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登高極目
秦震瀾不知道周湄的師父是個什麽樣的人,所以哪怕內心有些震驚,也不會太過震撼。但是周湄不同。
周湄是她師父自幼帶大的,從小到大就跟在師父身邊接受啟蒙,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她這個師父了。她的師父是個什麽樣的人?用周湄的眼光來看,她的師父是一個隱於市的真正的高人。哪怕她內心對他有多麽的嫌棄,都無法改變一個事實——她的師父是高人。
周湄年輕的時候跟著她師父走過很多的地方,從南到北,從東至西,遇山翻山,遇水渡水,用自己的雙腳丈量過很多的土地,也曾見過很多常人難以見到的東西,這些東西,每一件都彌足珍貴。
而也正是因為見識過這些,她才明白她的師父是多麽了不起的一個人。至少在尋常玄門眾人看來珍貴的東西,在她的師父手中,卻完全都是順手拈來。
周湄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所謂的“天降甘霖”時的那種震撼,那是她第一次看見漫天的雨水夾雜著金色的光芒,灑落在那片廣袤的大地上。在外人眼裏的那些雨水,在她們風水師的眼中,卻是那麽的難得!
西南大地遭遇三十年不遇的幹旱,土地寸寸幹旱龜裂,蒼茫大地宛如碎裂的蜘蛛網,可悲,可怖。
而罕有人知道的是,周湄的師父在那裏跳了一曲《頌天曲》,其聲嗚嗚然,如泣如訴,卻又有振聾發聵的之音,上達九天,為蒼生哀泣。以至於後來,烏雲密布,電閃雷鳴,其雷聲轟轟然,其雨水傾傾然。
那樣天降甘霖的場景,在此後很多年裏周湄都不曾再見到過,但是那種震撼的感覺卻始終在她的內心中長存。
周湄還記得,那次同來的還有幾位玄門中泰鬥級別的人物,可是他們在看到這個場景的時候,卻都向著她的師父行過大禮。龜裂幹枯的土地上,有個身影在跳著古怪的舞蹈,吟誦著蒼涼的古調,調子傳的很遠,很遠,而那個人在皇天後土之下如此的渺遠,卻又如此的偉岸。
那樣的場景,很多很多年以後都一直長存在周湄的內心裏,可是做過這樣震撼的事情的當事人——她的老師,也不過就是擺擺手,雲淡風輕地說一句“應當如此”,甚至都不曾多說什麽。
強大如斯。
可就是這樣一個強大的老者,在看到這片山的時候,卻那樣激動地難以自抑,怎麽可能不讓人深感震撼?而在震撼的同時,又不得不深思,他在這裏到底看到了什麽?
周湄也曾思考過,她的老師在這裏看到了什麽?
前世的她沒有看懂,但是現在再來看,她卻覺得自己隱隱好像窺見了一些東西。
秦震瀾看著周湄那張沉思的臉,他不知道這個女人在思考什麽,可是他卻敏銳的覺得,周湄的眼睛裏印著的是山,又不僅僅是山,你盯著她的眼睛,會覺得眩暈,會產生好似看見了整個世界的錯覺。
這樣的周湄讓他覺得很陌生,可是他又本能的覺得,好像周湄就該是這樣子的,陌生的令他仿佛不認識一般。
這個時候,周湄卻轉頭看向秦震瀾,嘴角露出熟悉的微笑,“秦震瀾,你在看我。”
“是,我在看你,那麽你又在看什麽?”秦震瀾難得爽快的應下了,挑眉看向周湄。
周湄沉默,然後指著身前的那片天地,道,“我在看這兒的風水格局。”
“風水格局?”秦震瀾微微眯眼,這不是他第一次從周湄的口中聽到這些東西了,從她給衛七看相的時候,到後來給他布置房間,又或是雨夜裏尋到他,都或多或少的提到了這些東西。
說句實話,秦震瀾對這些東西是真的不怎麽相信,因為他們這些道上的人,過的都是刀頭舔血的日子,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過日子的,如果要真的信了這些,未免覺得可笑。
要不是提及這些的人是周湄,秦震瀾或許早就不當回事了,或許連理會都懶得理會。可是既然說話的是周湄,他倒是也樂意陪她多說兩句。
可惜自從他出獄以後,一直都不曾跟躲過一劫的衛七有所聯係,若是知道了衛七的經曆,就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還這樣堅定了。
周湄自然是知道秦震瀾的態度,前世的時候,也是花了挺長的時間才讓秦震瀾真心相信這些玄乎的東西。
是以,周湄一點也不氣惱。
她對著秦震瀾挑眉一笑,“沒錯,風水格局。但凡靈山大川,或者是一些源遠流長的山脈江河,其實都不乏有風水格局的出現。這些風水格局有大有小,有好有壞,都是經過漫長的時光,地質變化,生靈更替,才慢慢的形成的。這種風水人處多了,便容易改變自身的磁場,從而沾染在身。”
看著麵前的這個格局,周湄的眼睛特別的明亮,“要不是我有了大造化,恐怕我現在還沒看透。”
得益於她重生時候得到的太極陰陽眼,能夠憑借一雙肉眼直接看透“氣”,這才窺探除了某些端倪!
“我竟不知這兒的格局居然如此之好!”
“好?怎麽說?”
周湄指著麵前的這片蒼綠之地,“風水格局一向都講究四靈,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最上等四靈要端莊清秀圓潤,逢山宜草木茂盛,林木蔥蘢。平頂山的四靈的確不錯,可是真要論起來,卻也不滾中上,青龍太盛,朱雀太弱,玄武少倚靠,不穩重。而我曾經一度感到很疑惑,既然四靈如此形態,為什麽平頂山的天地靈氣會如此充沛,最後我隻能歸結於天地異勢。”
“直到這一次看,我才突然發現我的眼光格局太小了。”周湄轉頭看向秦震瀾,她的那雙眼睛清澈而明亮,又好像躍動著一簇火焰,I熱烈而誠摯。
秦震瀾對上那雙眼睛的時候,突然覺得那個柔和的女子,其實內心也有如烈火一樣濃鬱的時候,好像能夠將他燃燒。
他聽到她說,“這兒很廣闊,窮目所視,並不僅僅是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