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紮庫沒有死，被趙拂生放回了王城之內，他讓它帶一句話給紮卡：
“這是我一點點的誠意，不用放在心上，該殺殺，該打打，不用手軟。”
看著紮庫一步三回的樣子，紮姩雪問道：
“為什麽要放它走，多少也是一個半的高級魂能啊。”
趙拂生摸著她的頭笑道：
“你以後持家，肯定是過日子的好婆娘，”
姩雪雙眼笑成了月芽兒形狀，享受著身邊男人的愛撫。
“我放它走並不是我大方，而是真怕把紮卡打急了，你想想他就這麽幾個兒子，已經被我們殺了一個了，要是都死光了，它還不得舉族和我們死磕到底，十萬獸族可不是我們能輕易抗衡的了的。”
姩雪帶你了點頭，有些不解的問道：
“都說它鐵熊部落有十萬戰士，可我怎麽這麽不相信啊，真有十萬，銀衛城早就被攻破了。”
趙拂生笑了笑，說道：
“十萬戰士，可能更多的是那些沒有什麽戰鬥力的口糧而已，就像鼠族，豬族，羊族，要不你真以為就憑每年和人族商隊交換過來的那點糧食真能養活了十萬獸族？可別做夢了。”
姩雪這才笑道：
“感情咱們人類飼養家畜家禽的手段，在獸族這邊發揚光大了啊。”
趙拂生沒再說什麽，想著是時候去找那支一萬人的部隊了。
就在日出之後，獅心王族的王城之上響起了震天動地的戰鼓聲響，集結軍隊的命令從王城之內傳遞到幾個大部族之中，獅心與鐵熊開戰！
三萬獅心大軍壓境，要報弑子之仇。
遊離在兩組邊境線上的趙拂生也沒想到獅心王族的反應會如此劇烈迅猛，他心中還稍稍有些自責，更是有些憐憫起鐵熊部落王城之內的那位老熊王了。
就在紮庫滿身是血地回到王城之內後，把事情經過詳細說給自己的父王。那老熊王沒有怪罪自己的兒子，反而拍著它的肩膀良久都沒有說話。
那個年輕人帶給它的遠遠不止喪子之痛，而是束手無策的無奈。明明幾百人的隊伍，一到了山野之間就會蹤跡全無，明明是他們獸族的巨狼戰士，到了他們手裏就變成了聽話的坐騎，明明身體不如它們獸族的人類戰士，卻能以少勝多打得它們沒有還手之力。
它越想越覺著匪夷所思，也越覺著那年輕人的深不可測。
它對著自己的兒子說道：
“命令下去，從今天開始不再追殺那個人類，弱小的部族向附近大部族遷徙，避開那人類的刀劍。另外召集領地內的部落首領，準備和獅心王族開戰。”
紮庫不解道：
“父
王為何不繼續追殺了？他們隻有不到五百人的隊伍。”
紮卡看著眼前這位最喜歡的兒子，它無奈道：
“沒用的，就像今天這樣，他可以不斷的在我們之間遊走，利用我們之間的戰爭來謀取他的利益，這樣我們兩族之間就真到了不可調節的地步。”
它頓了頓繼續說道：
“他跟我說過，他隻有十天的時間和我們玩遊戲，我們咬咬牙挺過去就是了，咱們獸族以後的日子恐怕真就不好過了。”
麵對眼前越來越蒼老的父王，紮庫默默地低下了頭，心中充滿了苦澀，它的父王當年是何等的意氣風發，睥睨四方，現如今被一個人類玩弄於股掌之中。
紮卡歎息一聲繼續說道：
“明年春天，我就退位了，你們兄弟幾個，老大殺心重，老二性子衝動莽撞，你三哥又死了，隻有你是我唯一所能托付的。以後如果再見到那人類你就告訴他，鐵熊部落永遠不是他的敵人。”
紮庫退出父王的房間之後，並沒有因為即將登上王位而喜悅，而是帶著滿滿的的憂愁，難道我堂堂整個鐵熊部落真就拿一個人類束手無策嗎？
兩族邊境之上，六萬大軍互相對壘。久未被甲的紮卡今天可能是它最後一次被甲上陣，它看著不遠處獅心的王，說道：
“斯奇，咱們從小打到老，從小小的部落首領打到各自為王，這麽多年來，我們都老了，眼看就到了穿不上戰甲，拿不動武器的年紀了。”
那獅心的王理了理身上變的越來越蒼白的毛發，像是見到老朋友一樣和煦的笑道：
“是啊，老紮卡，我們都老了，該是它們年輕人的天下了。”
紮卡抿了抿嘴唇，有點想念王城裏的烈酒了，要是現在能和這位老朋友好好地喝上一頓，該是何等的滿足。它歎了一口氣說道：
“昨夜之事是我鐵熊的不對，擅自越過邊境，但我兒沒有說假話，這些天我們確實是在追殺一股人族部隊，你的兒子也是他們所殺。這麽多年的對手了，你也知道我紮卡從不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
斯奇笑道：
“我相信你，老紮卡，你是重視榮耀之人。”
它頓了頓苦笑道：
“可是光憑我相信你不足以熄滅我族戰士的怒火，現在整個獅心領地都知道你是鐵熊部落殺了我兒。”
紮卡鬆了鬆自己身上的鐵甲，這些年胖了許多，身上的戰甲越發壓的它透不過氣來，它無奈說道：
“真要打這一場嗎？沒有餘地？”
“我們都老了，我想在退位之前咱們最後好好打上一場，也好讓後輩們好好看看它們的王，依舊是榮耀的
老去。”
紮卡聽完，終於收起了頹靡的神色，它突然感覺到了年輕時戰場上與敵廝殺的豪邁，它說道：
“好！那就讓我們榮耀地離開！”
六萬大軍的碰撞，不能用慘烈來形容，在趙拂生看來更像是奔騰不息的黃河水一般，雄渾壯麗，一往無前。戰吼聲，咆哮聲，撞擊聲，整個戰場囊括蔓延了了整整兩千多米。
趙拂生沒有掩飾自己的蹤跡，就站在不遠處的光禿禿的山崗上靜靜地看著眼下激烈的戰場。作為始作俑者的他深深感受到了什麽叫做榮耀之戰，什麽叫做橫屍千裏。
看著龍璽內不斷跳動的數字，他沒有過於高興，反而有些意興闌珊。
姩雪是心思靈巧之人，隻是靜靜地站在他身邊，拉住他的手，和他一起看著眼下的戰爭。
趙拂生出聲道：
“以前啊，我覺著什麽為了榮耀而戰，什麽肝腦塗地為君死都是屁話，戰爭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侵略。從別人那裏拿走自己想要的，把自己看不慣的踩在腳底下。現在我終於知道，這世界上還真有為了榮耀而戰的戰爭，為了自己的王而慷慨赴死的戰士。你能說它們是愚忠嗎？不是，它們心中有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在這一點人類就遠遠比不上。可能越聰明，心裏就越不純粹。”
“小時候能因為一塊糖果就高興好一陣子，現在就算是當了皇上還要惦記著別人的江山，你拿到手裏的東西越多，反而越不知足。吳國那老皇帝如此，銀衛城的牟旋如此，金都商會的金見珍如此，現在我也如此。隻有我那老爹不這樣，吳家老皇帝讓他交出兵權，他指定雙手奉上，要他告老還鄉，他還真能樂嗬嗬地買上幾畝地，春耕秋收，一直到死，絕不問天下事。”
“有時候我也在想，他為什麽要這樣？為那吳家打了一輩子仗，殺了一輩子人，擔下百萬罪孽，到底為了什麽？”
“可能真的就隻是為了當兵時的榮譽，當將軍時的軍令，當一國砥柱的責任吧。”
趙拂生搖了搖頭，眼中淺淺的淚花，他想起了那個在他每次出門時都偷偷藏在門後的躬背老人，想起了朝堂之上一旦有人說他趙拂生一句不好他就能拿刀和人拚命的老將軍，更想起了從小到達又當爹又當娘終於把兒養大自己白了頭發的父親。
這一場仗，從白天打到了晚上，最後在兩軍精疲力盡之時同時默默鳴金收兵。
紮卡和斯奇兩位一方霸主，獸族的王站在一起看著屍橫遍野的戰場，眼神中滿是對憶往昔，崢嶸歲月時的感概和回響。
斯奇拍著老朋友的肩膀說道：
“這以後戰場上我們沒什麽可比的
了，那以後就比比誰活的更長吧。”
紮庫笑道：
“咱倆鬥了一輩子了，到最後也沒分出個勝負，有點不甘心呐。”
兩人站在一起，更像是兩個許久未見麵的老朋友一般，有著說不完的感慨。
最後紮庫說道：
“以後的事就交給咱們的後代來爭吧。”
斯奇點頭說道：
“那就再也不見了？”
“再也不見了！”
說完兩人擁抱之後，各自轉身離去，兩個暮年的老人，兩個曾經的雄主，兩個蕭索的背影，裏麵藏著說不完道不盡的青蔥往事，壯懷激烈。
兩人各自回到大軍之後，雙方的戰士竟是同時喊道：
“為了榮耀！為了王的榮耀！為了獸族的榮耀！”
趙拂生輕歎了一口氣，抓緊姩雪的手說道：
“走吧，咱們也該回去了。”
姩雪點了點頭笑道：
“不去和你的老朋友打個招呼再走？”
他笑了笑，收起了所有的思緒說道：
“還是算了吧，畢竟咱們也沒做什麽好事，等銀衛城事了，派人給他送來幾車美酒，估計它看見酒比看見我更放心些。”
“算是賠禮道歉？”
“不，這是我答應它的約定，一個它肯定不會記在心裏的約定。”
（本章完）