩子，他都不可能抬頭挺胸的活在人前了。
難道吳珺就一點都沒考慮到，他會背負上多大的道德負擔，會一輩子活在自卑自責中嗎？
吳珺高高仰著下巴，如同一隻驕傲的鵝一般等了許久，她在等林衍發現她受傷害了，想通他不該辜負她的一番好意，然後溫柔的抱著她向她道歉。
畢竟這是一個現實到操蛋的社會，你林衍沒有底氣跟沙部長叫板，暫時妥協是最好的處理辦法，無非是放過一個沙博，那些林業協警肯定是逃不過法律懲罰的，這樣既拿到了實際好處，還完美的避過了跟沙博無可避免的下一次衝突，解除了浵浵被沙博盯上的隱患，多好的事情啊！
我才剛剛做完流產手術沒幾，就折騰著親自上門，又是買菜又是洗菜又是做飯的，就是想用一個溫馨的晚餐先把氣氛烘托好，飯後在溫柔氣氛中，慢慢的把這件事的利弊分析給你聽，可是，你卻一點情麵都不留，就這樣硬撅撅的把事情挑破，弄成現在這種劍拔弩張的局麵。
終於，吳珺等不下去了，她低下頭看時，卻發現林衍滿臉的失落，眼睛裏透著不出來的情緒，自嘲？譏諷？痛楚？
反正，林衍這種表情讓吳珺第六感覺得十分不妙，她下意識收起自己的憤懣，趕緊換上一副笑臉道：“你看看你這個一根筋，我好心好意做了這一桌子飯菜，你隻喝了一口湯就質疑我的來意，我也是氣不忿才話硬了點，咱們還是先吃飯吧，有什麽話吃完飯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