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吾愛孟夫子
在青綿山脈深處。
周湄靜靜的坐在那裏調息,但是神色間絲毫看不出贏了一場惡戰後的些許欣喜,反而帶著惡戰後的陰鬱。
本來,這條距離這條龍脈出事,還尚且需要好幾年的時間,雖然這一世的進度已經較上一世快了很多的,但是依舊需要不少時間。
要知道越是到了最後的關頭,龍脈所需要吸收的天地靈氣,就越是比其他時候要的多,沒一點細微的變化,都是不可缺少的環節。
本來在周湄的預計裏,她起碼還要在青綿等候三年以上的時間,才會迎來龍脈大成。
而她也有足夠多的時間去準備迎接這件事。
可是她沒有想到,這一回居然會被人給摸了進來,而且還到了核心地帶,並且引動龍脈震動!
她可不會傻乎乎的以為,就隻有她一個人感應到了龍脈的動靜,國內的那些老不死又不是真的死了,她都能夠憑借和青綿山脈多年來的氣運熏陶,而隱隱察覺到這裏發生的事情,她就不信那些人沒有察覺到這裏的動靜。
那些人的掐算本事,不是她誇他們,還真特麽是一流的!
別誤會,我們的周湄是個尊老愛幼的模範青年,剛才的那句話是她的師父親口說的。
周湄一直認為那是他師父對那些人的讚美,雖然她師父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咬牙切齒的,甚至連一貫的風度都不要了,但是周湄依舊覺得那是褒獎,簡直跟狗一樣,鼻子賊靈。
周湄在靜靜打坐內視的時候,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視覺好像在縮小,一開始她都沒有注意到,直到後來,她才突然意識到,好像這個時間都在她眼中變得虛幻。
在這一瞬間,念頭通達,仿佛悟到了什麽,然後她世界轟然作響,整個人就像是沐浴在靈氣裏。
周湄看著遠處的青山,青山隱隱,看不見綠水迢迢,然後她看見了曾經的江南綠水,彎彎繞繞,像是一條翠色的玉帶,纏繞在那片豐饒的豐饒土地。
她在這一刻,從來都沒有這麽思歸過,似乎是故鄉故土在對她召喚,又似乎是人的本能,對於故土的本能的懷念和眷戀,讓她在心底從未忘記過那個地方。
一個人,一輩子,心有多遠,走的多遠,可終究是故土難斷。
所有的背井離鄉背後,都有著不為人知的故事。
即使她曾經的後半生,也從未再踏足過那個地方,她師父曾經玩笑說過,還好她的根不在北方,不然她的命就是乾卦六九。
《周易·乾》曰:“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是天地間尊貴的象征,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她的命格本身就是貴極貴極的,要不然她的師父也不能毫不猶豫的將她收入門中,傾其所有培養她。
雖然玄門中命格說明不了什麽,但是周湄的命格依舊是少之又少。
正所謂九五之尊,有這樣命格的周湄,要是放在曾經的古代,恐怕區區一個皇後都壓不住她貴極的命格,少不得又是一個武皇在世。
而周湄生在現代,要是她能夠從政,恐怕未來的前途也是不可限量。
隻不過人無完人,上天既然給了這樣的命格,總是要用一些東西去換取的,比如說父母親緣,比如說子嗣繼承,但是幸而周湄不曾生在北方。
北方至今還有殘留的龍氣存在,那蜿蜿蜒蜒、綿延數萬裏的長城,俯視看去,難道不像是一條盤旋在版圖上的巨龍嗎?那巍巍壯觀的故宮,宮牆森嚴,曆代皇朝落座於此,那雕梁畫棟上盤旋的巨龍,你怎麽知道哪一條被點了睛呢?
周湄這樣的命格,生在那裏,必然會讓命格再上一層樓。
九六,亢龍有悔。當一個人貴到了極致,那麽這個人就可能物極必反,反而落入下成。周湄這樣的命格,極可能在少年時期就提早夭折了。
周湄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突然就想到了這些東西,隻是她現在還能回憶起,自己師父在跟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的表情,似乎還帶著點幸災樂禍。
她師父跟她說:“我們這一門裏,犯什麽弊病的都有,隻不過還沒人像你這樣犯的徹徹底底。你師父我犯了那麽多,已經被你師祖嘲笑了多年,現在我總算是可以得到安慰了!”
周湄記得,自己當時聽到師父說的那些話,氣的差點想打人。
別問她為什麽最後沒打,因為打不過啊!她可是非常識時務的!
所以說,少年情懷都是詩,將年少時候的那些不堪回首,想起來就像掀桌的故事,都一一渲染成了美好的童話。
事實證明,她的師父看起來仙風道骨,其實刻薄起來也沒比那些門前冷落的潑婦好多少,隻不過這人都燒了散了,她也不能為了這麽些事情,再揪著這老男人的領子跟他打架,也就姑且記住些美好的回憶吧。
周湄的唇角勾起一抹懷念的微笑,然後整個人的心神漸漸空明,心中的煩躁漸漸一掃而空。
她想,沒有什麽是不可以解決的。如果真的解決不了,那大不了就跟她師父說的,那大不了就一劍斬了!
所以,老頭還是給她留了點有用的東西,雖然這讓她的性子驕狂了點,讓她的脾性乖張了點,讓她的為人處世不可捉摸了點,但總的來說,她的自我感覺還是很良好的。
在一邊同樣療傷的蕭歸行,不知道為什麽,感覺療傷的時候背後一陣涼意劃過,讓他整個人都想要打個哆嗦!他覺得青綿這個地方真的有毒!不僅出了周湄這麽一個可怕的女人,而且居然連打坐都感覺涼涼的,明明在其他地方,每次運起靈力都是暖洋洋的!
周湄在剛才那念頭通達的一瞬間,整個人身上的氣勢暴漲,隨後又歸於平淡。
等到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眼中精光一閃而過,然後快速收斂,唇角帶著一抹淺淡的笑意,整個人看上去氣勢好像更內斂了一分,剛才用盡的靈力也重新充斥著經脈,四肢百骸猶如浸泡過靈藥一般,十分的舒服。
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不愧是她從小就陪著、看著的青綿山,對她真的是沒話說。
而一邊的蕭歸行,在周湄起身以後,他也趕緊起身了,連忙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屑塵土,剛才被陰涼的感覺嚇到了,他療傷的時候,都是怕怕的。
他看了眼邊上已經精神氣飽滿的周湄,再對比了一下自己空空如也的丹田,總感覺有些憂傷,這也不待這樣的吧!為什麽同樣是人,差距就這麽大呢?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走?”他抬了抬下巴,對周湄示意。
周湄對他笑了笑,然後就對著那三具屍體談了談,藏在指甲裏的藥粉落到三人身上,隨後無風自燃,除了那留下的血跡,其餘的消失的幹幹淨淨,就好像從來都沒存在過一樣。
蕭歸行本來是想對著周湄也笑一笑的,看著這種情況,他覺得自己臉上一點都笑不出來了!
一個指甲裏藏著這東西的女人,會是一個善良的女人嗎???他在心裏瘋狂地問自己。
最後他覺得,就算是昧著良心,他都答不出肯定的回答啊!
這都是什麽人啊!他頭一次懷疑自己,一頭熱的紮進青綿山脈,為保護疑似龍脈的山脈拚死拚活,真的是正確的嗎?他身邊這個女人,真的沒有殺人滅口的意思嗎?
周湄可沒想到蕭歸行此刻內心的糾結,她如法炮製了其他幾個人,這才對蕭歸行道:“走吧。”
蕭歸行看著周湄,示意她先請,梅大佬您先請您先請,見識過您的手段,我哪兒敢走您前麵呀!
周湄看著蕭歸行那樣子,心中忍不住笑了笑,她這是把他給嚇壞了?
隻不過這種心情,在看見某個正在她們回時的路上打轉的老頭的時候,就變得不那麽美妙了。
“哈哈!老道我就說自己的算數天下無敵!說是這條路,就是這條路!”
一個穿著一身黑色麻衣的老頭,看到周湄和蕭歸行的時候,連連撫摸著自己的胡須。
他打量著麵前的一男一女,看上去興致頗高:“兩位小友是剛從裏麵出來?可否給老道我說說看是何情況?”
蕭歸行不說話,他有些摸不清眼前這一位是什麽來曆,照理說他身為南方三僚村兩條嫡脈之一的傳人,見過的前輩也不算少,怎麽在青綿盡遇上這種不認識卻又看上去很厲害的人?
而周湄見到這個人,則是忍不住一挑眉,淡淡地道:“閣下問我們,難道不先應該報一報自己的門戶嗎?就這教養,我看還是別出來混了。”
老頭一聽,頓時橫眉豎眼:“好個無禮的豎子!”
一邊的蕭歸行聽到周湄這話,瞬間那是心驚膽戰,他怎麽從來都沒發現,周湄這張嘴巴也是挺毒的呀!
周湄卻是相當平靜,神色裏還能看出帶著幾分幽光:“張口就罵人的也不是什麽好貨色!閣下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就摸到這裏,用我師父的話說,就是狗鼻子太靈!走路不長眼,隻靠鼻子!”
老頭聞言,不怒反笑:“哈哈哈我老道太久不出來了,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麽猖狂嗎?你知道老道我是誰嗎?我出來行走江湖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
周湄盯著他,挑眉笑道:“吾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