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鶴鳴
一條龍脈的孕育有多難？別人或許不清楚，但是周湄很清楚。
民間有諺語說：“三年尋龍，十年點穴。”由此足以想見龍脈的難得，而更多的是，很多眼光不夠的，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找到龍脈的所在地。這些艱難姑且不說，畢竟尋龍點穴，世間也不是沒有發生過的，華夏的地界那麽大，不拘是支脈還是主脈，總還是會被人尋到的。
可這龍脈大成卻不一樣，尤其還是一條主脈。
能夠有幸親眼看著一條主脈大成，並且置身其中，這大概是尋龍點穴的百倍的難度。
周湄記得，自己從師門的古籍上讀到過一些關於龍脈大成的隻言片語，大意就是在龍脈大成的最後的十年裏，會反哺周身的環境，大量的靈氣會湧現，並且會對周身的人和事產生長遠的祝福……
周湄有些不敢順著自己的這個念頭想下去，因為如果她記憶沒出錯的話，她曾經的幾年裏，超過一大半的時間都在這座山上度過。
她在他師父的要求下，曾向東而坐，修煉功法，日夜不輟；她也曾垂山而坐，看著這片蒼翠的青山，日夜觀摩；她還曾坐在山尖尖上，數著天上的每一顆星辰，比照著三豐山的格局，學習堪輿之術……
這世上，大概再也找不出一個比周湄還要得天獨厚的人了，因為再也不可能有人如周湄這樣，在龍脈大成的關鍵十年裏，日日夜夜伴隨其生長，長期駐足在這座山上。
當她看透了這座山的時候，就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因為她知道她這樣的經曆，恐怕當世是再難以複製。不是誰都能夠輕易看見一條即將大成的龍脈，也不是誰都能夠有如她師父一樣的眼光格局。
秦震瀾不知道周湄的靜默是因為什麽緣故，但是聽見她的那聲歎息的時候，他的眼光下意識的落在了周湄的身上，有那麽一瞬，他覺得此刻的巍巍高山，以及高山所呈現出來的連綿蒼翠，都好似成了這個女人的背景。再多的壯麗，再深的蒼翠，都不及這個女人身上展現出來的那種魅力來的驚心動魄！
秦震瀾見識過很多的美人，可他覺得，自己此生可能再也見不到一個比她還要耀眼的女人！
周湄今天推秦震瀾上山，本來隻是打算帶秦震瀾領略一下山上的風光，開闊下他的心境，哪成想反而解了她多年的一個疑惑，心中頓時開懷了不少。
她側頭看著身邊今天始終都很配合她的秦震瀾，正好對上他那雙黑中帶著些微深藍的眼眸，拂過自己的短發，輕笑，“秦震瀾你為何用這樣的眼神看我？莫非是心中重新有了打算，準備答應我以前的那個提議？”
“哪個？”秦震瀾並未避開她的眼睛，反問道。
“當然是我想和你好呀，我想和你睡一張床，做一對同命鴛鴦，有沒有那些世俗的憑證無所謂，隻要和你好就夠了。”周湄靜靜地笑。
又來了，就是這種感覺！秦震瀾感覺到自己的心髒跳動頻率在變快，他仿佛能夠聽到血液在心髒跳動間流向全身的感覺！從第一次遇到周湄後，他就時不時會有種自己被撩動的感覺！
他想，這個女人怎麽還是這麽不知道矜持呢？！她怎麽能夠輕率的說出這種話？她難道不知道這世間的男人總是得不到的才越想得到，輕易得到的不知道珍惜。她這樣明晃晃的將自己的感情擺出來，還說這樣的話，不是在自己輕賤自己嗎？她真是太不懂得愛惜自己了！
再說了，她那麽的輕率，第一次見麵就說想要跟他好。她到底看中了他什麽？是不是隻是因為他出現的時機剛剛好，她無聊想要找人玩一玩，然後才會出言撩撥他？是不是換個人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她也會這樣喜歡上他？
太多紛繁蕪雜的想法充斥著他的心髒，大概秦震瀾這輩子都沒有遇到過一個人能夠有周湄這樣的影響力吧。
可惜他掩藏的太好，連周湄都沒有看透他的心思。周湄發現秦震瀾始終都沒有回應，眼底的落寞一閃而過。
前世有多恩愛兩不疑，今生回憶起來，那種遺憾和落差感就有多大。得到過這個男人熾熱的感情後，再麵對他的冰冷沉默，饒是沉穩如周湄，也會忍不住心生委屈。
他曾經把全世界捧到她的麵前，後來，她發現，全世界都忘記了她，隻有她還記得那份記憶，記得那些枯骨銘心的情感。
一個人的記憶，太過太過寂寞。
好在周湄的心理調節能力很好，又對秦震瀾情深似海，也就很快放開了。
她移開了落在秦震瀾身上的目光，笑著岔開了話題，“剛才隻顧著看山了，忘記給你介紹這平頂山上其他的景色了，要不要去看看？”
秦震瀾明明看見她臉上帶著笑，卻莫名的覺得心底又幾分酸澀，又閃過一些遺憾，她這一回怎麽不追著他要答案了呢？怎麽輕易的就放棄了呢？他剛才都已經在思考怎麽回答她了。
不過他還是點頭答道，“好，那就去看看。”
周湄推著秦震瀾往山下走，卻並沒有挑來時的小路走，反而挑了一段反方向的路走，秦震瀾眨了眨眼睛，就任憑周湄推著走了。
這一條路先時有些崎嶇，穿梭過一些沒有規律可言的小道後，就看見了一條修整整齊的大道出現在眼前。道路是水泥修成的，路的外側都能夠看到護欄和蒼勁有力的老樹，蔥蔥綠綠間很有幾分賞心悅目的感覺。
秦震瀾又眨了眨眼睛，這才是正常的上山的道路吧？
雖然這路有坡度，有點陡，但是周湄推著輪椅的速度卻一點都不亂，腳步平穩的仿佛走在尋常道路上。
周湄看著麵前的這條道路，路很長，又是彎曲盤旋而上，看不到盡頭，隻能看見蒼蒼翠翠的山和樹。
這讓她想起了曾經無數次，和她師父一起走過的歲月。這座山，承載著她年少時候太多的回憶和往事，那些或快活或悲傷或激昂或慘淡的歲月，終究釀成無法缺席的記憶。
在這樣的時候，她想起了很多年前聽那個老頭子唱過的曲子。
“鶴鳴於九皋，聲聞於野。魚潛在淵，或在於渚。樂彼之園，爰有樹檀，其下維蘀。他山之石，可以為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