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一片希望
李振元辦事還是相當靠譜的,一個半小時左右的樣子,萍嬸家的大門就被敲響了。
來送錢的是個沉默寡言的男人,提著一個小皮箱,男人對周湄的態度非常恭敬,對周湄彎了彎腰,“周小姐,您要的錢大少已經給您備齊了,大少擔心您用不夠,還多添了十萬。”
說著,他將手上的皮相提起來放在手上,打開密碼箱,將箱子對準了周湄,“請您清點。”
周湄不在意的擺擺手,示意男人將箱子放在麵前的桌子上,“李大少辦事我放心,你是李大少派來的,我也放心。”她有理由相信,李大少這個時候派過來的人,必然是他的心腹。
男人見周湄這個樣子,恭敬的彎腰,“您過獎了。”
他是李振元的心腹,跟著李振元好些年了,所以對周湄還是多多少少有些知道的,主家搞這迷信一套,他本不置評價,但是剛才走進屋子的一瞬間,他就知道周湄必然不是一個普通人。
這間屋子雖然收拾的幹淨,但是掩蓋不了其中的寒酸,可是眼前這個女人坐在這個屋子裏,卻愣是有種坐在李家客廳裏的富貴堂皇,他見過不少貴人,周湄身上的那股貴氣是怎麽也裝不出來的。
當然,這並不值得他心驚,畢竟受過良好教育的上層人家裏,也未嚐不是培養不出這樣有氣質的人。
真正讓他心驚的是周湄落在下來的姿態,雖然她坐在,但是她的姿態卻好似本能的警惕著,包括她手背喝水的杯子,都在最恰到好處的地方,任何人隻要對她有不利,她的那杯水就能夠掀翻在那人的臉上。
這種痕跡不算明顯,要不是他這樣經曆過血與火洗禮的,恐怕還不會發現。
不過要是能夠給他機會,他覺得自己還是情願發現不了,單是被她的眼神一盯,就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這讓他覺得真的非常糟糕啊!
周湄見此,笑著點點頭,對著陸佳佳等人努努嘴,“錢在這兒,等會就按著欠條換回去吧。”
然後她製止了想要起身的陸曉雪,淡笑道,“我給你的方子也按著吃,吃個幾個月就好了。這方子挺貴的,還完錢剩下的就用來吃藥,不要心疼錢。你舍得你女兒沒了父親以後又沒有母親嗎?”
陸曉雪用力的點頭,“好!我吃!”她真的非常感謝周湄,周湄來這一趟,不僅解決了她們家的欠債,還給了她雙腿好起來的希望。她不知道周湄有什麽好圖的,但是,再差還能差到哪裏去呢?
周湄眯著眼睛道:“錢你們拿著,什麽時候不困難了再還我,這也算是感謝你們家替我看護宅子吧。”
周湄那棟房子,長久無人,卻還能不被偷盜,要說這裏麵沒有萍嬸一家的功勞,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這仇要早報,恩要早還,人生在世可千萬不能蹉跎,這要是蹉跎了,可就是一輩子的事情。
周湄報仇未必當麵就報,可是這恩情卻是從來不喜歡拖欠的。
萍嬸和陸曉雪對周湄特別的感激。
兩個小時以後,陸家村的人也陸陸續續地上門,看到桌子上擺著的那一箱子錢的時候,神情都是一愣一愣的。二十刀紙幣,還別說,他們還真見著過。
周湄就坐在長凳上,單手抽著煙,淡淡地看著點錢、還錢、撕欠條這個過程重複。
本來還有人想要趁勢上來和周湄拉上幾句家常,但是周湄抽煙的時候神情特別冷漠,看得人心裏一顫一顫的,最後都顫巍巍地離開了。
等到陸美珍上門的時候,萍嬸直接將一刀紙幣砸在她身上,指著門高聲罵道:“陸美珍拿著你的錢給我滾出去!從今天起,我們家不歡迎你!你要是上門,我怕我兒子半夜都要從墳裏爬出來掐死你!”
從前她還覺得陸美珍雖然總是罵罵咧咧的,但是好歹借錢的時候還是願意的,隻當她刀子嘴豆腐心,可現在想來,恐怕壓根就是心中有鬼,所以有些時候才會借錢給她!
這真是何其可笑啊!
這樣想著,別說是萍嬸了,就是陸曉雪都眼眶有些泛紅。
周湄看著那張欠條撕了,淡淡開口,“別哭,有什麽好哭的,你們現在應該要笑。從今天起,橋歸橋,路歸路,兩家有恩算恩,有仇報仇。她拿了你們家的錢,偷了你們家的福報,現在你們氣機再不相連,就再也沒有誰可以替她擋劫了!你們應該要多笑笑,笑著看別人遭報應才有意思。”
她這一席話,讓萍嬸和陸曉雪都忍不住快意地笑了。
陸美珍將一遝錢包了包,抱在懷裏出了門,她看著外麵燦爛的天空,腦子裏卻回蕩著周湄的話,莫名的就感覺背後一寒。
——
周湄在萍嬸家吃了頓中飯,然後辭別了熱情的萍嬸家,留她們留了個私人電話後就離開了。
當然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忘記帶走她自己院子裏的那些東西,反正正巧李振元派來的男人是開車過來的,周湄就將一口大箱子和其他零零碎碎打包的一口小箱子都抬上了車,車子一路開回市。
周湄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突然說道:“回村子了,都不去看看?”
男人沉默的開車,這話自然是對陸佳佳說的。
“看?看什麽?”陸佳佳嘴角挑起一個諷刺地笑,“早就沒什麽好看的了,我從懂事的時候起就明白。”
陸佳佳的身世有些曲折,她雖然姓陸,但卻不算陸家村的人,她是隨她母親改嫁進村子的,算個小拖油瓶,後來她母親和繼父又生了個兒子,隻是她繼父沒過幾年工地上幹活摔死了。
她母親倒是還有個兒子傍身,可她這樣一個拖油瓶,和陸家沒有絲毫血緣關係的女兒,這日子又怎麽會好過呢?
好在她弟弟從小是她帶大的,跟她一貫親近,她母親軟弱是軟弱了點,但是很聽女兒的話,這才讓陸佳佳有所慰藉。
周湄聞言挑唇笑了笑,“還記得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就那麽高吧,跟個小蘿卜丁一樣,眼神卻像是匹餓狠了的小狼崽。我那時候就想啊,這個女孩子比那些隻知道玩泥巴的小孩子有意思。”
陸佳佳嗤笑了一聲,目光轉向車窗外,“我可早就忘記了,反正我就記得你給過我糖吃。”甜甜的,一下子就甜進了我的心裏。陸佳佳心想。
隻是她沒有說的是,她其實沒有忘記。那一天,她又被罵“雜種”、“賤人”,她手裏其實已經握住了一塊磚頭,準備將人砸個半死再說,結果就被一個衣服特別幹淨的女孩子喂了塊糖。
然後陸佳佳就決定先放過那些人一碼。
後來她再回頭看看的時候,就發現其實是周湄給了她希望,她阻止了她走上打架鬥毆的路,畢竟,有些東西一旦開了頭,真的很難回頭。
她當時隻是給自己一個放下磚頭的借口,卻不想後來周湄許了她一整片希望。周湄的希望和別人的希望不一樣,那裏是漆黑一片的,可是她能夠看見天空閃爍的星星,有絢爛的流星,還有螢火蟲在伴舞。
那時候,她總是特別期盼夜晚,因為隻有在夜裏,她才能敞開心扉講話。
當年周湄出事了,很多人對她避之不及,可是她真的一直一直想要去見見周湄。別人都不明白這是為什麽,隻有陸佳佳自己心中明白。
朋友,你見過夜裏會跳舞的稻草人嗎?你睡過會迎著夜風溫柔的給你編織睡網的大柳樹嗎?你聽過溪水伴奏群山演唱的歌聲嗎?那細細密密悠悠長長的每一條路,讓她曾經一度懷疑自己可能生活在童話故事書裏。
她每次總是小心一點,再小心一點,偷偷的攥一點點快樂在手心裏,就好像自己能夠借著這些快樂永遠生活下去。
隻是後來周湄出事了,一切就都變了。
陸佳佳不止一次在深夜裏哭,她的離開,帶走了她的快樂。她漸漸的就不愛笑了,因為比起那些珍藏的東西,這些所謂的快樂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直到重新遇到了周湄,她才感覺找回了曾經的自己。
這些東西陸佳佳從不和別人說,在別人眼中,陸佳佳就是個冰山大美人,現在冰山崩了,但是她依舊不想告訴周湄。
周湄看見她側著腦袋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她從來沒告訴過她,她就最喜歡看她倔強的樣子了,像是一條小狼狗,特別凶悍卻對喜歡的人搖著腦袋。
周湄先讓司機送了陸佳佳,看著陸佳佳離開的背影,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讓司機重新開車:“去白楊小區。”
司機,也就是李振元派來的那個心腹,眼睛動了動,這才開往白楊小區。
周湄到白楊小區門口的時候,已經有一輛黑色低調而厚重的車子等在門口,車上有人下來,將周湄帶回來的兩口箱子搬走,周湄和司機告別,這才重新上了車子進小區。
車子在秦震瀾的別墅前停下,周湄下車的時候,突然停下腳步,抬頭,不期然的就對上了某個男人的眼睛,男人依舊是麵無表情,可周湄卻忍不住笑了笑,對著上麵揚聲道:“震瀾,我想你了。”
秦震瀾抿了抿唇,眉頭下意識的皺了皺,這大庭廣眾下說這種話,真是太不端莊了,還有那麽多下屬看著呢,為人主母該有的矜持禮節呢?他覺得自己等會一定要好好的教育他。
隻是,隻是為什麽他現在心跳的那麽快?就像是有什麽不安分的東西要打破束縛衝出來一樣!
秦震瀾的耳朵,不由自主的泛起了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