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他比我的命重要
姑且不說一臉受到巨大驚嚇而渾渾噩噩離開的卓明坤,剩下的幾個人紛紛在廂房裏坐下。
沒過多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的喬雅娟,也帶著女兒起身告辭,看向周湄的眼神那是要多和善有多和善,畢竟這可是救了自己女兒一命,化解了她命中致命災劫大大福星、大貴人啊!
要不是因為周湄另一層大師的身份,她甚至都想要開口跟人家認個幹親什麽的,即使這樣,她還是極力邀請周湄去她家做客,說是一定要好好感謝一下周湄。
當初給周湄的那張卡,實在是分量太輕了,她回家一定要重新準備謝禮。
等到廂房裏隻有周湄、秦震瀾和淨能住持三人的時候,周湄端起茶杯,優雅的品了一口,輕歎:“真好喝。”
淨能用眼睛瞪周湄,你還在我這裏幹什麽!
周湄對著淨能伸出三根手指,做了個數錢的姿勢。
淨能繼續睜大眼睛,簡直和佛教裏的怒目金剛沒什麽兩樣,但是這完全嚇不住麵前這兩個“宵小之輩”!
最後才他終於忍不住開口:“說吧,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都說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可不信周湄沒事幹兒會來他這裏轉悠,都說相看兩相厭,這可是相互的事情。
周湄放下茶杯,沉默了一會兒,淡淡地道:“我是想來你這兒借個地方,暫時修行一段時間。”
“什麽?”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秦震瀾放在檀木椅子上的那隻手,握的死緊,手背青筋畢露,可以看出他在努力的控製自己內心的情緒。
而另一邊的淨能,捏住茶杯蓋的那隻手沒控製住,一不小心磕在了杯身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你說你要來我大佛寺裏清修一段時間?”淨能的臉上不見剛才的劍拔弩張時的不屑,而是皺起了眉頭,帶著幾分擔憂:“你的修行出了什麽問題?”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想不出周湄為什麽會來他寺裏清修,而且肯定不是小的問題,一定是大的“道”上麵出了疑問,才需要安靜的環境來靜思問心。
秦震瀾本來是張口就要說“不許”的,這大佛寺是什麽地方?這是出家人待的地方,要秦震瀾把周湄放在這個地方,那是絕對不放心的!
他一點都不希望,自己下山忙活事情去,轉頭回來的時候,萬一湄湄突然真的看破紅塵想要出家了怎麽辦?就算她不想出家,那將所謂是愛和執念都放下了,一個人去修行了,他又該怎麽辦?!!
秦震瀾隻要一想到有這樣的可能,有那麽一天,周湄突然跟他說,她已經看透了一切,才發現當初對他的愛都隻是一場虛妄,他現在要放棄一切,他就感覺自己的心髒被人握住了狠狠往下拽,一種悶痛從心口湧起。
還沒完全得到,就已經開始害怕失去。
秦震瀾在心裏苦笑,他突然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情敵好像有太多太多,別人的不管性別,至少還都是人,怎麽換到了他這裏,連那些虛無縹緲的修行、信仰都得擔心,生怕周湄一個想不開就拋下他去追求所謂的長生大道了!
他狠狠的握住掌中的扶手,低垂眼眸,心中在琢磨著怎麽將周湄哄騙下山,然後就將她放在身邊,好好疼,天天寵,最好讓她再也無法適應清修的清苦生活!
隻是他在聽到淨能的問話的時候,神情一滯,如果,如果真的是周湄修行出了問題,他還能無視這些原因執意將周湄帶下山去嗎?
他雖然還沒有踏入玄門,但是為了他將來修煉做鋪墊,在這方麵周湄早就找了書給他看,當一個人的“道”出了問題的時候,是極有可能會影響到心神上的,因為兩者衝突,矛盾不可調節,總是會有一方最終失敗。
如果任由這種情況發展下去,極有可能會英年早逝。玄門中不乏這樣的先例,而且還多半都是天資卓絕之輩,正是因為他們天資聰穎,思考的比一般人多,反而更容易陷入某些問題而出不來。
他試問,如果真到了這種時候,他該如何抉擇?
秦震瀾抿了抿唇,神色淡漠,但是唯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的心髒在一陣陣收縮。
分離,曾經是他最無所畏懼的事情,因為不在意,所以分離變成了最平凡不過的事情。但是現在,他最痛恨分離,因為離的太遠,讓他感到惶恐。
日日夜夜會思思念起有她的日子,更會惶恐於沒有他的參與的那些日子,她是否會活的更加精彩。
但是他終究還什麽都沒有,隻是那可素來昂揚著的頭顱,難得的垂了下來,掩蓋住臉上的痛苦和無力,他沒有任何立場來阻止他的決定。
周湄雖然沒有聽到秦震瀾的話,但是他的動作已經出賣了他的內心,她淡淡地道:“是啊,出了一點小問題。我這些年經曆過一些事情後,似乎殺心太重了。”
“使我不順者,殺。”
“是我不痛快者,殺。”
“使我不如意者,殺。”
她的三個“殺”一出,哪怕是佛門莊嚴、慈悲為懷之地,都無端湧起一種湧動的殺意,尤其是長期在這裏修行的淨能,對這種殺意更是感覺強烈,隻覺得渾身寒毛直豎,仿佛是被什麽凶猛的野獸給盯上了,心裏發毛。
他當即就是皺眉道:“你這些年到底經曆了什麽,為何殺意如此之盛!你這樣下去簡直在刀尖起舞,一步錯,就是粉身碎骨。”
當然,他有些話沒有說出口,可怕的不是周湄自己粉身碎骨,而是她因此著魔,嗜殺,這才是她這樣的天才人物帶來的最大的威脅。
他這些未盡之語雖然沒說,但是周湄怎麽可能不知道?她自己未嚐不是考慮到這種情況,所以才想要借著這機會來大佛寺清修一段時間,讓平淡的生活消磨心中的殺意,讓自己漸漸回歸平凡。
這也是當初陶夭提醒了她之後,她才恍然發覺的。
碰上問題了,她當然就想著要努力解決問題。
“要不這樣,我單獨為你開一個院子,每日為你提供食物和水,你在裏麵清修上半年,看看有沒有效果。”淨能思考了一會兒道,他這給的誠意其實非常的足。
難道真當他們大佛寺是搞慈善的,誰都可以來住在這裏?當然不是!雖然周湄對淨能表現的非常不屑一顧,但是事實上淨能在玄門中也是一位相當有威望的大人物了。畢竟這年頭,不是誰都有周湄這樣的師門和膽量的。
所以說,不管如何,淨能都是真心幫助周湄的。
周湄沉默一會兒,然後悠悠笑了。
——
紅山大佛寺修在山頭,站在寺廟最高處,能夠隱隱看見遠方皚皚白雪覆蓋的雪山,雪山綿延千裏萬裏,一眼望不盡頭。
周湄不是頭一次看這樣的雪了,小時候他師父就在這地方看過好幾次雪,每次看都覺得人在這樣的自然景觀麵前,實在是太過渺小了,一個人放在那茫茫雪山間,不過就是一個小黑點,讓人油然的升起一種敬畏之情。
“這兒看雪山,很有意境吧?”淨能淡淡地道。
“當然!還真是懷念這感覺啊!”周湄挑眉一笑。
“廢話!”這時候周圍也沒有其他人了,淨能也不用顧忌形象,非常沒好氣的輕踹了對方一腳,翻了個白眼:“過去點!就那麽點小地方!我再挪就要挪出躲藏的地方了,下麵的人就能看到我了!要是讓弟子們發現自家的住持正站在屋頂看風景,我還要不要臉了!”
周湄瞥了對方一眼,沒好氣地道:“你自己不要臉跟我有什麽關係,我請你上來了嗎?”
“你個狼心狗肺!沒有我的允許,你能夠上的來?”
“試試不就知道了?”
於是,兩個人在狹小的空間你來我往的交手起來,打得不亦樂乎!
要是不知情的人看見了,一準兒還以為是有什麽深仇大恨呢!就這出手的狠辣勁兒,看著都讓人心生害怕啊!
當然,很明顯兩個當事人都沒有這樣的感覺,不就是全武行嗎?這在兩人看來隻是最低級的好嗎!在他們這些人眼裏,真正高級的都是玩心眼算計人,打人算什麽本事,弄的你欲哭無淚才是真本事!
過了好一會兒兩人才停下手,淨能哼笑:“拳腳功夫見長啊!”
周湄聞言挑眉:“當年我才幾歲,現在我又幾歲!隻能說你在退步!”
淨能才懶得理會這個小丫頭的挑釁裏,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袈裟,“要走?”
周湄慢條斯理整理衣服的動作一頓,淡淡地道:“嗯。”
“真的不留下來?”
“……不了,你也看到了,他已經離不開我了。”她說這話的時候,嘴角帶著幾分溫柔的笑。
“那你的殺氣怎麽辦?這東西不早點控製住,遲早會對你產生影響的。你忘記你師父了嗎?”淨能淡淡地道,看著麵前這個已經亭亭玉立的少女,又想起曾近那個芝蘭玉樹的男人,心中閃過複雜的情感,有遺憾,有惋惜,有懷念。
周湄將袖口翻好,頭也不抬地道:“他比我的命重要。”
淨能聞言啞然,終究忍不住嗤笑一聲:“想不到你還會有情根深種的一天。”
周湄挑眉:“你們這些出家人是不會懂的。”
然後她從高高的屋簷上飛躍而下,姿態輕盈的宛如一隻候鳥,在從寒冬遷移到自己溫暖如春的地界兒。
“接著!”淨能從衣袖裏掏出一串珠子,扔向周湄背後。
周湄反身隨手一接,看到東西,笑了笑,然後背過身大步走了,背對著身後揮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