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傑死後，多鐸率部乘勢進占歸德，懷順王耿仲明不無興奮地道：“大軍回師東征進抵河南，出虎牢關後，分兵由龍門、南陽三路合圍歸德，原準備大戰一場，不想竟這樣輕鬆地就進了歸德。”
恭順王孔有德接話道：“小小歸德算得了什麽，大軍過處，河南諸州縣皆為我收降，再收了歸德，中原大局已定。”
耿仲明附和道：“是啊，這得歸功於王爺‘興兵招降並舉，輔之以惑敵’的妙計，連朝廷都給予了充分肯定，不僅詔褒王爺之功，還賜嵌珠佩刀，鍍金鞋帶。”
孔有德還要再說，多鐸已掃了眾人一眼，道：“本王的這點兒辦法都是跟攝政王學來的，不敢居功，還有，再好的計策也得靠人去落實，若是沒有諸位不辭勞苦地去爭取，哪裏會有今日的功勞？
尤其是這歸德，若不是定國將軍計殺了高傑，一場血戰是難免的。”
說著，行至地圖前，看著道：“高傑所部雖曾為匪，卻經曆戰陣無數，個個彪悍，聞聽史可法親自為其善後，這仍是一支勁旅哪。”
說到這裏，看了看許定國，又道：“不要看別的，就看他們為高傑複仇的那股不要命的勁頭，就知道他們的戰力。”
許定國忙點了點頭，心有餘悸地道：“不錯，若不是王爺及時出兵，他們恐怕就要攻破考城了。”
多鐸點了點頭，以示認同。
許定國卻又道：“史可法雖說親自為其善後，卻還是讓這支隊伍離心離德了，王爺大可不必為之憂心。”
多鐸“哦”了一聲，道：“不該呀，本王聞聽史可法對他們可都不薄哪。”
許定國道：“當然，史可法想藉此穩住這支隊伍，但他太過迂腐孤傲以致於不懂得變通，就做錯了一件事，就讓自己所有的努力全都付之東流了。”
多鐸急道：“快說說，啥事？”
許定國道：“高傑之妻邢氏，唯恐其子年幼不能服眾，按照高傑生前叮囑要認史可法為義父，史可法因其出身竟堅決不肯，不肯也罷，反而讓之認太監為義父。
這叫什麽？這分明就是在侮辱人。邢氏也算是女中豪傑，嘴裏不說，又哪能咽得下這口氣？軍中諸將自也忿忿不平，有不少已在暗中跟咱們聯係。
王爺不妨擇一合適人選，專事跟他們聯係，不過，僅聯係還不夠，最好能讓他們見識一下大軍的威力，必能更順暢地收降他們。”
多鐸道：“好，就依將軍之言，若能收降高傑餘部，將軍當屬首功。”
說著，多鐸再次轉向地圖道：“解決了高傑餘部，咱們到南京的路上就隻剩下了分駐臨淮、淮安守淮河的劉良佐、劉澤清，以及親守揚州的史可法了。”
孔有德插話道：“嚴格地說，應
該就隻剩下親守揚州的史可法了。”
多鐸一愣，道：“這話怎麽說？”
耿仲明接話道：“這兩個，咱們剛進河南時就急著跟咱們聯係，為什麽至今還沒有歸降呢？他們當然有說不盡的理由，但最根本的還是心存僥幸，等待觀望，若是咱們解決了高傑餘部，他們必來降。”
多鐸大喜道：“好，立即行動，直下揚州，奪取南京。”
史可法處置過高傑的善後，唯恐高傑之妻邢氏糾纏，即移軍泗州，保護明朝祖陵。
剛至泗州，馬士英“全力截擊左良玉”的急檄就到了，史可法隻得兼程入援。抵燕子磯，聞得左良玉已死，其子左夢庚被黃得功擊敗，率殘部降清，史可法無奈北返。
這時候，多鐸已率部兵臨揚州城下，正無法掩飾興奮地道：“半個月，不過才半個月的時間，咱們先是殲滅了高傑所部主力三萬人，又迫降了留守徐州的高傑部將李成棟所部萬人，高傑所部潰散殆盡。
然後，咱們以他們沒有談判誠意為由南下，收降盱眙，陷泗州城，占天長等地，直至這揚州城下。
到得這裏，原高傑部提督李本深、劉澤清、劉良佐三個又先後歸降我部，揚州城完全被我部包圍。”
孔有德接話道：“還有，揚州城內半數守軍也出城投向了咱們，應該說，咱們現在要取揚州城已如探囊取物，何不即取之？”
多鐸搖了搖頭，道：“不急，本王聞得史可法在咱們合圍之前進了揚州城，這個人非同小可，若是能借機收降他，可比揚州城更有價值。”
耿仲明道：“這個史可法，恐怕要讓王爺失望了。”
多鐸道：“無論怎樣，本王都要一試，再說了，咱們的紅衣大炮還沒部屬完畢，江南還沒有見識過紅衣大炮的威力，本王必須要讓他們在揚州見識一下，以此震懾收服江南。”
史可法原準備再回泗州，不想局勢竟這麽快就到了如斯地步，暗自歎了口氣，義無反顧地進了揚州城。
從高郵趕來的劉肇基埋怨道：“城裏如今隻有我部和何剛為首的忠貫營，總兵力不過萬人，清軍連帶投降了的那些敗類十多萬人，揚州城指定不保，大人又何苦自蹈險地？”
史可法正色地道：“之所以到了今天這一步，就是因為朝廷的幻想太多，退得太快，不能再退了，再退，大明就真的完了。”
說著，提筆寫下四道遺書給他的家人，在他死後，希望夫人和他一起以身殉國，願歸葬鍾山明太祖孝陵之側。
寫罷，未及說話，中軍匆匆進來道：“啟稟大人，總兵張天祿、張天福兩個也率所部出城投降了。”
史可法看了看淮揚總督衛胤文、劉肇基、何剛等人，一臉平靜地道：“當此時
，咱們已無力約束他人，去留完全自願，反正，我史可法誓與揚州城共存亡。”
衛胤文等忙道：“大人大義凜然，我等誓與大人共進退！”
話音未落，有人接話道：“人哪，還是活著好，諸位這又是何苦呢？”
卻是甘肅鎮總兵李棲鳳，他和監軍高歧鳳率所部四千人馬進城，原要勸降劫持史可法，見無機可乘，隻得勾結了城內四川將領胡尚友、韓尚良，想最後再勸勸史可法，趕巧聽到他們在說話，忙開了口。
對於他們的心思，史可法早有耳聞，毅然道：“這是可法殉國的地方，你們打算做什麽，如果想要富貴，請你們自便。”
李棲鳳臉上一暗，灰溜溜地往外走，史可法又道：“告訴多鐸，他招降誰我管不著，史可法就無需他再勞心了，反正，史可法寧死不降。”
多鐸聞報，大怒，再無耐心去等紅衣大炮，命清兵輪番攻城。
史可法竟也不懼，親率揚州軍民誓死抵抗，打退了清軍的一次又一次進攻。三天過去了，清軍傷亡慘重，揚州城卻巋然不動。
正無計可施，聞得紅衣大炮運抵，多鐸命把炮口一齊對準了史可法親自防守的西門，多炮齊發，炮彈呼嘯著落到西北角，終於將城牆炸開了缺口，清軍潮水般衝進城來。
史可法見城破，欲拔劍自刎，被隨從部將奪去佩劍攔住了，又唯恐連累部下和城中百姓，主動做了清軍的俘虜。
多鐸聞得史可法被俘，親來勸降。史可法大義凜然，寧死不屈，多鐸終失去耐心，將之殺害。
多鐸仍不解恨，下令屠殺揚州百姓作為清軍損失慘重的報複。大屠殺整整持續了十天，八十餘萬揚州百姓被殺。史稱“揚州十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